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解啊,下定決心了?”


    朱高煦看著解縉,嘴角泛起了戲謔笑容。


    解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而後苦笑道:“漢王爺早就算好了一切,縉還有其他選擇嗎?”


    朱高煦這個狗賊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選擇,上了漢王爺的賊船,反悔想下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要麽跟著他一條路走到黑,要麽就早點給自己準備好一副棺材,早死早超生!


    隻是,解縉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是的,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他解縉出獄的機會!


    一個讓他解縉進入執政中樞的機會!


    即便這個機會,是漢王爺提供的,那又如何?


    想著,解縉神情一肅,看著朱高煦,認真開口道:“漢王爺,縉可以編寫教材,也可以做那吏部尚書,甚至可以追隨於您!”


    “但是有一點,縉懇請王爺放過解氏一族,即便將來真個弘揚新學,也請王爺不要因為解氏的抵觸而選擇報複……”


    聽到這話,朱高煦一怔,思索片刻後,這才反應了過來。


    解縉可不是什麽寒門子弟,而是出身江西吉水解氏,書香門第之家,詩書簪纓之族。


    大明兩京十三省,江西進士數量名列前茅,尤其是吉水縣。


    這個小小的縣城,以出翰林聞名於世。


    有明一代,吉水縣就出了一千多個進士!


    這個數字,有多麽可怕?


    要知道大明每科殿試的錄取人數不過三百人,很多偏遠的縣城可能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出不了一個進士。


    以致於到了大明後期,出現了“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這種說法。


    吉水自宋代以後,名人輩出賢才無數,導致吉水人都形成了一種讀書應舉的思維模式。


    不僅僅是官宦書香之家,就是普通的百姓家庭,也會盡全力供自己的孩子讀書應試,以此步入仕途改變命運。


    以科舉入仕,在吉水人的心目中早已是根深蒂固。


    而解縉出身的吉水解氏,就是出了名的詩書簪纓世族。


    解氏從唐朝開始或是為官,或是大儒,家學淵源深不可測。


    其父解開元末辭參知政事,為一代大儒,學者稱為“筠澗先生”。


    洪武二十年,解縉與解綸、妹夫黃金華一同參加科舉,會試結束後,三人竟同時中榜。


    一門三進士,兄弟同登榜,喜訊不僅轟動京城,在整個大明天下也引起了轟動,足見解氏家學之盛!


    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朱高煦摸著下巴,有些哭笑不得。


    解縉應該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準備對程朱動手。


    而解氏說得好聽點是書香門第之家,說得難聽點就是個應試宗族,為了應試而苦學程朱的官宦世家。


    一旦朱高煦計劃發動,天下學子都會受到衝擊,解氏這些程朱應試宗族更是會首當其衝。


    解縉的憂慮,並非是沒有道理。


    幾乎不用多想,解氏絕對會抵觸新學,堅決維護程朱。


    畢竟,程朱是他們成為詩書簪纓世族的根基!


    想著,朱高煦笑道:“小解,你多慮了,本王沒那麽大的胃口,一口吞掉這個龐然大物!”


    “這種事情急不得,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著蛋!”


    解縉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當即表態道:“漢王殿下胸有溝壑,心懷萬民,縉願追隨殿下,萬死不辭!”


    聽到他這話,朱高煦臉上頓時露出了誠摯的笑容。


    “看來你解縉還不算太蠢,沒讓本王失望。”


    解縉無奈點頭,心中卻是冷笑不止。


    如果不是沒有選擇,老子瘋了才會上你漢王爺的賊船!


    你這條賊船,指不定哪天就會被撞得四分五裂,最後落得個葬身魚腹的下場!


    但是,解縉也沒有其他選擇,唯有抓住這個機會賭上一把!


    如果他放棄這個機會,隻會在詔獄裏麵被拷打至死,腐臭發爛!


    成,則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敗,那必死無疑,遺臭萬年!


    這場豪賭,將會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二人又簡單聊了幾句,朱高煦正準備抽身離去,解縉卻突然開口道:“王爺,縉雖然是文獻大成的總編纂官,但那非縉一人之力!”


    “編寫學校教材一事,縉即便學富五車,也是有心無力啊,不如王爺給臣增加一些人手?否則這編寫教材的時間將會拖得很長……”


    朱高煦聞言點了點頭,先前他還沒注意到這個問題。


    讓解縉一個人在詔獄裏麵編寫教材,天知道他要編到什麽時候去。


    “這樣的話,小解你有什麽合適的人選嗎?”


    朱高煦笑問道,畢竟解縉主動提及此事,那他心裏自然有了準備。


    “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王景、左中允兼翰林侍講鄒緝,這二位乃是與縉一同編纂永樂大典的名宿大家……”


    “還有翰林院侍講學士曾棨,永樂二年狀元,人稱‘江西才子’,也曾出任文獻大成的編纂官……”


    “以及工部主事劉季篪,此人曾參與編纂文獻大成,精於律學……”


    “太醫院判蔣用文,醫學大家,當朝名醫……”


    “右春坊右讚善陳濟,史學大家……”


    隨著一個個人名念出,朱高煦的臉色變得精彩至極,看向這解縉的眼神,也充滿了古怪。


    解縉被他盯得有些發毛,試探性地問道:“王爺這麽看著縉,是什麽意思?”


    “我說小解啊,要不你改個字吧!”朱高煦嘴角一抽,笑道:“不要字‘大紳’了,以後你字‘公豹’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


    道友請留步。


    解公豹是也!


    解縉:“???”


    啥?


    公豹?


    公你大爺!


    豹你大爺!


    你有毛病吧你?


    解縉都快被氣瘋了,惡狠狠地盯著朱高煦。


    他姓解名縉,縉指縉紳,這源於他母親的一個夢。


    解母高妙瑩懷解縉時,有一天晚上做了個夢,夢中有位老人將一套深衣大帶送給她,然後夢就醒了。


    “深衣”,俗稱為袍服,是指古之諸侯﹑士大夫階層穿的家居便服,或者是普通老百姓出席正式場合穿的禮服。


    “大帶”又叫“紳”,是指士大夫係在深衣外麵、起束腰作用的一種布帶。


    不同級別的官員,其布帶、裝飾物的材質以及圖象則有所不同。


    當時解母高妙瑩覺得這個夢做得很奇怪,待生下解縉後,夫妻倆希望兒子將來能讀書中舉,入朝為官,以此光大門第。


    於是夫妻二人為兒子取名“縉”,字大紳,又字縉紳。


    這名與字,可都是大有講究!


    “公豹啊,就這麽定了,那些人本王現在就給你抓來!”


    話音一落,朱高煦立馬就抓人去了,留下解縉一人愣在牢房中淩亂。


    發愣良久後,他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立馬隔著鐵質柵欄淒厲高喊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啊王爺,我不是讓你去抓人啊,你誤會了啊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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