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宣皇城,文淵閣內……


    身著鳳霞宮裝的皇後洛長凝似瘋了般跑入閣堂內,全然不顧身前身後宮女婢子們焦急的唿喚。


    閣堂之內的氣氛顯得很是低沉,洛文槺、寧中恆這兩位內閣首次輔正與穆家兄弟倆人圍站成一團,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格外陰鬱。


    噠噠噠……


    急匆腳步聲突地在閣堂門檻處響起,四人下意識地抬頭望去,發現眼前來者正是眼眶發紅,嬌軀輕顫的皇後。


    見皇後突然出現在閣堂之內,四人臉上沉色更濃,一同整齊行禮道,“臣等……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背過身將閣堂大門牢牢關上,隨即像是給自己打氣般深深地吸了口氣,正對四位重臣,強鎮心神道:“內監機從江南傳來的消息,諸位……都看到了麽?”


    皇後此言一出,向來最為直率的穆忠君先忍不住紅了眼,哀聲低嚎道:“皇後娘娘,微臣……微臣不相信皇上他真的遇刺身亡了!這消息一定有問題!”


    他這話剛一出口,邊上的寧中恆便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消息是經大總管傅公公通過內監機渠道傳迴來的,絕不會有誤。我知毅國公一時難以接受陛下薨逝的事實,可現如今我們應當以正事為重,謹遵聖上遺詔將他身後之事處理完善才是!”


    本就滿肚子悲憤沒處發的穆忠君被寧中恆這一勸反倒激起火氣來了,他橫眉豎眼,怒衝衝道:“寧中恆你好意思嗎?知曉皇上罹難後,你身為陛下最為寵信的重臣臉上竟然沒見絲毫悲色,照我看,你壓根就沒把皇上對你的恩寵記在心裏,個老黃眼……”


    “夠了!”不等穆忠君把後邊的話罵完,穆忠武便陰沉著臉朝弟弟怒喝起來,“人家寧閣老有哪一點說的不對?你莫要再胡攪蠻纏!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嫌不夠亂嗎?!”


    被陡然暴怒的兄長一吼,穆忠君下意識地縮縮脖子,老實了不少,可臉上仍有些許不忿之色。


    沒有理會穆家兄弟倆的爭吵,站於正中的洛文槺麵朝皇後拱手道,“皇後娘娘這會兒趕來內閣,說明……說明江南那邊的消息,您也收到了?”


    皇後鄭重點頭,“沒錯,本宮也收到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了。”


    說著,她將握在掌心的折疊信紙攤開,在場眾人隨即望來,發現那紙張上方一行無比醒目的“內監機”三字。


    見此,眾人麵露了然之色,看來他們幾人與皇後收到的消息都是一樣的,都來自內監機。


    “寧閣老剛才那句話說的沒錯,現如今皇上遭遇行刺生死未知,京師距離江南相隔甚遠,縱使現在派兵前往江南護駕也隻會陷入遠水難解近火的尷尬局麵,更是會泄露天子遭刺之事,倘若有心之人借此敏感時期生事,國朝危矣!”


    從剛開始得知皇帝遇刺身亡後的皇後自然是震驚與悲痛的,可當他仔細看了內監機傳迴的訊息,得知皇帝對於遭刺之後還有諸多安排後,皇後明白,這會兒已然不是悲痛啜泣之時,她便隻能強壓住心中的不安,以一國之母的身份站出來主持大局。


    深吸口氣後,皇後鎮定自若道:“諸位既然都收到了來自江南內監機的急奏,想來也清楚陛下傳迴京師的聖詔,且不論陛下聖康安否,我等也必須謹遵聖詔以正事為重。”


    “如此危難之際,本宮身為六宮之主,一國之母,理應出麵為國為朝主持大局!在場諸位皆是我大宣的柱石重臣,還望諸位能助本宮一臂之力!”


    在場四位重臣聽到這話皆是一震,朝皇後俯身長拜,異口同聲道:“願聽憑皇後娘娘懿旨行事!”


    見狀,洛長凝欣慰頷首,“既如此,那就依陛下傳迴聖詔行事,穆忠武與穆忠君聽令!”


    聽到皇後點自己倆兄弟的名,穆忠武與穆忠君兄弟二人當即便抬胸抱拳道,“臣在!”


    “毅國公穆忠君率京師城防各營十萬軍至此時起,全麵戒嚴京都!禁閉各城門禁止出入!”


