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觀定定地看著他,字字犀利地道:「皇兄打從表明希望我接任皇位時就開始布局了吧,而這個局,便是為了讓封平對我產生嫉妒,想方設法來對付我,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他的磨刀石,讓他證明他也有當皇帝的能力。」


    瞧皇兄不語,時觀索性全說了,「皇兄開始說要我繼位之時,是三年前,所以封平的計劃應該是從三年前就開始了。他拉攏的助力是禮部尚書龔寬,因為那老家夥始終討厭我,就怕我真的坐上皇位,之後他們派人滲透進我風陵七州拐帶人口、偷挖礦產,還買通陳大川、許明昌及劉之衡等人,這些都有皇兄在背後幫把手的影子,否則我不可能被瞞過,何況王朝火藥供應失衡的事,皇兄不可能不知道。


    「之後皇兄看時機成熟,要讓我們正麵對決了,就派解煙去調查人口失蹤一案,以此為契機,逼得封平和龔寬必須有所行動,否則數年計劃功虧一簣,因此才會演變到大通商會雷擊一案,死了近百條冤魂。」


    「你果然知道了。」時謙長長一歎。「你比朕想象的要精明太多了,你怎麽推斷出這一切的?」


    「這並不難。從龔寬起兵事了後,遲遲沒有關於懲戒封平的消息,我就知道皇兄有意包庇,這一切本就是皇兄設計默許的,自然不會讓人把罪名安在你兒子身上。至於龔寬,他常在政事上與皇兄意見相左,行事太過保守阻撓了王朝發展,而劉之衡更是外姓王爺,又坐擁冀水三州北方重地,對東雲皇家時氏是絕大隱患,皇兄便順水推舟讓他們當了替死鬼。」


    「你幾乎全猜出來了,平兒不如你,大大的不如你。」時謙表情古怪地看著他。「說不定讓你接任皇位,真的是個好主意……」


    「少來!皇兄就是知道我不可能違背母妃遺命才會設這個局,我若真有野心,封平還不被我玩死?」時觀沒好氣地道:「這陣子我已經很給皇兄麵子,沒把你的寶貝兒子給捅出來了,解煙可以還給我了吧?」


    說到解煙,時謙還真是舍不得放手,一開始他對這個新任影衛當真不在意,但當他發現解煙在風城王這件事上發揮了多大的作用,他頓時覺得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留住。


    他麵有難色地說道:「皇弟,解煙的專長在影衛之中是非常難得的,你想要人朕可以給你,不過可能要等一陣子,等她替朕訓練出下一位影衛的接班人……」


    那得要幾年?時觀雖然在皇兄麵前嘻皮笑臉慣了,但不是真的不會生氣,他立即沉下了臉,一點麵子也不給地道:「皇兄,我替你訓練影衛,替你磨練兒子,還差點被龔寬給宰了,甚至我從宮裏帶走的太監福貴有監視我之嫌,我也對他不設防,以證明我真的對皇室沒有異心,這些事我全吞了下去,因為我不在乎皇位,所以我也不在乎被你給算計了。現在你卻連我心愛的女人都不還給我,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一個臣子對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已然逾矩,時謙深深覺得被冒犯了,他確認時觀能輕易對付兒子,卻對付不了自己,於是他的態度也硬了起來。「祖訓所示,影衛就是得等到下一任影衛出現才能離開,此事沒得商量。」


    「好!」時觀氣極反笑,時謙見狀,心頭不免有些忌憚。「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退了,皇兄,時至今日,或許你還是小看我了。」說完,他頭也不迴地離開了禦書房。


    而他臨走前撂下的那句話,卻讓時謙的表情越發凝重。


    風城王在禦書房頂撞了皇帝,惹得龍顏大怒,不多時便會降下罪責……這個謠言不知從哪天起開始在宮裏流傳。


    時觀果然低調地一直沒有露麵,乖乖待在寢宮裏,至於時謙則是一直納悶著為什麽會有這種消息傳出,他明明沒有要責罰時觀態度不佳的意思,畢竟他心中仍有愧於時觀,而時觀也是唯一知道封平涉入龔寬謀反的人,雖然沒有證據,不過難免心虛。


