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打了個哆嗦後,梁王喜極而泣道:“臣……臣叩謝陛下天恩,經過此事,臣勢必痛改前非,絕不敢負皇上天恩!”


    結合皇上那句“迷途知返”,精明如猴的梁王已經完全聽懂了皇帝的意思。


    自己之所以能獲得皇上不再追究的寬待,其實與他是皇上親叔叔的身份關係不大,最主要是,此事在案發後,他並沒有盲目去保安家父子,這也就是皇上口中迷途知返的真意。


    倘若案發後,他梁王還執意要保安家父子,那就真不被楚天耀所容了。


    不保安家父子,意味著他梁王還能曉得輕重,同時也在某一程度表明了他為臣的態度。


    倘若在案發後,他執意要保安家父子,縱使皇帝選擇了輕放,他人隻會將功勞記在梁王身上,其次,知情者又會無端遐想,原來梁王是可以左右當今天子的意見的,這種可能損害帝王威信的可能,是楚天耀不能接受的。


    且不論以上更深沉的影響,就單說最淺顯的道理。


    安家父子在雲縣官道販運幼童案暴雷後,你梁王若站出來作保,旁人自會聯想到此事與他相關,到時候皇帝是處置他還是不處置?


    處置輕了亦或睜隻眼閉隻眼,以前被重懲的皇親宗室們必會生怨!


    但要是處置重了,梁王又是皇帝的親叔叔,這不跟外界那些皇帝苛待宗室,刻薄寡恩的謠言對上了麽?


    總結來說,他梁王隻要敢在事後站出來保安家父子,那都是錯招蠢棋!從淺處看,這樣會致皇帝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從深處看,則會損害皇帝的個人威信,而這兩種或深或淺的影響,都是皇帝楚天耀所不能容的!


    而梁王的選擇也很明智,他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棄車保帥,這在楚天耀這個皇帝眼中看來,就說明他梁王還有救,不至於一錯再錯!


    這便是楚天耀口中的迷途知返!


    這也是楚天耀在打算將此案置於安家父子收尾的一切前提!


    皇帝將話說的如此直白,他梁王也自然想明白了。


    “還好……還好當初沒有妄自去保他安家父子……還好……”


    跪趴在地的梁王在心中暗自慶幸,眼角處喜極而泣的淚水確實是他真情實感的流露……


    “好了……二叔,你可是朕的長輩,總趴在地上跟朕說話算怎麽迴事?”楚天耀朝他抬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快快請起吧……”


    “好……臣謝過皇上!”


    梁王邊抹淚邊挺直腰,老老實實地坐好,就好像是個受訓的稚童般順從聽話。


    本想說些車軲轆話調節氣氛,傅少卿卻突然從簾後跑了出來,邁著小碎步徑自走到楚天耀身側,附耳低語了好一陣。


    聽罷傅少卿的低聲稟報後,楚天耀搖頭失笑道:“嗬……這邱旭……就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真是一點沒變呐!”


    說著,他深深地看了梁王一眼,轉過頭朝傅少卿下令道:“讓傅福詳去傳朕的口諭,欽差邱旭秉公負責,已將朕交代的查案任務圓滿完成,命其速速進宮麵聖,有關雲縣官道一案,暫交宣京府尹李曄霖收尾料理。”


    聞言,傅少卿忙彎腰拱手道:“老奴遵旨,這便去轉告福祥……”


    說罷,傅少卿像是腳底抹油一般急匆匆地朝殿外跑去。


    按理說,就這種給傅福詳帶話的小事,他傅少卿身為大內總管隻要隨便派個人去傳就是了,根本不至於親自走動。


    出走傳話是假,找借口離開給皇帝梁王叔侄二人適宜的談話空間才是真!


    梁王也不是傻子,從皇帝與傅少卿剛才的對話不難猜出現下的情勢;八成是邱旭想將這案子查到底,而皇帝知道這案子接著往下查下去勢必會牽連到他梁王,這是皇帝不樂得見的局麵,故而命人去將邱旭撤走,把案子收尾之事交給“人老持重”的宣京府尹李曄霖來辦。


    要知道,邱旭除了有號稱查案斷獄第一神探的美名外,還有著一個倔牛鐵頭娃的“戲號”,隻要被邱旭盯上的案子,無論涉及到誰,這家夥都會一查到底,執拗程度以打破砂鍋問到底都不足形容了……


    轉過頭看了梁王一眼,楚天耀單手托腮道:“邱旭這臭小子查案確實能耐,二叔,你可知雲縣官道運童一案,鴻運鏢局購置的那六名女童是從何買來的?”


