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滿堂皆靜。


    許久之後,才聽到一聲杯盞落地碎裂的“啪嚓”聲,隻見眼眶發紅的範瀚文顫抖著站起身來,步履艱難地走到衛學海身前,伸出青筋暴突的一雙老手死死鉗住後者的雙臂,“你……你說什麽?”


    韓高濟宛若石化般僵在原地,上下嘴唇一張一合,半晌說不出話來。


    至於先前跑來傳話的中年將領,此刻意外聽得如此重磅秘辛,整個人更是嚇得噗咚倒地,一雙圓睜的虎目似要掉出地來。


    衛學海布滿血絲的瞳孔忽地溢出淚來,他咬牙拍拍範瀚文按壓在他雙肩的老手,“老……老大人……您……您請節哀,為今之計,當以正事為上啊!”


    說著,衛學海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從兜裏掏出一塊寫滿血字的破布,痛聲喝道:“大宣武曜皇帝遺旨!”


    此言一出,堂中三人稍愣片刻,隨即紛紛下跪聽旨。


    “奉大宣武曜皇帝陛下遺旨,朕於揚海城郊不幸遇刺,倘若不測,調兵集結揚海府內的韓高濟、範瀚文二位重臣須謹遵朕之遺詔行事,衛學海為朕托孤重臣也,二位須謹遵衛卿之令行事,集結於揚海的兩省兵馬皆由衛卿調用差遣。其一,嚴封朕遭刺身亡之事。其二,分一路兵馬嚴搜揚海城外,勢必緝捕行刺逆兇!其三,調動剩餘兵馬北上馳援,天子遭刺身亡,天下勢必大亂。常言道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至於新君之選及朕亡之後的身後諸事,朕在閉氣之前會派總管太監傅少卿與禦林統領啟翔加急送往京師由代君理政的寧洛二位閣老決斷!”


    待衛學海話畢,跪於堂中的範瀚文與韓高濟二人已是淚流滿麵,邊上跪叩伏地的中年將領亦是眼眶發紅。


    “臣……臣韓高濟……”


    “老……老臣範瀚文……”


    “謹遵吾皇聖詔!”


    見韓高濟與範瀚文已然泣不成聲,衛學海也不禁濕了眼眶,忙俯下身扶起二人,“二位大人快請起,陛下……陛下在崩殂之際將諸多重事臨危受命給兩位大人,這足以說明二位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一旁幹瞪著的中年將領見此有些尷尬,嘴唇翕動著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沒敢吱聲。


    可衛學海卻注意到了他的臉色變化,忙出聲問道,“這位……這位將軍是?”


    “迴衛大人話,在下名庾邵元,乃江南花都參將。”


    “原來是庾參將。”


    衛學海忙點頭,“方才衛某情急之下宣讀了陛下的遺詔,險些忘了還有庾參將在場,此事……此事庾參將既然知曉了,那……那還請你謹遵天子遺詔,切勿將此事外傳!”


    一旁的範瀚文也紅著眼跟腔道:“庾參將可聽見衛大人的囑咐了?倘若你敢將如此重事外傳是何後果,你清楚麽?!”


    庾邵元心下一驚,汗流浹背道:“諸位大人放心,下官發誓絕不將此等重事外傳,倘若有違此誓,庾某全族當暴斃而亡!”


    見他說得如此鄭重,範瀚文這才鬆了口氣,擺手道:“且先退出堂外替我等望風吧,老夫與衛大人還有韓大人有重事要議。”


    不巧聽到衛學海宣讀遺詔的庾邵元自然知道範瀚文口中的重事要議是什麽,當下便識趣地點了點頭,彎腰退了下去。


    待到堂內隻剩下三人後,韓高濟小心翼翼地關攏好門窗後這才急匆靠近衛學海,神色複雜地問詢道:“衛……衛大人,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皇上……”


    未等他把話說完,一旁的範瀚文便搶話打斷了他,“衛大人,皇上……皇上真的薨了?”


    一聽這話,衛學海瞬時紅了眼眶,“衛某方才已經宣讀了遺詔,這事還能有假麽?我知道二位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可……可陛下遭刺身亡已成事實,我等不應該沉於悲痛之中誤了正事……”


    聞言,範瀚文佝僂的老軀一時間彎地更低了,本就布滿褶皺的老臉一時間宛若失去精血氣神般瞬間垮了下去,仿若瞬間老去十來歲般憔悴……


    那是他看著長大的皇帝,嚴格來說還算他範瀚文的弟子,此刻聽到這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就這麽沒了,他範瀚文豈會不心痛難受?!


