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俗話講的好,針尖對麥芒,刺兒頭戳刺兒頭。


    窩了半肚子邪火的曹襄,遇上誌得意滿、履新赴任的朔方郡太守朱買臣,兩支兵馬便在極寬闊的水泥混凝土馳道上‘堵車’了。


    誰也不讓誰。


    而且,這二人存了一個心思,那便是先讓門下的部曲、仆役鬧騰一番,就算是動手互毆也沒事,大不了最後出麵擺平此事。


    尤其是曹襄,隻要對方不是皇帝、皇後和他母親平陽公主的車駕,哪怕就算是丞相公孫弘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的拱一拱手,讓出一條道兒來。


    嗎的,被楊川摁在地上飽揍就算了。


    那是自家兄弟,是他嘴賤沒忍住胡說八道,背後議論母親平陽公主與衛青的私生活,挨揍那是活該。


    你特娘的算什麽玩意兒!


    “打,給本侯往死裏打!”


    “那個誰,巴子,這個給你,若是對麵狗日的嘴硬,你直接用這玩意兒戳他大腿根兒!”


    這貨聽得外麵人聲紛亂,一時興起,竟直接從靴子裏拔出一根四棱軍刺遞出車窗,並隨口吩咐一聲“先揍那些部曲,然後,將那狗官從車駕上拖下來給本侯往死裏打!”


    爾後,他猶自憤憤不平的打開酒葫蘆,就在馬車的車廂裏開始吃‘早餐’。


    此去長安城,路途遙遠,曹襄手下人等天沒亮便收拾出發,原本,他想跟楊川一起吃過早點了再走,結果,楊川那家夥宿醉未醒……


    如此這般,兩炷香過去了。


    外麵殺聲震天,兩夥人大打出手,聽那兵刃碰撞之聲,可以想見應該都打出了火氣,都動刀子了?


    曹襄聽著有點不對勁。


    不過,這貨隻是掀開車簾向不遠處瞅一眼,發現自己人好像占了優勢,正追著另外那一夥人暴揍,時不時的,便會傳來一兩聲淒厲慘號和怒吼。


    隻要自己人占便宜就行。


    曹襄吃掉半斤醬牛肉,半盤冷切鹿脯肉,就著幾小碟楊氏醃菜、榨菜吃掉半塊鍋盔,喝了二三兩烈酒,這才舒坦而愜意的伸了伸懶腰“來啊,弄點清水,洗一洗了本侯該睡迴籠覺了。”


    幾名仆役立刻端來半盆溫水,並端著洗麵奶、香皂等‘清潔用品’“侯爺,請洗手。”


    曹襄胡亂洗了洗手,也不用仆役端過來的手巾,而是直接在身上隨便擦抹幾下,將一件純色的貂皮袍子裹緊,縮著脖子向遠處張望。


    有點不對勁啊。


    這都打這麽久了,怎麽還在打?看來,對麵這狗日的爪子挺硬?


    “那個誰,前方什麽情況了?怎麽還在打?”曹襄站在車轅上隨口問道“戰況如何?咱們的人沒吃虧吧?”


    一名仆役笑道“巴子出手,咱們的人還能吃虧?”


    “侯爺放心,小子剛才過去觀戰,咱們的人大占上風,”另一名仆役也咧嘴笑道“對方不過就仗著人多勢眾,所以才能堅持這麽長時間。”


    曹襄‘哦’了一聲,縮著脖子鑽進車廂,隨口問了一句“對麵是哪個狗日的?爪子這麽硬?”


    一名仆役答道“隱約聽對麵的兵卒怒吼,他們好像是什麽太守親兵……對了,他們說是朔方郡太守的親兵!”


    那仆役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對,自顧自的嘟囔“也不對啊,朔方郡太守,可不就是咱家長寧侯爺麽?”


    剛剛鑽進車廂的曹襄卻臉色古怪。


    這好端端的,咋跟朱買臣的人幹上了?


    不對啊,就算他這一次出來沒有帶更多的部曲和仆役,但這馬車上的標識、以及旗幟的規格、顏色、數量等方麵,朱買臣難道就看不出這是大漢列侯的行頭?