    皇後麵色鄭重,有條不紊地下令道,“鎮關侯聽令,率虎嘯、飛虎各駐紮京郊精銳大營十二萬軍嚴守監防京都各大王府,另分兵六萬駐守巡防京郊方圓百裏……凡此期間有大量可疑兵馬集群臨近京都,必須得第一時間上報本宮!”


    穆家兄弟二人麵色肅然道:


    “臣穆忠武謹遵皇後懿旨!”


    “臣穆忠君謹遵皇後懿旨!”


    聽得兩人應令,皇後欣慰點頭,繼而又朝二人使以眼色示意。


    穆家兄弟二人心領神會,幹脆利索地站起身來,轉眼間便從閣堂內離去了。


    見身前隻剩下寧洛二老,皇後說起話來的語氣就變得輕鬆不少了,“至於您二老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想來您二老是心中有數的。本宮……本宮就不多說什麽了……”


    “倘若宗室那邊的事您二老不方便處置,大可再甩到本宮頭上。”


    聰明人之間的交談很多時候一句話就夠了,寧洛二老心領神會地拱手道:


    “皇後放心,老臣與寧次輔會把握好行事尺度的。”


    說罷,寧中恆很是識趣地告退離開了,獨留給這對父女單獨議事的空間。


    單獨麵對父親,皇後終於不再強撐威儀,紅著眼眶求問道,“父親,您……您說皇上他……”


    見女兒眉目神情間盡顯憂慮不安之色,洛文槺這位做父親的自然有些不忍,“長凝,你放心吧,皇上……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聞聽此言,皇後先是一喜,但那張傾國傾城的玉顏又很快浮上憂慮之色,“這……父親,您這話從何說起?江南那邊……”


    洛文槺搖頭感歎,“長凝,現在的你可不像以往遇事沉著冷靜的樣子啊。”


    “父親……此言何意?”


    “你就沒從江南傳迴的急奏密信裏瞧出端倪來?這可不像平日慧眼如炬的你……”


    經父親這一提醒,皇後稍作思慮片刻,絕美俏顏突地浮出驚瀾,“父親……女兒明白了……皇上……”


    “對!”洛文槺矍鑠老眸中乍出智慧的精光,“哪有死人把身後之事安排的如此清晰明白的?”


    “咱們這位天子,這是在以身做餌,執杆釣魚呢!”


    聞言,皇後心下一鬆,旋即恢複了以往從容不迫,雍容高貴的氣度,“女兒明白了,既然我家夫君敢舍身作餌釣魚,我這做妻子的也理應幫他把這張網鋪得更大一些……”


    洛文槺老臉一顫,知道自家女兒行事作風的他聽到這話瞬間不平靜了,“長凝……你要做什麽?萬不可亂來……”


    “父親放心,女兒有分寸的。”


    ……


    傍晚時分,坐落於宣京城北福壽街,裝繕恢弘大氣的靖王府,蓋頂飾以麒麟瑞獸的正院偏堂內,三四人正圍坐在茶台左右低聲議話。


    “現如今宣京已經全麵戒嚴了,比之前幾日更為嚴峻了,看來……看來江南那邊傳來的消息是真的!皇帝……皇帝真的死了!”


    說話之人,是一頭戴金銅麵具,肩披墨黑披風的男子,說話時語氣微顫,顯然是興奮到了極點。


    右側,一身穿金絲王袍,腰束玉帶的壯碩青年不鹹不淡地說道,“皇帝死了又如何?別忘了,現在京城裏還有近二十萬大軍呢。”


    此刻若有京城權貴人士在場,見到這說話之人的麵容定會大吃一驚,愣在當場。


    隻因這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靖王楚天毅!


    要知道,靖王楚天毅還有個外號叫“肥山王”,指的就是他那肥胖如山般的巨大外形,長年以來就沒有人見這位肥山王楚天毅真正瘦過,又何時有過如今這般壯碩的身材?


    倘若不是楚天毅如今的五官還能看出以往的肥胖之時的六七分相似,怕換做任何一人看到現在的他都認不出來他是那位有著肥山之稱的靖王……


    “王爺何必妄自菲薄,您昔日就藩之時統領藩軍的各級舊部們現如今還在各軍當領要職吧?”坐於銅麵具男子身側的灰袍男子低笑道,“隻要您一聲令下,還是有可用之兵的吧?”


    靖王閉目沉默,不發一語。


    灰袍男子作勢還要開腔,另一臉上帶疤的青年男子則先一步搶話擠兌起對方,“說的什麽胡話,現如今形勢未明,王爺貿然聯絡分散京中各軍大營的舊部們調兵隻會引火上身,照我看,咱們靜觀其變才是上上之策!”


