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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您以前真沒聽說過我小姨?”


    “從去歲開始,老師每日都要派人送給我家一些羊肉,隔三差五的,就派人送過來一些錢糧之物,真不是為了討好我小姨?”


    “老師啊,高,您簡直太高了……”


    “……”


    在去長安城的路上,張安世化身為一個話癆,不斷的用言語撩撥、試探自己的老師,就像一個求知欲過度的少年,令人煩不勝煩。


    躺在舒坦的馬車裏,楊川終於體驗了一迴崔九老賊遇到他這個話癆時的煩惱與憋悶,簡直太招人恨了。


    尤其當他看到張安世俊俏而人畜無害的小臉,楊川就想一腳將這哈慫給蹬出馬車,並在其嘴上狠狠的踏上幾腳。


    為師、是那種能經得起美色誘惑的男人嗎?


    真是的,這哈慫!


    對於楊川的煩躁,張安世卻似渾然不覺,還在不住口的追問“老師,曹襄、霍去病幾人,真在您跟前沒說過我小姨?”


    “應該不會吧?”


    “霍去病被我小姨打過,他是個好麵子的人,肯定不會說出來,可是,曹襄對這種被人追著砍的糗事渾不在乎,他怎麽也不曾給你說過我小姨?”


    “這不應該啊老師,莫非,他們中間有人看上我小姨,想要娶她為妻……”


    最後,楊川實在煩不勝煩,隻好開口罵道“張安世,你能不能閉嘴!”


    張安世規規矩矩的說道“好。”


    啊,終於清靜了……十幾個唿吸,這小子竟然又開始講說起來。


    這一次,張安世終於不再追問楊川一些‘小心思’,而是開始對他小姨大吹特吹,卻無外乎他小姨的一些‘優點’,像什麽嫻靜少言,驚才絕豔,花容月貌,等等。


    漸漸的,楊川算是看出來了。


    張安世這小子在心裏頭,估計對自己的這個老師的‘品行’有所懷疑,擔心他楊川此去,跟曹襄、霍去病那幫紈絝惡少的目的差不多,就是要去‘調戲良家婦人’?


    估計,這哈慫在心裏頭還隱約有些小激動,恨不得自己的小姨,將自己的老師給打成豬頭?


    小小年紀不學好,迴頭便讓你嚐嚐老師的手段……


    ……


    如此這般,楊川、張安世二人來到長安城外二十餘裏處,一大片桑林深處,便是張安世小姨的‘隱居之地’。


    據張安世說,這方圓幾十裏,原本還有不少村落,家家戶戶以種田務農為生,生活清苦,但百姓人的日子還算過得清靜。


    畢竟,此地怎麽著也是長安城近郊,就算有狗大戶想要霸占良田,被百姓人跑到未央宮門口一通亂罵,自然也就沒人敢去觸那個黴頭了。


    後來,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皇帝郊遊,突然看見幾棵桑樹,便隨口說了一句‘不妨試試種桑養蠶’,於是,當時還在大農令任上的公孫弘便想辦法種了大片大片的桑林,開始家家戶戶養蠶。


    “在我小姨搬來前,這地方的人都快要餓死了。”


    馬車在一條頗為幽靜的黃泥道上行駛小半個時辰,張安世再一次開啟話癆模式,眉飛色舞的說道“老師,伱可不知道,我小姨來之前啊,這裏的百姓人都不會養蠶,明明有大片的桑林,可是,他們養的蠶寶寶楞是不吐絲,而且,還特別容易生病,往往一個日夜就能死掉一大半。


    結果,我小姨一來,一句話就點破了其中玄妙。


    老師,您猜猜,我小姨說了一句什麽?”


    楊川似笑非笑的瞅著張安世,伸手在這哈慫頭上揉了揉,溫言道“她說了一句什麽?”


    張安世道“我小姨說啊,要有光。”


    楊川愕然片刻,哈哈大笑,調侃道“你小姨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


    張安世使勁點頭,正色道“還真是這一句話呢!”