    曹襄拔開酒葫蘆的塞子,慢慢飲了一口烈酒,目光閃動間,便有了主意“那個誰,傳令下去,就說本侯昨夜被長寧侯摁在床上暴揍半夜,頭疼欲裂,昏昏沉沉尚未清醒過來,對這一攤子爛事不知道、不清楚、沒看見……”


    在長安城裏,你朱買臣仗著皇帝寵信,官職上還是本侯的頂頭上司。


    在朔方郡這一畝三分地裏,是一條龍,你也得給本侯盤起來當長蟲!


    跟隨曹襄出來的,都是平陽侯府多年的老人,聽得自家侯爺如此這般吩咐,立刻便心領神會,這是又要坑人的節奏?


    “下死手,往死裏打!”


    “我家侯爺身負重傷,受不得一丁點的驚擾,誰特娘的沒長眼,鬧哄哄的,不想活了?”


    “好,那就下死手!”


    “傳令下去,下死手!”


    隨著一道口令秘密傳下去,曹襄一方的幾百部曲慢慢開始調整隊形,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形成了一個衝鋒隊形。


    朱買臣那邊的部曲、郡兵和仆從,卻渾然不覺,猶在大聲吆喝著‘前仆後繼’,聲勢倒也甚為雄壯。


    他們卻不知道,一場噩夢即將開始了。


    本來,兩夥人之間的戰鬥還不算太激烈,畢竟,都是出來混飯吃的,就算上頭的意思是要幹架,可彼此之間下手時,多少還留了一點餘地。


    這下好了。


    一方存了殺心,另一方卻還在賣力的配合戰鬥,結局自然可以預料……


    ……


    於是,一炷香工夫。


    朱買臣手下的一眾人等盡皆被人拿下,上至一名秩比八百石的都尉,下到仆役、馬夫、廚子等,無一幸免,幾乎人人重傷在身。


    其中,還有七八名武功最高的部曲,則尤其淒慘,都快被人打得沒人樣兒了,軟噠噠的趴在地上一抽一抽的,隻能說還吊著一口氣。


    曹襄手底下的部曲,均為百戰老卒,這些年來,跟隨這位大漢紈絝惡少縱橫長安城,惡名滔滔,對於打架鬥毆這件事情就十分的熟練,故而,朱買臣手下的那些都尉、郡兵和隨從仆役,基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倒在地,被人盡情的蹂躪一番。


    總之,就十分的淒慘。


    “你們這些惡奴,這一次,你們要完蛋了!”


    “竟敢毆打太守大人麾下郡兵,你們這是想造反不成?”


    “等我家太守大人出麵,拿下你們這些惡奴……”


    幾名部曲、仆役挨了打,滿頭滿臉都是血汙,嘴上卻不曾服過一句軟,就算嘴角不停的往外溢出血沫子,也要撂幾句硬話出來。


    看這情形,曹襄手下那些哈慫登時哄笑起來了。


    這些鐵憨憨,一聽口音和說硬話的那一股子勁兒,應該就不是關中冷娃;要知道,關中三輔之地的漢子,一般情況都不怎麽吭聲,就算挨了揍,也是一聲不響的退走,然後,再想辦法弄迴去。


    “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不是還在太守府睡大覺,怎的,有人冒充郡守大人了?”


    “弟兄們,這些家夥一看就不是好人,竟敢冒充太守大人,這還能忍?”


    “砸,砸了那些馬車!”


    “將那冒充太守大人的狗賊拉下來,給我往死裏打!”


    隨著幾個哈慫的吆喝,幾百名如狼似虎的老殺才一哄而上,轉眼間便將那十幾輛馬車都砸成了稀巴爛,以至於朱買臣被人從車板上推下來,在頭臉、胸腹、屁股蛋子等處,有人不輕不重的踢了十幾腳。


    果然是打人的好手。


    就這十幾腳下去,朱買臣疼得滿地打滾、連聲嗬斥,其實卻是一絲一毫的內傷都沒造成,純純的就是欺負人……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毆打本太守?”


