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洗好了臉,換上了幹淨衣服,站在篝火旁伸手烤著火。


    滾燙的熱浪,讓他感覺手掌皮膚收緊,更是覺得手背的汗毛都被燒到枯縮。


    剛才脫衣擦幹身上血跡而侵染的秋寒被快速驅散。


    葉青垂首看著旁邊的屍首,皺眉道:


    “江州刺史嫡長子的身份太過駭人,不管布不布局,刺史大人喪子盛怒之下,恨不得將所有有嫌疑之人盡數誅殺,以報喪子之痛。”


    “所以,眼下想的不是如何毀屍滅跡,而是摘走我的嫌疑,最簡單也是最難的就是禍水東引。”


    殷誌明為了弄死葉青這隻螻蟻,來了潁川縣,若刺史不知曉還好,若是知曉,葉青逃不了嫌疑。


    所以,禍水東引,必須要做一個完美的局,不管刺史知不知曉葉青這個人,都不會將殷誌明的死怪到葉青身上。


    趙滿倉被葉青的冷靜分析給驚豔到了,再一想葉青在詩會擂台上的出彩表現,又覺得有如此城府實屬正常。


    葉青抬眼問向趙滿倉:“老趙,你有沒有好的法子?”


    頓時,趙滿倉笑了,之前去抓殷誌明時,他就想過要留下十幾年前那個在江湖之上見之色變,奸臣貪官聞風喪膽的標記,為葉青洗去嫌疑。


    他自信滿滿道:“公子放心,禍水東引這件事,就交給老趙我了,您且安心迴去休息。”


    “真的?”


    葉青知曉一個在江湖上闖出名頭的殺手刺客,必然是神通廣大,但畢竟接觸少,還是有些沒底。


    晃了一下脖子,頸骨發出脆響的老趙,咧嘴一笑。


    “公子放心,這禍水引得如何,明日您就知曉了。”


    眼下確實沒想出什麽好法子,隻得如此。


    葉青又看了眼稀爛的屍首,抬步朝前院走去。


    “老趙,交給你了,若事有不妥,且迴來,咱麻溜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就成。”


    秋風吹動,篝火搖晃,葉青的背影被拉得老長。


    趙滿倉將酒袋裏最後的烈酒一飲而盡,看著葉青隱在黑夜中的背影,眼神明亮:


    “跟著公子,日後想來會很有趣。”


    說罷,他用葉青脫下來滿是血汙的衣衫,包住了殷誌明破爛的腦袋,將屍體扛在肩上,輕鬆無比的躍上接近一丈高的院牆,飛簷走壁般消失在黑夜中。


    走到巷口的葉青,看見縮在牆壁內,隱匿著身子的三名馬幫漢子,笑著道:


    “哥幾個,走,今個不守夜了,都迴家睡覺去,明早再來。”


    一名漢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抱拳躬身道:


    “葉公子,無妨的,這宅子裏放了太多酒,這條街上也有很多流民,無人守著,會出亂子,我等不覺得累。”


    倒是另外一名馬幫漢子眼神尖銳,借著月色,發現了葉青身上的黑色棉服不見,反倒是穿著跟他們一樣的褐色麻衣,想到剛才出來時,那神秘高手說的話。


    他將自己兄弟拉起,鄭重道:


    “葉公子,您放心,馬老說了,您的吩咐高過他,我們這就離去。”


    另外兩名馬幫漢子立馬反應過來,正色抱拳躬身,不再言語,朝遠處走去。


    葉青則挑了下眉頭,想到這裏這麽偏遠,這三名漢子迴去少說得大半個時辰,此時已經快三更天,明早又得早早過來,實屬折騰人了。


    而且,這三人已經知曉他在宅子裏折騰了一番,但不知曉他弄得何人。


    這些馬幫漢子向來嘴嚴,趙滿倉也必然會收拾屍首,不用擔心會泄露風聲出事。


    葉青出聲喊道:“三位兄弟留步,本公子相信你們,且留下。”


    三名馬幫漢子腳步一停,扭頭看著葉青坦然的笑容,他們相視一眼,朝葉青一抱拳躬身,繼續前行。


    葉青站在原地,凝眉並抬手摩挲著下巴。


    “馬幫,好像可以再信任一些。”


    “馬幫走南闖北,憑借馬老的為人處世,江州一地結交了不少胥吏豪商。”


    “馬老值得信任,馬朝陽想跟著我混,蒸餾提純劣酒的生意可以完全讓他們負責,我完全不用管,坐享其成就好了。”


    “若之後他們貪婪想獨吞,有老趙在,也可以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打定主意,趁著夜色,葉青慢慢悠悠的朝清和軒走去。


    幕後仇人已經被他親手弄死,不管明日會如何,是悶聲發財過逍遙日子,還是被通緝流浪,或者直接拉去街口斬首。


    今夜,葉青是可以睡一個安穩的美覺了。


    但是,他可以睡個美覺,不少人卻因為他,而徹夜奔波。


    其中,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了。


    管紅派去叫任海潮的衙役傳來消息,任海潮跟她爹縣太爺管文去江州城,同江州刺史一同巡遊江州城,好讓江州城的百姓瞻仰英雄之容。


    隨後,管紅果不其然在詩會擂台見到了趙元良,但因詩會擂台的特殊,她留下了一名衙役待詩會擂台結束,叫趙元良來問話。


    自己拎著橫刀在偌大的月夕會上,來迴奔走,找了葉青將近一個時辰,卻不得其身影。


    饒是體力雄厚的管紅,也走的時候額頭出汗。


    等她迴到詩會擂台時,隻看到空蕩蕩的擂台,還有滿臉慌亂愧疚的衙役。


    她英氣的麵龐,冷若堅冰,咬著牙問道:“趙舉人呢?”


    衙役迎上管紅好似要殺人的眼睛,嚇得一哆嗦,趕忙抱拳拱手道:


    “管捕頭,詩會一結束,趙舉人就同謝大儒與後台同車離去,當時人員眾多,後台還都是大儒大家,在下根本不敢硬擠。”


    嘎吱吱!


    管紅攥緊了拳頭,清脆的爆骨聲,聽得衙役雙腿直顫,深吸口氣,準備迎接管紅的鞭腿。


    可一瞬,宛若仙音的冷聲,讓這衙役長出了口氣,如蒙大赦。


    “他們去哪了,你可知曉?”


    衙役補救道:“在下尋了韓先生,其差人追上了趙舉人的馬車,得知是去了仙味樓。”


    管紅抬步朝著仙味樓,好似要宣泄心中鬱氣一般,大步流星的狂奔起來。


    衙役看著那快速遠去的身影,懵逼道:“完了完了,母老虎怒了。”


    說完,發現自家捕頭快要跑沒影了,他臉色一白,一咬牙,左臂夾著殺威棒,右臂猛甩,玩命似的追了上去。


    但沒跑過兩條街,這衙役就絕望的撐著膝蓋停了下來,望著空蕩蕩的街道,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淚水齊齊流下,悲痛欲絕道:


    “他姥姥的,這怎麽追?爺爺又不是馬,追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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