    頭戴金銅麵具的男人沉吟片刻後說道,“小人倒想聽聽王爺的高見,您接下來打算如何行事?”


    靖王忽地一笑,端起茶杯飲了口茶,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行刺天子的事是你們日月教幹的,這之後該怎麽辦,本王當然是聽你們日月教的指示嘍……”


    “王爺說笑了,神教既然選擇了王爺您當盟友,這便說明王爺與我日月神教是互相平等的合作關係,彼此之間絕無高下之分。”金銅麵具男語氣一沉,步步緊逼道,“再說,王爺扮醜藏拙自汙多年,胸藏謀略許久,也自當讓我神教開開眼才是吧?”


    麵疤青年陡然冷笑道,“可笑至極,你日月神教一口一個盟友,但卻沒見爾等真正拿出過什麽誠意籌碼來,如今局勢未明,便急嚷嚷著讓王爺露底豪賭,你們不覺著太荒謬了些麽?”


    灰袍男子眼中閃過寒光,“高統領,您這話有失偏頗吧?我神教為了自與殿下達成合作以來,出資出力,更是動用險招刺殺了當今天子,我倒想問問你,若這還不叫有誠意的話,那怎麽樣才叫誠意呢?嗯?!”


    正當現場氣氛越發緊張之際,幹坐著喝茶,鮮少說話的靖王終於開口了,隻不過,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對麵那頭戴金銅麵具的神秘男子身上,“都這時候了,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你們日月教的做事風格本王也算是有所耳聞,篡權謀逆如此重要的事,你們的準備與底蘊隻會比我這個閑散王爺多,換句話說,你們剛下出這一計刺殺天子的險棋,就說明你們肯定留了諸多後手來應對。”


    “換言之,像本王這樣的盟友,你們……不止一個吧?”


    灰袍男子忽然止聲不說話了,金銅麵具男子卻輕笑著迴應道,“王爺不愧為屈身忍辱多年的梟雄也,您想的不錯,我神教起初是沒把寶押在您一人身上……可您也知道,自當今皇上削藩之後,各大宗室王爺對當今這位存在多是畏如虎狼,不敢再有絲毫僭越之心了……所以,我神教看來選去,也唯有靖王爺您適合聯盟合作了。”


    說著,金銅麵具男子舉手起誓道,“在下向靖王爺保證,現如今與我神教真正達成共識同謀大業者,惟有您一人!”


    “是嗎?”靖王微眯雙眼,低笑道:“既如此,你們日月教該將全部籌碼押到本王身上才是……說說吧,京中各大營裏,有哪些是你們的人?”


    灰袍男子聽聞此言麵露急色,“王爺……”


    金銅麵具男子一擺手止住了他,抬頭望向靖王沉聲道,“殿下的意思是,要等我神教先落子,您才肯露底發力?”


    靖王沒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喝了口茶,算是默認了金銅麵具男的問話。


    “成功刺殺天子,引發驚天動蕩,才有如今大好時局,殿下,我神教的誠意還不夠足?”


    靖王忽地歎了口氣,“你們真能確定皇兄死了麽?”


    “反複確認過訊息,又細細查探過江南動靜,消息絕對假不了!”


    “縱使皇兄真的死了,你日月教不把所有牌都打出來,本王也仍然沒底……”


    “既如此,那在下明白了。”


    “其實剛才高統領說得話是對的,如今這動蕩時局下,遍布迷霧,靜觀其變是最好的……要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天子受刺身亡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遲早得……另立新君!”


    “王爺此計我神教此前也自然考慮過,可殿下要明白,有些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生變……別忘了,皇帝雖然死了,可他還有兒子呢!”


    “閣下是在說笑麽?牙牙學語的嬰兒豈能登大寶之位?”


    “可王爺別忘了,那牙牙學語的嬰兒背後是如日中天的洛家!”


    此言一出,靖王瞬時沉默。


    “……扶持幼子上位,有洛家在後方撐場麵,當今皇後大可垂簾聽政……相信穆家兄弟倆也不會反對,要知道,那幼子可是穆家兄弟倆親外甥的血脈……”


    “比起扶持幼兒繼位,穆家兄弟怕是更想扶持我那位三哥吧?他亦是先皇後所出!”


    “王爺難道忘了?數天前,那位永王殿下便被皇後召入宮中暫居了……萬一……在下是說萬一哈,萬一這位永王殿下不慎在宮中暴亡,那……穆家於情於理,就隻能扶持身懷親甥血脈的幼子上位了吧……”


    聞言,靖王喉嚨一堵,好半晌才感慨道:“嗬……我皇兄真是娶了個了不得的媳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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