    直到解煙任務完成,迴到京中述職之後,時謙終於明白那個消息是誰放出去的,用意又是什麽。


    好一個時觀!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時謙對這個弟弟的手段,除了苦笑之外,還真不能拿他怎麽樣,隻要時觀沒把解煙帶出京城,就不算違反祖訓。


    果然,解煙一迴宮,聽說風城王惹了皇帝的消息,一時間芳心大亂,當晚便偷偷潛到時觀的寢宮之中。


    而謠傳可憐兮兮等著被處罰的風城王,此時卻是懶散地靠坐在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冊,看起來可閑適得很。


    「你……」眼前的畫麵與解煙心中想象的完全不一樣,讓她呆了半晌。


    看到她突然出現,時觀一點都不驚訝,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你終於來了,累得本王等了好久。」他伸了個懶腰坐直身子,語氣略帶責怪。


    見他麵色不豫,她心中也不好過,試圖解釋,「我到南方出任務去了……」


    他根本不聽她說,直接把臉一板。「你知道嗎,本王現在很不高興。」


    他很少對她這麽嚴厲,讓解煙更是愧疚。「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離開你,隻是——」


    時觀定定的凝視著她,目光嚴厲之中又帶了點耍賴。「本王很不高興這幾個月都看不到你。」


    這是他對她的依賴,她知道,頓時心頭一暖。「我有皇命在身,但其實我也——」


    他再次打斷道:「本王更不高興想要找你還得放話出去,讓你自己來找本王。」


    「我們相見會被禁止,是因為——」


    「他娘的皇兄我跟你杠上了!」時觀難掩憤慨地低吼道。


    「什麽?」解煙當場楞住,表情有些呆滯。「你不高興不是因為我嗎?」


    時觀看著她,反倒對她的反應一臉疑惑。「傻妞,除了你刻意讓自己受傷那一次,本王什麽時候生過你的氣了?」說到這個,他的俊臉又猙獰起來。「倒是皇兄那個混蛋,刻意阻止我帶你走,本王偏偏就要反了!」


    原來……原來他是在表達對皇上的不滿,根本就沒有生她的氣,那她急著解釋什麽?她頓時好氣又好笑,不過聽到他對皇上這麽反感,加上他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心頭一緊,有些緊張地問道:「我知道你很氣皇上,但你不會意圖謀反吧?」


    這下換他笑了。「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點,我謀反做什麽?我又不做東雲王朝的皇帝,謀反了難道皇帝讓你當?」


    「你怎麽連這種事都能胡說八道,」解煙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麽說你要反了?」


    「不反老是被他當成軟柿子,要不就是讓他拿來當別人的靶子,之後還得吞下所有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要托言祖訓,本王這一次偏偏就要在祖訓之中狠狠的玩他一次,看誰比較厲害!」時觀說得咬牙切齒。


    「你……」這下子她終於知道為什麽京裏謠言滿天飛,但他始終沒事的原因了。「所以我今天算是被你騙來的?你沒有頂撞皇上,皇上也沒有要降罪於你?」


    「降罪是沒有,頂撞嘛……那可頂撞得慘了,皇兄還真是頭一次臉色那麽難看。」他撫著下巴迴想,但他可一點也不後悔,接著他神情一正,收起了懶散不羈的態度,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她心裏似的鄭重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活了這麽多年,也隻想要過你這麽一個女人,隻要有人阻止我帶你走,神擋殺神,佛擋我就殺佛!」


    解煙的芳心被狠狠地撼動了,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她麵前霸氣宣誓要她的男人,但是因為她也傾心於他,這種霸氣卻讓她甜到了心底。


    如果說她之前因為影衛的身分,對於這份感情還抱持著一點投機,想著能享受他的寵愛多久就享受多久,那麽現在她確實愧疚了,她不夠信任他,也沒有問過他就認為兩個人不會長久,但事實上他從頭到尾都隻認定她一人。


    沒有別人,不會有意外,就隻有他和她,一直在一起。


    她幽幽地看著他,眼光都柔了。「可惜擋你的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皇上,但是我很感動,真的,你居然為了我頂撞皇上。說真的,我以前還懷疑過你那浪蕩的性子究竟能愛我多久,但我現在開始相信會很久了。」


    時觀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鄭重的糾正道:「是一輩子,小妞,本王要的是你的一輩子,久到你無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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