    朱買臣是個讀書人,武藝也很好,無奈他斷了一條腿,行動不便,隻能護住頭臉等要緊部位嗬斥“讓你們主家過來見我!”


    “來人,將這些圖謀造反的不法之徒給我拿下……”


    朱買臣依仗著人多勢眾,自己又是朔方郡太守,故而,之前他隻是喝令讓手下人等去搞事,自己卻躺在車廂裏‘養傷’,對外麵的情形不是很了解。


    此時在慌亂中,他放眼望去,卻發現地上躺著的全是自己人……


    “你們是什麽人?毆打朝廷命官,這是不想活了?”


    朱買臣心下有些慌,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隻是鐵青著臉嗬斥“某家乃朔方郡新任太守朱買臣,讓你們主家過來見我!”


    曹襄家的一名惡奴大踏步上前,照著朱買臣的帥逼臉上就是兩三拳,一邊打,一邊還大聲嚷嚷“光天化日之下,哪裏來的狗賊,竟敢冒充郡守大人?”


    “讓你冒充郡守大人!讓你冒充郡守大人!”


    ‘砰砰砰’幾聲悶響,轉眼間,朱買臣那堂堂相貌便沒眼看了。


    跟曹襄一個德行,差不多都腫成了豬頭……


    ……


    於是,大半個時辰後,剛剛洗漱完畢正準備吃早餐的楊川便聽說了此事。


    “曹襄把朱買臣給打了?”


    楊川捏著一雙筷子,夾了一片醬鹵牛腱子塞入口中,慢慢咀嚼著、思量著,臉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這好巧不巧的,曹襄昨晚才被自己給飽揍一頓,憋了半肚子的邪火沒地方發泄,迫不及待跑來朔方郡就任的朱買臣就攆過來了?


    “打得嚴重不?”楊川笑問一句“不會出人命吧?”


    在漢帝國,狗大戶們打人不要緊,打死一個兩個也不要緊,大不了給哪個部曲、仆役身上一推,花幾百兩金子便能擺平很多事情;問題是,若是打死了朝廷命官,哪怕是最低階的那種郎官、謁者、縣丞、都尉什麽,可就是一件天大的禍事。


    遇到打殺朝廷命官的事情,廷尉府絕對會一查到底。


    若是死的那官員有點背景,即便不算皇帝寵臣,那也絕對會讓犯事者吃不了兜著吃,輕則斬首示眾、籍沒家產,妻兒老小淪為奴隸。


    重則夷滅三族。


    曆史書上就記載過好多大漢權貴犯事,被斬首示眾者有之,被夷滅三族者有之;據說,衛青的三個兒子中,便有兩個人因為打架鬥毆而被判刑,最後被劉徹砍掉了腦袋。


    當然。


    在漢帝國想要判一個人死刑,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


    “張湯,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身邊剛好有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大漢酷吏張湯,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原則,楊川毫不客氣的詢問“比如說,咱們能不能占到什麽理?”


    張湯正在咥羊肉泡饃,幾大片肥美羊肉片塞滿了嘴巴,讓這廝那兩道法令紋都略微淺了二三分。


    他一陣亂嚼後,將那幾片肥羊肉吞入腹中,用一片紙巾擦拭一下嘴巴,這才冷冷說道“各打五十大板。”


    然後,他竟然又端起那一碗羊肉泡饃咥了起來,臉上也看不出到底什麽情緒。


    楊川笑罵“就這?”


    張湯點頭。


    “能不能說詳盡一些!”


    楊川沒好氣的罵道“你張湯父子在我楊家混吃混喝,還給你混了一個秩比兩千石的太子少傅的大官,你兒子還是本侯的學生,請教你一點律法常識還如此敷衍了事?”


    張湯的兩道法令紋微微抖動幾下,有些無奈的放下大碗,不直接迴答楊川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同桌吃飯的東方朔、司馬遷二人“東方朔與司馬遷應該都知道,這種狗咬狗的事情,隻要鬧不出人命,就算不得什麽官司。”


    “尤其是上司毆打下級官吏,這不是常有之事?”


