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


    「我爹說了,藥方遭人動了手腳,我信了,至於誰要陷害我爹,老天爺看得一清二楚,終有一日,老天爺會還我爹公道。」


    淩玉曦隻是就事論事,可是落在三老太太耳中,倒像是她察覺到什麽似的。


    「……你何來證據證明有人要陷害淩大夫?」


    淩玉曦的眼神仿佛要將人看穿似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揚,「當女兒的堅信父親是清白的,豈不是理所當然?三嬸難道不希望大侄媳婦的爹是清白的嗎?」


    三老太太頓時舌頭打結了。


    「我說了,人在做,天在看。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世上又豈會有秘密?」原本,她對三嬸沒有任何疑心,一來沒有動機,二來不可能拿腹中的孩子冒險,可是今日三嬸的反應太奇怪了,她不禁有了不一樣的思考,三嬸很可能參與其中,隻是沒想到會付上如此大的代價——失去孩子。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真相總會大白。」老夫人終於看媳婦順眼了,能夠讓自個兒從劣勢躍居上風,有長進了!


    「好啦,這已經是過去的事,往後別再提了。」太夫人不忍心老三媳婦麵子掛不住,又氣她不識相,也不想想子璿媳婦是她這個老太婆請迴來的,還拿那件糟心事給人添堵,不過,子璿媳婦今日的表現令人滿意,總算配得上侯爺夫人這身分了。


    三老太太不曾如此鬱悶。雖然淩氏是因為生了兒子才能迴來,可是迴來不過短短數日,就取代她在太夫人心目中的地位,這就說明淩氏是個有手段的,長此下去,將來若她生不出兒子,她在侯府的地位隻怕比當年的淩氏還慘。


    迴到寧芳院,三老太太的心情更低落了。


    她覺得很不安,淩氏必然察覺到什麽,要不,何以敢大言不慚說出那種話?


    「小姐,是不是應該將淩氏迴來的事告訴李四姑娘?」思羅提醒道。


    三老太太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淩氏迴來的事隻怕早已傳遍京城,用得著我多嘴嗎?」


    太夫人的動靜可大了,為了淩氏大開中門……雖然主要是為了那個寶貝曾孫,但是淩氏迴侯府一事必然驚動整個京城,更別說鎮國公府消息最靈通了,豈會不知?


    「小姐與李四姑娘是同一條船的人,互通消息原是應該,可是小姐若一直悶不吭聲,李四姑娘很可能以為小姐想劃清界線。」


    「我隻是迴報李四姑娘的恩情,可沒答應上李四姑娘那條船。」三老太太如今可不想跟李允寧扯上關係。今日看淩氏,她覺得淩氏比李允寧更可怕,她無法避開淩氏,也隻能躲著李允寧。


    「小姐原隻是迴報李四姑娘的恩情,但如今是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三老太太惱怒的舉手掮了思羅一巴掌,「你是我的丫鬟,還是李四姑娘的丫鬟?」


    思羅仿佛感覺不到臉上的火熱,苦口婆心的道:「我是為了小姐,小姐得罪不起李四姑娘。」


    三老太太恨恨的剜了思羅一眼,「難得我得罪得起淩氏嗎?」


    「小姐可以讓李四姑娘來對付淩氏。」


    三老太太嚇了一跳,「什麽?你要我藉李四姑娘的手除掉淩氏?」


    「李四姑娘如何對付淩氏,那是李四姑娘的事,小姐隻要從旁協助就好了。小姐想想,當初若非小姐小產,淩氏豈會被太夫人逐出侯府?這事會永遠像一根刺紮在淩氏心上,隻要逮著機會,淩氏必然對付小姐。」


    「這……她應該怪她的丫鬟。」


    「那個丫鬟已經死了,這筆帳當然隻能算到小姐頭上。」


    這會兒三老太太終於坐不住了。「她不會真的準備對付我吧?」


    「小姐想想剛剛淩氏所言,淩氏絕非善罷幹休的人。」


    沒錯,淩氏不會善罷幹休。三老太太下定決心道:「你去跑一趟,將府裏的情況仔仔細細告訴李四姑娘,請她拿個主意,不過說清楚,若她還想嫁給侯爺,她自個兒想法子對付淩氏,能幫一把的我會幫她,但我不會出手對付淩氏。」


