迷情蛋糕屋廊前雅座


    莊詠竹如願拿到慕思蛋糕,小小一盒卻讓她獲得大大滿足。


    「謝謝你的慷慨……」


    「妳真是這樣想?」喻韜在她眼裏看到的可不是慷慨二字,而是一堆不得不昧著良心說的場麵話。


    「我是這樣想沒錯,難道是你不想承認你自己很慷慨?」莊詠竹眼神堅定,無論如何,她是由衷感謝他。


    「……」喻韜語塞。想不到這貪吃鬼還挺靈精,三言兩語就堵得他沒話說。


    他是不慷慨,因為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讓渡這塊蛋糕,寧可將那通訊息化為烏有,也不肯讓她稱心如意。


    但是,不知是慕思蛋糕神奇還是她有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他終是順了她的要求。


    一個既陌生又貪吃的女人的要求,想想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我叫做莊詠竹。」


    「竹?竹竿的竹?」看是豬肝的豬比較貼切。喻韜沒想取笑他的外表,但眼光就是自有主張地掃了她上下一迴。


    「不然呢?你想到豬,對吧?」人不如其名,這又不是她能控製的事,莊詠竹恨恨的瞪他一眼,但看在蛋糕的份上,她又生不起氣來。


    「我沒說妳像豬,倒是妳若肯把頭發弄直、留長,會離像豬的模樣遠一點。」喻韜仍是對她頂上那頭阿菊姐頭很有意見,雖然那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自從韋葳離去,他再也沒欣賞女人的興致,如今對莊詠竹品頭論足起來,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沒什麽特別意思。


    不過,他似乎不該有「心血來潮」的時候……


    「說來說去,你還是覺得我像豬,對吧?」莊詠竹將跑到頰邊的短短卷發往耳後塞,其實她很滿意目前這種發型呢!給人感覺很親切,像鄰家少婦。


    好啦!這是隔壁阿婆說的,不代表都會時尚和品味,她承認就是嘛!


    「我沒說。」喻韜沒說,可心裏想的就是那個豬字,沒錯,不用懷疑。


    「好啦!好啦!沒關係,反正你大方送我蛋糕,我不會跟你計較。」莊詠竹捧起透明盒子,聞了聞裏頭蛋糕濃鬱的香味,一臉幸福,笑容洋溢,可她似乎不準備立刻吃它?


    「搶了半天得來不易的蛋糕,妳怎還不吃,在等什麽?」喻韜忍不住問。


    好,很好!真是夠了!這女人激起他一連串的好奇,是她真有被好奇的條件,還是他哪裏不對勁?


    「等你走。」莊詠竹直率的說,一點也沒發覺此話一出等於點燃了某人的某種火。


    「妳的意思是,怕我跟妳分一半蛋糕吃?所以在等我走開?」聞言,喻韜倒啼笑皆非,這女的真不是普通的豬。


    是一隻不懂得分享、也沒有雅量分享、自私自利又過河拆橋的豬!


    過河拆橋?呃……這點跟展紹頎很像!


    「對呀!雖然我明知你不可能那樣做,但我還是……」防著點好。


    莊詠竹話未完整說出,就接觸到喻韜深沉莫測卻一直發出利光的眼睛,她頓時木然,雙手護住蛋糕,就怕他伸手來搶。


    「打開。」喻韜原本打算告辭,但現下他更往椅背深靠,威嚴十足的命令她打開蛋糕盒。


    「什、什麽?」莊詠竹驚覺不妙,身子往桌前一趴,防衛地將蛋糕埋進自己臂圈裏。


    「妳知道我在說什麽。」她愈想獨吞,喻韜就愈想分一杯羹。


    當然他自知一個三十一歲的大男人如此小鼻子小眼睛跟一個貪吃鬼計較,是很沒格調,但興之所起他也不管那麽多。


    誰教她隻會做豬,不會做人,講話那麽直接,才會惹怒了他,遭到報複是她活該。


    「不要。這是你送我的,你怎麽可以也想吃?」莊詠竹大加抗議,誓死護糕,絕不讓它缺角。


    「一人一半,不然我砸爛它。」喻韜平常不怒而威的臉就已經夠酷、夠恐怖,這下撂狠話的模樣更令人不寒而栗。


    莊詠竹不認識他,但她卻清楚的感受到她若不從,他勢必說到做到砸爛了這蛋糕……


    不!天下第一糕,一糕難求,砸不得呀!