    一聽皇上又重新提起案件細節,梁王有些忐忑地作答道:“皇上,臣……臣確實對此事的細節知曉不多。”


    “哈,倒也不怪二叔不知情,朕在知道鴻運鏢局是從何人手中購置女童後,也吃了一驚……”


    說到此,臉上掛笑的楚天耀突地臉色一變,說話的聲音驟降了幾絲溫度,“朕告訴你吧,與鴻運鏢局交易的人,是日月邪教中人!”


    “啊?”


    驚咦一聲後,梁王隻覺著渾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來了, 他咕咚一聲跪趴下,急色辯解道:“皇上……皇上……臣對此事確不知情,臣……臣萬沒想到他安家父子竟敢如此大膽,竟……竟還把生意買賣做到邪教頭上了……臣……臣對此毫不知情……”


    倒也不怪梁王嚇成這樣,日月教這一勢力在大宣曆朝曆代都是極其敏感的話題,縱觀大宣創立至今的曆朝曆代,凡要涉及日月邪教的人和事,無不是血案重案,受此牽累的公侯王族更是數不勝數。


    在大宣律法中,凡與日月教存在聯係者,無不以謀反罪論處,這其中也包括皇室宗親!


    當聽到安家父子是從日月教中人手中購置的女童後,梁王整個人都傻眼了,心裏不止一次的辱罵起他父子祖宗十八代,隨之而來的,便是巨大的恐懼與不安。


    為表清白,梁王也隻能在這會兒叫屈喊冤了。


    “二叔莫急,朕說過,這事到他安家父子為止,便說話算話!”


    輕聲安撫梁王一陣後,楚天耀又說道:“他安家父子有經營瘦馬買賣的能耐,但要說他們有勾連日月教的膽子,朕也是不信的。”


    “日月邪教中人盡是奸險狡詐之徒爾!就他父子兩那點道行,被人蒙騙也在情理之中。”


    聞言,梁王長長地舒了口氣,暫時放鬆下來。


    正當他準備抬頭說話時,殿外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腳步聲,“奴婢傅福詳參見皇上!”


    “微臣邱旭,參見皇上!”


    楚天耀與梁王循聲望去,發現傅福詳與邱旭二人正跪於殿門處朝楚天耀所在方向行禮。


    楚天耀眯著眼笑笑,先是朝傅福詳揮手示意退下,後又朝邱旭招了招手,“邱卿平身。”


    傅福詳彎腰告退後,站直身子的邱旭則邁著堅定急促地步伐走近,瞥了眼殿中正坐著的梁王,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皇上!案子尚未查清,仍有遺漏不明之處,臣……臣不知為何,陛下要突將臣召迴宮來……”


    此言一出,邊上的梁王險些沒被口水噎著,心裏一個勁地嘀咕道:“你邱旭是真牛逼,在外邊跟其他人發牛脾氣也就算了,就連在皇上跟前,你也敢頂牛?”


    楚天耀倒沒有因為邱旭這略帶質問的語氣給激怒,反倒饒有興致地笑問道:“哦?你邱旭認為這案子還有什麽尚未查明的地方?說來給朕開開眼唄?”


    邱旭一振衣袍,彎腰長拜道,“啟稟陛下,雲縣官道運童一案事發至今,即使是在臣的極力徹查之下,幕後黑手鴻運鏢局仍舊在頑固抵抗,然就在今日午前,自稱鴻運鏢局東家的安成濟卻一反常態地投案自首了,這難道不奇怪麽?”


    “這有何奇怪?”楚天耀眯眼笑道:“他父親滬州布政使安貴在半個時辰以前也將述罪書呈進宮裏了,對他父子二人假以鴻運鏢局暗營瘦馬生意的事供認不諱……案子查到此,已是撥雲見日,真相大白,又有何不妥之處?”