    韓高濟雖沒有範瀚文那般心痛難受,可心裏的傷心不見得有範瀚文少。


    自己剛得到這位年輕天子的賞識,仕途正盛之際卻突然聽聞伯樂身亡的如此噩耗,他能好受就怪了……


    深吸口氣後,衛學海朝二人鄭重出聲道,“方才衛某宣讀的陛下遺詔二位想必都對接下來要辦的事有數了。”


    範瀚文與韓高濟強鎮心神,一同表態道,“衛大人放心,皇上留的遺詔讓我等聽命你行事,我二人自當以你的建議為重。”


    說著,老眸泛紅的範瀚文長歎口氣,“說吧,接下來我等該如何行事?請衛大人給個章程。”


    見範瀚文老爺子傷心地全身打抖,衛學海也有些於心不忍,輕聲安慰了對方幾句後,這才重新說迴正事,“我等隻需依照陛下遺詔行事就是了,韓大人,你從入境的五萬滬州都司軍隊裏分出兩萬人駐守江南,嚴搜揚海府城內外,勢必……勢必要將行刺聖駕的膽大逆賊緝拿歸案!”


    聞言,韓高濟規整衣袍,拱手應聲道:“衛大人放心!下官勢必抓拿行刺的兇犯!”


    衛學海點點頭,又轉頭望向一旁的範瀚文,“至於範老大人,就勞煩您與二位負傷的侯爺帶領剩餘的兩省兵馬火速北上馳援京師了。”


    範瀚文此刻雖然傷心過度,但可不代表他失去理智了,見衛學海把帶兵馳援北上的事交到自己與兩位昏迷的侯爺身上,他自然明白了衛學海如此安排的深意了。


    閆瑞與洛重雲這兩人是隨君出巡天下的,後者更是當今皇上的內弟,這說明此二人是最受皇上信任的重臣,至於範瀚文自身,他還算是半個帝師,對於皇上的忠誠更是不用多說了。


    如今衛學海將領兵北上馳援這事交到這三手裏,其用意不言自明了。


    “老朽明白了,待二位侯爺傷好後,老朽便立馬跟二位侯爺北上馳援京師。”


    一旁的韓高濟也連忙說道,“既然是讓範老大人與二位侯爺一同領兵北上,這會兒二位侯爺又負傷昏迷了,下官認為該立即尋醫給兩位侯爺治傷才對,畢竟現下時局風雲突變,之後要行的皆是十萬火急之事……”


    他話未完全說完,一旁的衛學海便揮手打斷了他,“韓大人無須擔心二位侯爺的傷勢,他二人雖受了傷,可傷的不深,我等在城郊被巡軍救助時,我已為二位侯爺提前包紮止血過了,相信隻要歇息片刻就會醒過來了,此刻若派大夫過去打擾,恐會弄巧成拙。”


    他話音剛落,堂屋外便傳來了那花都參將庾邵元的唿喊聲,“急稟三位大人,剛才……剛才後院的守兵傳出消息,二位昏迷的侯爺已經醒過來了!”


    聞言,衛學海麵無表情地迴喊道,“知道了,你派人通知二位侯爺本官已經跟韓大人與範大人碰上麵了,讓他二人留待原地稍候就是。”


    屋外,庾邵元忙聲唿應道,“末將遵令!”


    一聽洛重雲與閆瑞二人已然清醒過來,原本還有些心焦的韓高濟瞬間鬆了口氣,“萬幸,萬幸呐……還好二位侯爺醒過來了。”


    之所以感到慶幸,韓高濟也是擔心人範老爺子的身子。


    範瀚文讀了大半輩子的聖賢書,一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倘若閆瑞與洛重雲兩人一直不醒,這帶兵北上馳援的事就得交給他這老爺子一個人去辦了,試想一下,一個從未上過戰場帶過兵的年邁老頭,別說北上馳援了,能不能安全抵達京師恐怕都要成問題!