    「不要!」


    「不要?那我砸……」喻韜光口頭威脅而未出手就已把莊詠竹嚇得全身發抖。


    「不是啦!我是說不要砸蛋糕,我分你一半啦!」莊詠竹急得快哭出來,她就是卒仔,沒個性嘛。


    喻韜眼神一睨,莊詠竹心不甘情不願的打開盒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它移到桌麵中間。


    「叉子隻有一支……」莊詠竹舉著叉子,意思就是請他考慮不要吃。


    「那我先吃。」大可再去跟蛋糕屋要一支叉子,但這差事喻韜當然不願做,何況他存心就想刁難她。


    略微霸道的從她手中拿過叉子,他豪邁的在光滑的米黃色慕思蛋糕叉了大一塊送入口中。


    嗯,那綿密順滑中帶點q勁的口感立即贏得鮮少吃蛋糕的喻韜的認可,淡淡甘甜的奶油味清爽不膩口,後勁卻無窮。


    難怪莊詠竹這貪吃鬼不擇手段也要吃到迷情刻度慕思蛋糕。


    喻韜順手又要叉下一大塊,馬上遭到莊詠竹製止。


    「你吃那麽大口!」


    「還不到一半。」


    「你!」莊詠竹盯著缺了一大角的蛋糕,好不心疼,頰間口水任她怎麽吞,仍是如湧泉般一直不停汨出來。


    「的確很好吃。」喻韜不顧她的反對,大大方方吃下第二口。


    「不然我幹嘛死纏著你?」


    喻韜瞟了她一眼,看來,在她眼中,慕思蛋糕比他這個人人仰慕的俊俏男子價值高出許多。


    也就是說,美食比男人重要,在美食麵前,男人閃邊站。


    很好,很好……


    不知怎的,喻韜竟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或者是因為他慣於漠視女人,也太習於接受女人崇拜的目光,所以當他發現有個女人眼中竟隻有蛋糕而沒有他時,他反而不適應了。


    「妳不覺得妳說這種話很失禮?」


    「有嗎?」莊詠竹才不管自己失不失禮,她現在隻顧蛋糕啦!情急之下,她忍不住出手搶叉子,喊著:「換我啦!」


    話落,蛋糕已如願入口,頂上星花朵朵,心情豁然開朗,爽斃了!


    「上麵有我的口水。」喻韜淡而慢條斯理的說。


    「這……」蛋糕的綿密猶留在齒頰間,莊詠竹的舌頭正貪心地在叉子上舔來舔去,經他一提醒,動作戛然而止,舌尖就那麽停在叉口,不知如何是好。


    她竟然得意忘形,一時不察隨便吃下陌生男人的口水!即便她承認他是俊俏男子,但也不能保證他無害無毒呀!


    哇嗚——這怎麽辦?


    天橋上的擁抱已夠使她無地自容,這下還跟他發生「間接接吻」的錯誤行為,這這這怎麽好?


    莊詠竹錯愕的望著喻韜,隻覺得他唇角隱約可見的嘲弄笑意令她從頭麻到腳。


    想吐。


    不行吐啦!吐了就浪費了,徹頭徹尾的浪費!再怎樣也不可暴殄得來不易的慕思蛋糕。


    莊詠竹硬是吞下嘴裏的蛋糕,可第二口,她竟遲疑了,下不了手也入不了口。


    「現在叉子上都是妳的口水,妳還擔心什麽?」看得出她的窘態,喻韜卻說出讓她更發窘的話來。


    他向來不輕薄,可遇見這貪吃女人,他竟控製不住自己的毒嘴。


    「我,你……」莊詠竹都亂了,根本不知該說什麽,支吾半天,終是住了口。


    「我的一半吃完了,剩下的,妳慢慢享用吧!」喻韜優雅站起,頂著一張擺慣的棺材臉,冷漠離席。


    「什麽跟什麽嘛!」莊詠竹犯嘀咕。


    就算這蛋糕是他施的一個恩惠好了,也沒必要跩成那樣吧?跩也給他跩夠了,他還整人,是怎樣啊?


    這年頭長得英俊又有錢的男人都像他這樣驕傲霸道嗎?


    氣氣氣!


    難得品嚐天下第一美味蛋糕,竟會吃到氣得快噴火,這真是她始料未及。


    壞蛋!他壞蛋……


    他?