    「是,我會一五一十轉達小姐的意思,相信李四姑娘能夠體會小姐的立場。」思羅行禮退了出去。


    三老太太軟趴趴的跌迴臥榻上。奶娘提醒過她,一步錯,就會慢慢陷進去,難以迴頭,可是她沒當一迴事,結果……如今說什麽都來不及了,隻盼著李允寧順利除掉淩氏,而她做過的那些事不會曝露出來。


    得到太夫人的同意,淩玉曦當然可以大大方方出門行醫,可是因為女扮男裝的關係,她不願意乘坐侯府的馬車,而是讓學士巷派馬車過來接她,如此一來,當然不好在侯府前麵上下馬車,便約在侯府巷外的茶棚。


    迴到城裏通常申時初,淩玉曦會坐下來喝碗茶、吃塊糕餅,感覺好像坐在歐洲街道上喝咖啡,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然後,她再優雅從容的步行迴侯府。


    「小姐,那不是三老太太身邊的思羅嗎?」銀珠拉了一下淩玉曦的衣袖。


    淩玉曦微微轉過頭,順著銀珠的視線看過去——思羅與一個婆子躲在一棵樹後方竊竊私語,因為她們正好位於同一側,反而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目光很自然落在那個婆子身上,因為常識告訴她,陌生人往往比熟人能提供更多訊息,果然,她捕捉到有意思的線索。「湘湘,會不會覺得那個婆子很麵善?」


    秦湘顯然也注意到了,點了點頭,「那日與銀喜拉拉扯扯的婆子就是她。」她們初次看見銀喜時,她正和一個婆子當街拉扯,吸引不少人注意。


    淩玉曦唇角一勾,「這可有意思了。」


    她一直覺得銀喜與三老太太無關,因為她們之間若有勾結,萬一太夫人有心追查到底,她們的關係就會被挖出來,原主指使銀喜衝撞三老太太就會變成三老太太自導自演,三老太太再笨也不會用這麽粗糙的手段,可是如今卻發現她們有著相同的連結——雖然思羅不完全代表三老太太,不過,若沒有三老太太的參與,思羅恐怕沒法子唱出這麽一出戲。總而言之,三老太太至少知道主使者是誰。


    「難道陷害小姐的是三老太太?」銀珠覺得很困惑。


    淩玉曦搖了搖頭,「不是,她隻怕也是別人手上的一顆棋子。」


    「小姐是說,三老太太與銀喜一樣遭人利用嗎?」


    「同為棋子,但動機不同,不過,但願她的動機可以得到諒解,否則,可憐的隻是兩個年幼的孩子。」一旦真相大白,即使太夫人放棄追究,傅雲書也不會善罷幹休,而她,也不喜歡家裏有一顆不定時炸彈,誰知道三嬸會不會哪日又為了其他目的而幹出什麽蠢事。


    「無論動機如何,錯了就是錯了。」秦湘冷哼一聲。


    淩玉曦點頭道:「是啊,錯了就是錯了,總要付上代價,要不,不會記取教訓。」


    銀珠不解的皺了皺眉,「不過,三老太太圖的是什麽?」


    「三嬸還沒生兒子,如今最看重的應該是三叔的前途吧。」她有預感,這事恐怕牽止到鎮國公府。


    「三老太太可以去求侯爺啊。」


    「三嬸隻怕拉不下這個臉,再說了,侯爺如今的地位並非承爵之時就有,而是打敗北夏之後,才有了說話的分量。」


    秦湘冷聲道:「五年多前,京中權貴可沒有一個將爺放在眼裏。」


    「若非如此,當時我恐怕不能活著離開侯府。」傅雲書能否打贏北夏是個未知數,實在沒必要為了他一個過門幾個月的媳婦大動幹戈。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若是當時侯爺不重要,為何有人要對付小姐?」


    「侯爺剛剛北征,全部心思都放在北夏,絕對沒有餘力關心府裏的事,而且侯爺北征也不知道要多久,索性早早將我逐出侯府,免得夜長夢多。」


    「究竟是誰如此惡毒?」


    秦湘突然站起身,低聲道:「夫人,你們先迴去,我去跟蹤那個婆子。」


    轉眼之間,秦湘就消失不見。


    銀珠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湘湘真是太厲害了!」


    「是啊,我終於見識到何謂身輕如燕了。」淩玉曦見了也歎為觀止,不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低下頭,瞪著肚子半晌,伸手捏了一下——有肉,與過去的排骨觸感完全不同。「銀珠,我最近是不是有變胖的傾向?」


    銀珠瞥了她一眼,「小姐不是一直都這個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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