    “當時,所有的養蠶人都愣住了,以為我小姨是在開玩笑,結果,隻過了短短半個月時間,他們終於明白那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這養蠶啊,還真的要有光。”


    “之前很多人養蠶,要麽就讓蠶寶寶暴露在風雨烈日下,自然吐不出多少絲繭;而有些人呢,生怕蠶寶寶在吐絲的時候被驚擾,竟然蓋了一座黑咕隆咚的大屋子,讓蠶寶寶悄悄躲起來吐絲。”


    “我小姨的意思呢,就是要有光,但不能太強烈……”


    楊川聽了,暗暗點頭,心下自嘲一句‘還好隻是一句科學養蠶的經驗之談,要不然,簡直就是一個女神棍呢。’


    說話間,馬車來到一大片桑林深處。


    在一座頗為簡陋的小木屋前,有幾名婦人正在忙碌著,將新采的桑葉用菜刀剁成細絲狀,均勻的灑在一旁的籮鬥裏。


    不遠處的一座大房子裏,隱約傳出一片細密的‘沙沙沙’,應該是蠶寶寶在啃吃桑葉?


    楊川對種桑養蠶一竅不通,隻能在心中約莫猜測著,一邊欣賞桑林的美景,一邊漫步向前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那座大房子門口。


    春日暖陽,風和日麗。


    桑樹的嫩芽才剛剛綻放,在幹淨明亮的陽光照射下,散放著一層十分迷人的鵝黃色光暈,嫩綠之中,卻又帶著一絲鵝黃,猶如一片片極品的翡翠,好看極了。


    春天很美。


    春天的空氣很美,那些勞動的婦人也很美,雖然穿的衣裳略顯陳舊、補丁摞著補丁,可是,卻漿洗得頗為幹淨,就跟楊川家的那些仆役們一樣,臉上還帶著一抹安詳。


    ‘還真是一個好地方,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姨……’


    ‘咳咳,就是不知道張安世的那位小姨,該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子呢?’


    楊川漫步桑林間,竟沒有察覺到,一直乖巧跟在身後的張安世,不知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站住!”


    “你是誰?幹什麽的?為何在我家的桑林裏轉悠?”


    突然,幾聲清脆而不失威嚴的嗬斥響起,一名身穿麻衣的少女出現,雙手叉腰,甚為不滿的瞪視著楊川,臉色頗為不善“沒有得到主人允許,私自闖入他人封地,依據大漢律,當打折雙腿、罰金五百、並交由長安令從重責罰!”


    楊川趕緊上前半步,拱手道“這位姑娘,我……”


    “你什麽你?賊眉鼠眼、獐頭鼠腦、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縮頭藏尾、雙目亂轉……哼,一看你這小白臉,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人!”


    那麻衣姑娘雙手叉腰,柳眉倒豎,厲聲斥道“還不立刻離去,莫要等到本姑娘生氣,幾棍子敲斷你的腿!”


    楊川一陣氣結。


    他暗暗思量,覺得自己這一次上了卓氏和張安世兩個人的惡當,隻是聽聞一些傳言,便眼巴巴跑來拜訪這位‘織娘’,好像真有些冒昧了……


    “織娘姑娘,實在不好意思,”楊川見那少女兇悍,趕緊賠笑道“聽說姑娘精擅種桑養蠶,便想過來拜訪……”


    那姑娘冷哼一聲,不等楊川把話說完,再一次斥道“還不走?皮癢了?”


    楊川縮一縮脖子,暗道一句‘怪不得張湯沉默寡言,估計他老婆也是這般潑辣吧?’


    他笑著躬身施禮,端端正正的說道“織娘姑娘,我名叫楊川,家在百十裏之地的渭水河畔,竹園頭村有良田三千餘畝,另外還有屯田三十萬畝……”


    那姑娘‘嘁’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楊川,頗為不屑的說道“第一眼看著你濃眉大眼的,似乎是一個老實人,想不到,嘁,卻原來又是一個臭不要臉的登徒子?


    吹吧,趕緊吹噓完了就走人!”


    看著眼前這少女十五六歲年紀,眉清目秀,偏生脾氣卻如此……嗯,估計是被長安城那幫紈絝子惹生氣了……吧?


    被人一頓冷嘲熱諷和嗬斥,楊川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說道“織娘姑娘,你就聽我把話說完嘛,我真不是壞人。”


    那少女鼻子一皺,又是一聲十分明顯的‘嘁’,板著麵孔說道“你是不是壞人,本姑娘如何知曉?”


    “對了,除非你能證明自己不是壞人,”那少女眼珠子一轉,突然笑道“來來來,證明一下你不是壞人。”


    楊川麵色一僵,忍不住說道“本來就不是壞人,何須證明。”


    這好端端的,讓一個人證明自己是好人,聽上去很簡單,可實際上,楊川隻是在瞬間便明白過來,這玩意兒的難度其實還挺大。


    嗯,差不多就是讓你證明‘自己是自己’……


    那少女瞪著雙目,兇巴巴的說道“哼,果然不是好人,那就趕緊離開此地,莫要惹惱了本姑娘,讓你吃不了兜著吃!”