    “不過,平陽侯曹襄這一次肯定要吃一個大虧,他打的可是朔方郡新任太守,而且,還是在人家的治所之地,問題就很嚴重了。”


    楊川也看向司馬遷、東方朔二人“是這樣的嗎?”


    那二人點頭。


    “長寧侯,身為前任太守,你最好假裝不知此事,隨便他們去鬧騰,反而對平陽侯有好處。”司馬遷沉吟幾聲說道。


    東方朔卻怪眼一翻,罵道“楊川公子養活咱們,難道不是在關鍵時刻頂上去擋事的麽?怎的,你們生怕引火上身,就眼看著曹襄吃虧?”


    東方朔曾為平陽侯府的舊人,所以,一開口便要為曹襄擋事,這一點讓楊川覺得極舒服,忍不住給這糟老頭子點了一個純手工的讚“東方先生的這話聽著攢勁,本侯深以為然。”


    “張湯,你就想一想,如何才能讓朱買臣白挨這一頓打、卻還隻能吃個啞巴虧?”


    “曹襄犯事,讓我楊川坐觀虎鬥,這種廢話今後盡量少說,要不然,本侯將你父子都攆出大門,讓你們滿大街尋著吃屎去。”


    “張湯你還別說,長安城的大街小巷裏,遍地都是牛羊牲口的糞便,還有阿貓阿狗的糞便,味道聞著很臭,就看你能攆上一泡熱騰騰的不……”


    楊川笑眯眯的說著髒話,讓正在吃羊肉泡饃的一桌人好一陣膈應,紛紛側目看過來,眼神裏頗多幽怨之色。


    尤其是劉滿,更是作勢嘔吐兩下,罵道“楊川小郎君,以後吃飯時你再說如此膈應人的話,本妾身就!”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小樣兒。


    本侯在說自家兄弟的事情,你一個婦道人家再嗶嗶?


    楊川的臉色瞬間便陰冷了下來,淡淡說道“張湯,過幾日迴到長安城,本侯送你母親三百畝上好的水澆地,並送十幾名婦人過去幫忙打理。”


    張湯同樣陰沉著臉,一張冷峻如刀背的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流露,同樣淡淡說道“長寧侯,你這是公然行賄。”


    楊川點頭,突然就笑了“怎麽,要加錢?”


    張湯微微搖頭,道“唯一的辦法,便是你立刻派人前往事發地,不問青紅皂白,將那兩夥人都給拿下,爾後,由你來審理此案。”


    “這樣一來,你雖然背負了偏袒平陽侯的罵名,但無論如何,卻是嚴格按照大漢律法行事,就算朱買臣挨了打,偏生還鬧不出什麽幺蛾子……”


    到底還是要專業人士。


    張湯隻是如此簡單提點幾句,楊川就知曉接下來該如何去做了。


    “張湯、司馬遷、東方朔聽令!”


    “朔方城外來了一支不明身份的騎兵,直奔朔方城西門而來,本太守令你們點起三千精銳,將其一網打盡。”


    “若遭遇抵抗,格殺勿論!”


    張湯、司馬遷、東方朔三人起身,麵麵相覷好幾個唿吸,躬身道“諾。”


    三個人有氣無力的模樣,直接把楊川給氣笑了“三位大人,這是早餐沒吃飽呢,還是沒吃好?要不,讓廚房給你們每人再弄兩碗羊湯?”


    “你們這是出去抓人,抓人懂不?”


    “都給本侯挺起腰杆子,拿出咱太守府衙門的威風來,別特娘的欺負百姓人的時候趾高氣揚、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捉拿一個小小的郡太守就死氣沉沉的……”


    張湯、司馬遷、東方朔苦笑一聲,果真挺直了腰杆子。


    尤其是東方朔,還問楊川要不要帶上太守府最精銳的五百郡兵,另外,要不要弄一千重甲騎兵。


    楊川氣得不行,隻能端起自己的一碗羊肉泡饃,淡淡說一個“滾!”


    受傷的指頭有點發炎,煩的……廚子再一次提醒各位讀者老爺,切肉的菜刀,一定要磨鋒利,要不然,很容易傷到手。


    (本章完)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百斤的廚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百斤的廚子並收藏漢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