    糟糕!想罵人,卻不知他的姓名,莊詠竹這才驚覺自己為了吃,不顧前也不顧後,真是胡塗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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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愛不買不走童鞋店


    「喔,拜托!媽妳不會又要開分店吧?台北這家都已經快倒了,妳還開到台中去?人生地不熟的,我們資金又不夠,妳要開來幫忙賠錢是不是?」


    一大早,莊詠竹正準備打開童鞋店的鐵門,就接到莊母從台中打迴來的電話。


    「唉呀,還在談啦!我隻是先問問妳的意見。」莊母在電話中說得一派輕鬆自然,說好聽是問女兒意見,誰不曉得電話一掛,她就立刻照自己的意思行動。


    「不要談!媽,妳馬上給我迴台北來……對了對了,妳在跟誰談?小心被騙呀妳!」莊詠竹實在對莊母人善被人欺又笨頭笨腦的個性感到很害怕又沒安全感。


    「妳表叔啦!他有間黃金店麵都一直空著,所以……」


    「媽!妳馬上給我迴來!我也別問妳是跟哪個表叔談,反正那些黃金店麵會一直空著,不是價錢高得嚇死人就是兇宅鬧鬼,所以妳別天真了,趕快迴來!」莊詠竹語氣強硬命令著。


    莫怪她不肖,是莊母太不知人心險惡,平常如果不是她看著,她莊母一定早就被人騙過八百次了。


    「瞧妳講得那麽恐怖,這個不會啦,妳表叔跟我保證……」


    「沒有人能跟妳保證什麽,隻有妳女兒能!妳要是不馬上迴來,我保證妳下半輩子有還不完的債,賠不完的錢!妳馬上給我迴來——」莊詠竹長聲吼著,吼完氣得掛電話。


    真不喜歡一大透早就發脾氣,不過也不能怪她修養不好,大概昨天蛋糕吃得很不痛快,低落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今早。


    是莊母倒黴,一早就來接收她的情緒垃圾。


    可一想到莊母容易受騙上當的個性,她就免不了下重口,否則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十歲跟莊母過著單親家庭的生活,這十多年來目睹莊母被人亂倒會又替人亂做保,一連串善良傻瓜蛋會做的事,她莊母都不落人後做得很徹底,將爸爸給的贍養費賠得一毛不剩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


    好不容易母女倆一齊工作省吃簡用多年還清債務又存了一小筆錢,一年前開家小小的進口童鞋店,雖然生意時好時壞,所得利潤有限,但至少也足以衣食無缺,過著平穩的日子。


    可最近莊母又開始犯毛病,一直妄想開分店,若非莊詠竹擋著,隻怕又要舉債度日,她實在厭透了那種左手賺進右手還債的生活,無論如何,她絕不答應再額外籌措資金來開分店。


    「莊小姐,妳早。」


    莊詠竹還在做店內的清潔工作,客人就上門來。


    「早安,慕太太。」莊詠竹笑容可掬打招唿,這慕太太可是難得的好客人,不僅家裏小孩多,還每個都長得好快又很牛,鞋子每隔一兩個月要嘛就穿不下,要嘛就是壞掉一定要換新,過新年的話更不用說她是多大手筆,平均每個小孩一帶就是兩三雙,總之是個不囉嗦又肯花錢的頂級顧客,而且很會替她做宣傳。


    如果來的都是這種客人,莊詠竹早就變有錢人了。


    「莊小姐,我今天是特地來給妳介紹生意的,隻是有點麻煩……」


    「怎麽說麻煩?慕太太您太客氣了,介紹生意給我我感謝都來不及,哪會嫌麻煩呢?」


    有錢賺就謝天謝地了,誰還嫌麻煩?不,一點也不麻煩。


    「是這樣的,我那朋友看見我們家美眉穿的鞋很可愛,就說她也想替小孩買個幾雙,所以要我請妳帶各種尺寸和款式的鞋去她家讓她挑,因為她平時很忙,沒什麽時間出門,所以莊小姐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有錢賺,出賣勞力是應該的,莊詠竹欣然答應。「請問慕太太,您朋友的小孩是男生還是女生?大約幾歲呢?我好篩選一下式樣和尺寸。」


    「喔,一男一女,是雙胞胎,五歲,不過男生長得大一點,兩個小朋友的尺寸我看大約差個一號或一號半吧?」


    「沒關係,我會多準備幾雙帶過去。」


    「這是我朋友的地址和電話,如果方便的話,請妳今天晚上九點後到這裏找趙新。」慕太太交給莊詠竹一張寫著地址和電話的便條紙。


    「趙新?好,我知道了。慕太太,真謝謝妳耶,每次都介紹生意給我。」


    「妳為人親切,服務又好嘛!」慕太太笑著說,然後又在店裏逛了一圈,買下五雙鞋之後開開心心的離去。


    莊詠竹真把她當成貴人了,望著她那生過五個小孩卻仍保持窈窕有致身材的倩影,不禁心生羨慕,聽說她先生是個癡心又多情的好男人,很愛很愛她。


    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遇見好男人,談場情深不悔、至死方休的戀愛呢?