    瞅著那少女的俊俏模樣,楊川突然笑了。


    吃不了兜著吃,這句話可是他楊氏封地上的‘專屬話語’,最早是娜仁托婭說錯的,結果,大家覺得‘吃不了兜著吃’比‘吃不了兜著走’有道理。


    於是,大家便都說‘吃不了兜著吃’。


    看來,這位‘織娘’應該便是張安世的那位‘小姨’,而且,還曾與張安世有過接觸,聽說過他楊川……


    對了,張安世那哈慫呢?


    楊川左右看一眼,心下便有了猜測,拱手笑道“織娘姑娘,讓你外甥出來吧。”


    “我外甥?”那少女明顯愣了一下。


    旋即,她麵如寒霜,冷哼一聲“你這人太過分了,聽說人家的容顏後,便緊趕慢趕的跑過來相見,是不是有點不要臉啊?”


    楊川哈哈大笑,道“你就別裝了,趕緊讓張安世那哈慫出來,看我不打折他的狗腿!”


    那少女聞言,大為惱怒,卷起麻衣袖子,眼看著便要撲上來抓人。


    楊川趕緊後退一步,略微有些尷尬的笑道“織娘姑娘,請慢點動手,在下楊川的確是仰慕你的種桑養蠶之術,才眼巴巴過來拜訪的,還請姑娘莫要多想。”


    那少女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楊川,兩隻大眼睛眨巴幾下“真不是壞人?”


    楊川笑道“我是張安世的老師,自然不是壞人。”


    那少女卻又‘嘁’了一聲,罵道“張安世曾經有過十七八位老師,以本姑娘看來,盡為欺世盜名之輩,偏生一個個裝腔作勢,不是壞人,但也絕對不像好人啊。


    至於你、就更加離譜了。


    你說你這人,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瘦不拉幾的,還生得如此俊俏,一看就不像什麽好人,反倒更像是長安城裏的那些紈絝子。


    說,你是不是名叫董偃?”


    楊川一時氣結。


    好你個張安世,竟然如此作弄自己的老師,迴頭定叫他……


    就在此時,桑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跪下。”


    其聲清亮透明,恬淡而平和,不帶一絲一毫的火氣,卻偏生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威壓,讓楊川的膝蓋微微顫抖幾下,忍不住……


    嗯,差點就跪下了。


    好懸。


    要不是眼前那麻衣少女一臉沮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可憐巴巴的喊了一聲‘小姨’……


    楊川今日恐怕就要丟人了。


    此外,在不遠處的一棵桑樹上,掉下來一個瘦猴似的人,也是垂頭喪氣的跪倒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不是張安世那哈慫、又是哪個?


    看著眼前詭異一幕,聯想到那麻衣少女的一聲‘小姨’,楊川心下終於明白過來,感情是自己被人給耍了?


    張安世提前溜走,也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個麻衣少女,莫名其妙的將楊川一頓數落。


    丟人呐。


    楊川暗自調息幾下,讓自己的精氣神變得安靜、平和而淡然,這才緩緩轉身,對著桑林深處拱手笑道“原來正主兒在這裏呢,我叫楊川,是張安世的老師。”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過後,桑林中,漫步走出一名麻衣少女。


    隻見她。


    好吧,楊川承認,眼前這少女有點美麗,讓他的心神一陣恍惚,突然想起那個名叫奧黛麗、赫本的女子,在她的少女時代,便是眼前這個樣子吧……


    “你便是楊川?”那麻衣少女上下打量著楊川,點頭道“張安世果然沒有騙人,你的確很是俊俏。


    對了,楊川,你來尋我有事?”


    楊川笑道“聽卓氏和張安世說過,你善於種桑養蠶,我這才慕名而來,一來呢,是想驗證一下他們的說辭是否誇大其詞;


    這二來呢,若你真的善於種桑養蠶,我便想請你去我莊子上盤桓一段時日,你教我種桑養蠶,我教你紡線織布,如何?”


    楊川聽卓氏、張安世二人說過,眼前這位‘織娘’其實更精擅紡線織布,但他開口的時候,略微動了一點小心思,給這少女挖了一個小坑——


    你既然精擅紡線織布,就偏生要教你這一樣本事。


    果不其然,那麻衣少女臉色微變,清麗而恬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薄薄的惱怒之色,十分冷淡的說道“不必了。”


    “楊川公子,請迴吧。”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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