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在消化的葉青,見老叟還要繼續說,立馬抬手,製止道:


    “老丈你等會兒,你先跟本公子說說,謝卜禸跟江州刺史嫡長子的死有什麽關係?”


    “還有你說的那歹人留下的印記是怎麽迴事?你方才說那印記感覺跟閻王爺的催命符一般可怕。”


    老叟頓時戛然而止,嘴巴張了張,明顯也是腦迴路沒轉過來。


    他一拍手,激動道:


    “嗨,瞧小老兒這嘴,沒說明白。”


    “好叫公子知曉,那江州文壇魁首謝卜禸,乃是江州刺史的嶽父,所以,江州刺史的嫡長子,就是謝大儒的外孫。”


    葉青深吸一口氣,原本縮迴去的眼睛,頓時又瞪得跟銅鈴一般。


    不給葉青消化完的機會,老叟又滿臉追憶唏噓道:


    “那印記狀若鐮刀,年輕人估計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我們老一輩人,可記得清清楚楚。”


    踏踏!


    整齊有力的腳步聲,打斷了老叟的追思。


    二人感受到了一道道冷漠的眼神落在了身上。


    葉青同老叟立馬閉嘴,低頭看地。


    待一隊府兵過去之後。


    葉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間,後脊生出了些許寒意,他看著那隊府兵的背影,心中感慨道:


    “江州之地的府兵在大乾軍伍之中,實力隻是中等,即便如此,就給我帶來了如此強悍的壓迫感,堪比前世看到的盛大閱兵。那任海潮,連樂山他們所在的漠北軍,若披甲持兵,成隊成軍,該是何等威嚴。”


    大乾即便是腹地江州的府兵,也都會分批奔赴邊疆,進行血與火的洗禮。


    氣勢之上自然要比和平年代的鐵血戰士多出一份殺氣來。


    這時,老叟見府兵走遠,之前因鐮刀標記帶來的害怕情緒也消散了不少,神情複雜道:


    “三十二年前,大乾皇朝出現了刺客組織,他們劫富濟貧不說,更是膽敢刺殺貪官汙吏,屠戮惡人劣紳。”


    “每次懲惡之後,都會懸掛罪魁禍首的屍首與明顯之處,將被殺者罪刑以及鐮刀印記刻與屍首胸膛,昭告世人。”


    “殺的大乾皇朝那是無人敢作惡,無官敢貪腐,世間真叫一片朗朗乾坤。”


    “可惜十五年前,這組織卻突然銷聲匿跡,沒了蹤影,大家都猜測是被忍無可忍的士族豪閥聯合起來給滅了,後來這大乾,便又成了這般背地裏滿是汙穢的模樣。”


    葉青剛消化完女婿、嶽父、外孫的關係,聽到老叟說的這些,又倒抽一口冷氣,內心瘋狂吐槽。


    “好家夥,老趙這麽牛逼的麽,屬實是陰司判官啊,行走在黑暗中為大乾掃除罪惡。怪不得他說自己罪孽滔天,這大乾皇朝多少貪官汙吏,多少為富不仁的士族豪閥,十七年得殺多少才能震懾整個大乾。”


    下一瞬,葉青挑眉問道:


    “老丈,這又不對了,這刺客組織既然是懲奸除惡,劫富濟貧之流,百姓們應該愛戴擁護才對,怎麽你會如此害怕?”


    老叟抖了抖身子,苦澀一笑道:


    “公子說的沒錯,但是,他們下手太狠了,隻要是他們的目標,所有牽連之親友,包括婦孺老幼都不放過,皆是他們刀下亡魂。”


    “為大乾蕩平奸惡是不假,可是也濫殺無辜,如此弑殺之流,叫我等百姓如何愛戴擁護的起來...”


    葉青愣住了,腦海中浮現了趙滿倉說的話“無論男女老幼,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嘴唇緊抿,也有些想不通,為何老趙都替天行道,行大善之殺,卻又濫殺無辜了?


    眼前的老叟,憎惡道:


    “這刺殺組織感覺是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行濫殺斂財之事,得是多虛偽的人,才會想出這等法子。”


    “這樣的人,必然是有娘生,沒娘養,不知道自己阿爺是誰的雜碎,才會心性扭曲的嗜血弑殺。”


    葉青沉默了,緩緩將敞開的外衫扣子係上。


    生活在貧苦山村,幫親不幫理是每個村民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隻有團結,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窮苦農人才能活下去。


    這種觀念即便葉青學有所成,逃離了那個山溝溝,依舊刻在葉青骨子裏沒有抹去。


    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有事,那就按理走,法不講情。


    可若是身邊的親近之人出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護著再說。


    這是葉青的處事原則,道理道德上講不對。


    但確實這個時代,確實最基本的原則,哪個世家豪閥不是如此行事?


    葉青理了理領口,正準備辯駁。


    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大門處傳來。


    趙滿倉義憤填膺道:“就是,這刺客組織也忒不是東西了,真是喪盡天良,該死,是真該死啊。”


    好家夥,正主都罵起自己了,還他媽的往哪辯駁去。


    葉青憋悶的心,直接無語起來,他朝著趙滿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冷嘲熱諷道:


    “確實,這刺客組織,真是喪盡天良,該死,是真該死啊。”


    趙滿倉咧嘴憨笑,雙手又插入了袖口之中,轉動了一下,做農戶姿態。


    老叟也咬牙切齒道:“沒錯,說得對,該死,是真該死啊。”


    “老哥,菜運來了,來忙活了。”


    又一名老叟朝葉青身邊的老叟喊了一嗓子。


    這老叟麻溜的朝葉青拱手,轉身朝店裏小跑而去。


    “來了來了!”


    店門口,就剩下了葉青和趙滿倉二人。


    “老趙,昨夜你給我說你當年在江湖上闖出了偌大名聲,結果,你說的這江湖,是整個大乾,真厲害啊你。”


    葉青歪嘴斜眼,對憨厚老趙冷嘲熱諷。


    絲毫不在意的趙滿倉,繼續咧嘴憨笑。


    “虛名,都是虛名。”


    葉青一拳捶在了趙滿倉胸口,收斂了不著調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你沒有做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是對的。”


    “若是我,不管有無你的身世經曆,我也會如此做派。”


    “活著不易,更別提身為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刺客,自然是不能給自己留下絲毫隱患。”


    “你殺十人卻能救百人,你就是英雄。”


    趙滿倉愣住了,沒想到自己濫殺無辜的罪孽之舉,在葉青這裏卻獲得了支持。


    他嘴唇微顫,隻覺得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說不出。


    最後隻是擠出了牽強的憨厚笑容,聲音有些哽咽。


    “公子,您說得對,老趙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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