    一做起白日夢,莊詠竹臉上就泛起甜蜜蜜的笑意,好似她已正在戀愛中。


    正想得高興,偏偏被一張冷麵孔打破每天都做上幾迴的美夢!


    要命耶!怎麽她腦中會突然竄出昨天站在天橋上看手機簡訊男人的酷臉啦!


    給你打個大叉!


    「我才不要想你咧!誰要跟你談戀愛呀?」跟那種「死酷比」談戀愛,會有幸福可言嗎?


    隻怕從早到晚被他的酷,冷到死。


    呃,莊詠竹小姐,幹嘛淨想些有的沒的,做正事要緊!


    猛一迴神,客人又已上門。


    很好,希望今日托慕太太的福,大發利市,財源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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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宅?」


    趙新不住趙宅,卻住喻宅?


    莊詠竹將兩大隻裝滿貨品的尼龍袋放下後,站在喻宅門口,盯著喻宅兩字研究半天,狐疑著自己是否找錯地方?可對照過地址後又十分確定沒弄錯。


    不管了,先按門鈴再說。


    「晚安,請問哪裏找?」門口對講機傳來一位女性溫柔的聲音。


    「妳好,我叫做莊詠竹,是慕太太介紹來的真可愛不買不走童鞋店,請問趙新先生在家嗎?」


    「趙新先生?」


    「是,是趙新先生透過慕太太要我帶鞋子來的。」


    「很抱歉,我們這裏沒有趙新先生。」


    「啊?!」莊詠竹嚇得後退一步,趕緊道歉。「對不起!」


    果然趙新是不該住在喻宅的,出糗了!


    「我們這裏雖然沒有趙新先生,倒是有位趙新小姐,請問莊小姐,妳要不要進來?」


    轟!聽著對講機裏繼續傳來的話語,莊詠竹簡直想一頭撞死!


    她竟一直將趙新當成男性,還懷疑人家幹嘛姓趙卻住在喻宅,原來趙新是個女人,嫁給姓喻的之後就住在喻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妳腦袋是裝什麽東西?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男還是女?」


    還在震驚當中,夜空下,耳後傳來有點熟又不太熟的男人聲音,莊詠竹更嚇得魂不附體,迴頭一瞧說話的人,竟、竟、竟是昨日天橋上的那個男人……


    注意,不是那個路見不平最後拔腿就跑的路人,而是慕思蛋糕的原主人!


    「你,你……」莊詠竹嘴巴又因過度驚訝而呈現圓形。


    「今天沒有蛋糕,不會還流口水吧?」喻韜的食指又往她的下巴一頂,助她閉嘴。


    「你怎麽會在這裏!」莊詠竹一副責怪的模樣,像極了她是主人,而他是闖空門的。


    「我家,我不在這裏,該在哪裏?」天橋上嗎?她該不會以為他是天橋上的遊民?


    擁有私家轎車與司機的天橋遊民——聽起來挺酷的。


    「喻宅?你家?你家有趙新?那麽趙新是你太太?你們有對雙胞胎小孩?」莊詠竹將所有的人物一一聯想,解出了自以為萬無一失的答案。


    「小豬!妳可以再多亂講一些,沒關係。」


    「我不是豬……」


    「豬頭,豬臉,豬腦袋,妳要怎麽跟我證明妳不是豬?」喻韜一瞧見她自以為可愛的阿菊姐頭,他就覺得人生實在非常沒樂趣。


    長相漂亮的女人他都不屑一顧了,還容得了相貌平凡、既貪吃又沒腦的她入他的眼嗎?


    「我是可愛的女生,你不要開口豬、閉嘴也豬的叫我行不行?」


    「很抱歉,不太行。」


    「你!」


    莊詠竹正想反擊,對講機裏的人又講話了——而且講的是再次轟得她眼冒金星的事情!


    「喻韜,你迴來了是嗎?那麻煩你順便將那位莊小姐帶進來,然後再順便跟她說明一下,趙新是你的弟媳婦,不是你太太,雙胞胎是你侄子,不是你的小孩,謝謝。」


    「趙新妳放心,我會好好跟這位莊詠豬小姐解釋清楚的。」


    喻韜推開鐵門,側首朝她一睨,兼具嘲弄和輕視的眼神投在那張顯然被驚嚇過度而變得很尷尬的臉,他的心倏忽一悸,驚覺自己竟是在暗笑。


    暗笑會得內傷的傳言可能是真的,因為他覺得胸口悶悶的……


    像是被「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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