    邱旭麵有不甘地看了梁王一眼,咬牙迴稟道:“不瞞陛下,在臣知曉鴻運鏢局背後站台之人是安家父子後,臣便認為這鴻運鏢局真正的幕後黑手另有他人……鴻運鏢局能在宣京隱匿多年,縱使安貴身為滬州布政使這樣的封疆大吏,但想要在京城裏如魚得水地經營起鴻運鏢局,僅靠他一人,怕還遠遠不夠吧?”


    說到此,他轉過身緊緊地盯住梁王,“而安貴這位滬州布政使,又一向與梁王殿下交好……”


    “臣順著這層關係,便把許多事都想通了。”


    “僅憑安家父子的能耐,想要在京城支起鴻運鏢局,怕還遠遠不夠,那這背後勢必有權柄更大的幕後黑手,且在京師之中,有不俗的權勢。而能讓安家父子欣然自首抗罪,就說明這背後的幕後黑手確實是了不得的人物,絕不是他父子二人能吃罪的起的……思來想去,臣便隻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梁王殿下!”


    邱旭這一通嚴絲合縫,邏輯自洽的推測把邊上的梁王給嚇了一跳,望向邱旭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黑著臉嗆道:“真是笑話!無憑無據的事能被你邱旭說的舌燦蓮花,本王還真是佩服你邱大人的口才!但是,沒有的事,任憑你說的再天花亂墜也是假的!你說本王是鴻運鏢局背後的幕後黑手,可有實證?”


    “物證雖無,眼下確有現成的人證!”麵對梁王的斥責,邱旭毫不示弱地反擊道:“安家父子便是最有力的人證,隻要將他二人審訊清楚,便能知梁王殿下與此事到底有無幹係!”


    “若梁王殿下真與此事無關,為何邱某在質詢安成濟時,提及梁王殿下時,他會有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態?這一切都表明……您梁王殿下與鴻運鏢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見邱旭緊咬著他不放,梁王也被激怒了,目光如刀般射向邱旭,語氣森然道:“邱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在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情況下,你無端將嫌疑推到本王頭上,到底是何居心?”


    邱旭昂頭挺胸,怡然不懼道: “邱某奉旨查案,隻是為了不負皇上聖恩,力將案件查明,撥雲見日,追溯真相而已!”


    迎上邱旭那好似看待罪犯的嫌惡眼神,梁王心中的怒氣就如同噴湧火山般沸騰起來,倘若不是禦前當麵,他怕是要直接動手了。


    “行了……”


    看了好半天戲,楚天耀終於出聲說話了。


    抬眼望向邱旭,楚天耀神色認真地說道:“案子查到此,朕已足夠滿意了,你邱旭也莫要跟人梁王過不去,把你從宮外叫進來,是朕的意思……”


    楚天耀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邱旭就如同被點燃的炮仗一般,轉過頭朝他開炮了,“陛下此言何意?難不成是知曉此案與梁王殿下相關,顧念所謂宗族親情而選擇息事寧人麽?”


    “以往凡有重案要案牽涉宗室皇親,陛下一概不輕放寬容,這迴到了梁王頭上,陛下難道想睜隻眼閉隻眼嗎?!”


    梁王傻眼了,楚天耀也愣住了。


    “你……是在跟朕說話?”吃驚之下,楚天耀有些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臉。


    邱旭低下頭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神,像足了一個受氣的小媳婦般,自怨自艾道: “倘若事涉梁王,陛下便打算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臣……也無話可說!”


    “朕看你邱旭是真的飄了!”


    楚天耀嘴角一抽,恨聲斥道:“正如梁王先前所言,暫無實據的事,你卻像著魔了般瘋狂死咬,這與瘋子何異?”


    “朕看你是辦案辦糊塗了!趕快給朕滾迴家裏休養身子,什麽時候腦袋清醒了,再迴來當值!”


    說著,楚天耀氣不打一處來的喝道:“滾!”


    邱旭麵色發脹,憤憤不平地退出殿外。


    看了眼逐漸消失的邱旭,楚天耀眼角處閃過一絲細不可查的笑意,麵上卻仍舊一副氣憤鬱結的陰沉模樣。


    見皇帝氣息不順,梁王幹笑著寬慰道:“皇上莫要被這等不肖臣子給氣著了身子……”


    “人邱旭說的也沒錯,這事本來就有你梁王在背後瞎鼓搗!你也不是個好玩意!”


    梁王:“……”


    “去去去,都走,朕要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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