    “既然兩位侯爺醒了,那老朽應當立即準備才是。”


    “哎喲……”


    衛學海趕忙拉住範瀚文的胳膊,“老大人切莫著急,領兵北上馳援不急於這一時半會的,衛某還有其餘的安排沒有說呢……”


    聞言,範瀚文有些無奈地止住腳步,輕顫胡須道,“衛大人還有什麽要交代的盡快說吧……”


    衛學海快言快語道:“老大人與二位侯爺率兵抵達京師後如何行事,還望老大人以二位侯爺的意見為重。”


    “放心吧……”範瀚文深吸口氣,應承道:“老夫不懂兵事,如何用兵自當以二位侯爺決斷。此番北上軍隊多是滬州與江南兩省的地方都司軍隊,老夫拖著累贅之身同行起的作用便是穩定軍心,這一點老夫心知肚明。”


    與聰明人交談就是不用多說廢話,聽到範瀚文如此說,衛學海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鄭重朝範瀚文彎腰行禮道:“既如此,那北上馳援一事,就有勞老大人了!”


    範瀚文輕輕擺手,仰天長歎道:“皇上不僅是這天下之主,他……他還是老夫的學生,為師者理當為學生竭盡全力,為臣者,也應當謹遵聖令……”


    說罷,他打開公堂大門,拖起蒼老的身軀揚長而去……


    直到那道消瘦蒼老的身軀漸漸消失於視線當中,韓高濟這才稍稍緩過神來,無比唏噓地感歎道,“範老大人真乃忠君重臣也……”


    衛學海亦有所感,歎息一聲:“他更是個了不起的老師。”


    說著,衛學海又吐出空濁氣,正起臉色道:“好了,韓大人,你也該動起來了,這行刺聖駕的兇犯還未落網呢!你除了要把兇犯緝拿外,還要……還要把江南看好。”


    “您放心!下官心裏有數。”


    說罷,韓高濟便抖抖衣袖準備跨步出堂,可剛走到門口處準備開門離去時,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遺漏之處般,猛地迴過身看向衛學海,“大人……下官……下官還有一事未明,可否……”


    衛學海輕歎一聲,問道:“什麽事?”


    韓高濟咽了口唾沫,小心問道,“您安排下官與範老大人分兵,留駐江南緝捕行刺聖駕的兇犯,又讓範老大人與二位侯爺率兵北上馳援,那……那您自己呢?”


    聽到韓高濟的問話,衛學海有些失望地看他一眼,“這一點你以為人範老大人就沒看出來麽?本官既然沒說自己的安排,就說明我定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高濟,你終究是太嫩了。”


    一聽這話,韓高濟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下官……下官失言了,還望大人勿怪。”


    衛學海麵無表情地擺擺手,“去吧,將交代給你的差事辦好就行了,不該你問的不要問,少知道點不該知道的事,對你沒壞處。”


    雖然覺著衛學海說的話裏別藏深意,可剛被他撅了一頓的韓高濟也不敢再多問了, 老老實實地退出了堂外。


    偌大公堂之內,轉眼間便隻剩下了衛學海一人。


    他悠哉哉地提起案桌上方的茶壺,掀蓋嗅聞片刻後,這才拿起一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用以解渴。


    不一會兒,左側禁閉的窗口突地傳來一陣細微地敲窗聲。


    聞聲,衛學海嗖地站起身來,快步行至窗前作出一副豎耳聆聽狀。


    “內監機甲子號秘衛千戶陸勇奉命傳報,衛大人,沙教頭已將所知南方諸城的邪教窩點盡數橫掃,現已朝江南揚海方向趕來,督頭代傳貴人指示,您與沙教頭碰麵後按計劃實事就是了……”


    立於窗外的人影撂下簡短的話語後便“嗖”地騰空而起,發出一陣細微破空聲後消失不見。


    衛學海深邃眸光中綻放出一絲寒沉煞氣,表情顯得尤為深沉起來。


    “京中這幫王爺們的好日子可算是到頭了,隻希望陛下這次拋餌下鉤,這幫人能老實吧……否則……害……”


    感歎一聲後,衛學海端起放於桌案前的茶杯飲起茶來,半晌後才發出一聲低吟,“聖心如淵,天威難測呀!當今這位陛下,真是越發讓人敬畏了……”


    “凡是識相之人自不會胡作非為,隻可惜……這天底下終究是蠢人多……”


    ps:向各位道歉,前兩天日更隻有2k單章是因為近來狀態不佳,而且一直在捋卷末的結尾劇情,還望各位讀者老爺諒解,前兩天欠的4k字會在月末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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