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無錢莫入眾,言輕莫勸人。


    這年頭你沒有點實力,無論說什麽話安慰人家,都顯得你很虛偽。


    ……


    二人一路無言,迴到了收屍點。


    “楚河,你幹什麽去了。”


    屋裏麵坐著一個大個,言語挺衝,楚河認識,這也是處置班的一個安撫。


    所謂安撫,和收屍人一樣,屬於值夜司處置班中的一種職業,負責對天災人禍後的家屬進行安撫。


    譬如有戰士為國捐軀,處置班的安撫就登門給家屬送上慰問金。


    也有洪澇、地震災害的時候,安撫負責發放救濟,撫慰災民的心理。


    當初成立這個職業初衷是好事。


    但,眾所周知,凡是和錢財打交道的,最容易滋生腐敗。


    安撫手裏有慰問金,有賑災的糧食。


    這慰問金發給誰?賑災糧發給誰?發多少?賬目怎麽記?這裏麵藏著大門道。


    這樣一來,安撫成了一個官小權力大的職業。


    各家的富商、豪紳、官員,都把自己的人往值夜司裏麵安排。


    一來二去,這紓難解困的職業變了形。


    平時賑災和撫慰戰士的錢變少了。


    但凡是官宦,政商,這些大戶人家有點什麽不開心的事,安撫就代表值夜司送上大把的金銀。


    不過最近這幾年,朝廷國庫虧空,值夜司連薪俸都發不出。


    安撫也由真金白銀變成了口頭安撫。


    ……


    即便如此,這家夥還狂,一臉的不屑。


    楚河不和他一般見識。


    “你有事啊?”


    “廢話,沒事上你這又髒又臭的地方嗎?”


    “你說。”


    “聽說你小子暫代處置班頭?”


    “有事說事。”


    這位安撫一看,楚河這小子說話言簡意賅,挺牛比啊,自己想挑毛揀刺的找個茬,硬是找不著。


    “罷了,讓他處理這樁難事吧。”


    “是這麽迴事,南城門綢緞莊的劉員外家裏鬧鬼,讓觀察和緝捕都去看了,都是他自己家的心裏毛病,老員外非不信,非說他們家進鬼了,讓值夜司去抓鬼。緝捕班說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就把問題扔給咱們處置班,我們安撫去了,又拿不出錢來,空口撫慰人家有什麽用?“


    說罷就看著楚河。


    楚河道:“你看我幹啥?”


    安撫哼了一聲:“看你幹啥?你現在代替處置班頭,你倒是給我批點銀子,我去安撫一下劉員外。”


    楚河心道:“別說我沒那個權力,就是我能批銀子,也不給你這個犢子。”


    楚河想了想,醞釀一些說辭。


    “這個事歸我管麽?”楚河弱弱的問道。


    安撫這邊以為楚河露了怯,趕緊乘勝追擊,按著楚河的肩膀子。


    “咋地,哥哥,你連自己是幹啥的都不知道吧?你踏馬現在是處置班的班頭!安撫、調節,還有這幫埋埋汰汰的收屍人,全都踏馬的聽你管,讓你批銀子,你就趕緊批,別說廢話。”


    楚河點點頭。


    “很好,你還知道你是個安撫,你怎麽和處置班頭說話呢,說的是踏馬人話嗎?”


    楚河氣焰起來了,那邊安撫有點懵,心想:”咋迴事啊,這收屍人都是軟柿子,怎麽還硬氣起來了。“


    他心裏權衡利弊,話風還是弱了。


    “欸,這不是著急處理問題嗎,言語上有些冒昧了。”


    楚河心裏也憋火。


    “這些安撫,穿的人五人六,吃的大魚大肉,一天天趾高氣揚,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


    “你以為他本事有多大,其實能耐就一樣:把國庫裏的銀子往出送。”


    楚河就問:


    “你們安撫,平時辦事,就會送銀子嗎?”


    “安撫人家,就不懂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


    “再說了,國庫現在虧空,你不知道嗎?戰士在前麵打仗,飯都吃不飽,你不知道嗎?”


    一番話,問的安撫啞口無言。


    他豈能不知,隻不過這大魏王朝的錢揣的習慣了,感覺理所當然了。


    “劉員外這人,忒不講情麵,不拿銀子恐怕不好使。”


    見安撫的囂張氣焰沒有了,楚河的火也就消了些,心中忽然一驚:”我這個處置班頭是臨時的,可能明天就下來了。此時代入感太強,得罪了人,以後可少不了的麻煩。“


    於是壓低聲調,語氣盡力的平和。


    “去,好好和劉員外解釋解釋,鬼是人臆想出來的,即便有鬼也未必都是壞鬼。”


    “不成,小的真不成。”


    三推五讓,安撫也不強橫了,隻是咬定了自己不成。


    楚河心裏也煩了,心想:“我到底看看這劉員外是個什麽不講情麵的人。”


    拎著酒壇就出來,坐上了安撫的馬車。


    安撫一想:“也成,不給我批銀子,就讓你難堪。”


    二人不消片刻就到了南城門外,劉家莊。


    “謔。”


    楚河驚詫,這個大院落比黃財主家還要大上十倍。


    院子裏麵到處都是高大的染布架子,五顏六色的綢布掛在上麵。


    迎風一飄,確實好看,但也有說不出來的詭異。


    這時候劉員外經人通知,出來迎見。


    楚河見他矮頓頓的五十來歲,頭頂禿了,邊走邊扣帽子。


    到近前,看了二人,劉員外的臉就拉下來了。


    “你怎麽又來了。”


    這話是跟安撫說的,壓根也沒看楚河一眼。


    “劉員外,這是我們值夜司處置班的代理班頭,這次專門來處理貴宅鬧鬼的事。”


    劉員外聞聽一打量楚河,穿的埋汰,麵黃肌瘦,這哪像班頭,像是吃不飽飯的乞丐。而且左邊挎著一個褡褳,右手還扣了一個破酒壇子,怎麽看都不倫不類。


    “我不是說了嗎,除非柳值夜來,要麽高值夜來也成,別人都是浪費時間。”


    安撫一攤手:”你看,我說劉員外固執吧。“


    楚河一看:“來都來了,這麽的迴去,那不是灰頭土臉嗎?”


    “劉員外你的時間很重要,我的時間也重要,天黑之前我必須迴去。這樣吧,咱們打一個賭,一個時辰之內,我把你宅院裏的鬼找到,算我贏,否則算我輸了。”


    值夜司來了那麽多吆五喝六的官員,真沒有誰敢說這話。


    劉員外一聽,來了興趣。


    說白了抱著試試看的態度。


    “賭什麽?”


    楚河看見曬布架上的綢子挺鮮豔,心想:“這要是拿迴去給小玉做件衣服,比披著我的破麻布衣強多了。對了,再給小孩縫個兜兜,嘿。”


    “我贏了拿你七尺布,你贏了給你塊金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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