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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張安世的話,楊川基本認同,所以,他也不著急,就等著董仲舒找上門來再說。


    該幹嘛幹嘛。


    眼看著入冬一個月,封地上所有的莊稼地、菜地、藥田、果園、山林、竹林等,都噴施了一遍石硫合劑。


    石硫合劑用來清園殺蟲卵,簡直就是極品,這在後世的農業中也算是不二之選;漢帝國時代的蟲子,沒有遭遇過農藥的暴打,所以,抗藥性基本為零。


    楊川在菜園子裏仔細觀察過,就算是那一股子濃烈的硫磺味道,也能把很多蟲子熏暈、或者熏死,簡直太舒坦了。


    冬日暖陽下,秦嶺山脈更顯巍峨、蒼莽,在堂邑父的精心調教和馴養下,霍去病的幾隻傻雕終於有點用處了,不再如以前那般二逼,在天上橫衝直撞。


    豹姐一家子,占據了單獨一間房,一張大床足足有兩三丈,上麵鋪上幹淨的羊皮褥子,每天都有仆役幫忙打掃衛生,比楊川的木榻闊綽多了。


    隻可惜,自從有了七隻小雪豹,豹姐與楊川之間的感情淡了很多,已經有好幾個晚上不曾同床……


    等等吧。


    楊川琢磨著,這一次一定要給七隻小雪豹起七個響亮的名字。


    譬如,大娃、二娃、三娃……一直到七娃,似乎就很有文化內涵啊。


    楊氏封地上,以及渭水對麵二十萬畝‘屯田’,都接受了一次石硫合劑的‘洗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濃烈的工業味道,讓楊川莫名的有些激動。


    該做點自己愛做的事情了。


    白天坐輪椅上課、裝病號,到了夜晚,楊川便會潛入地下密室,繼續捯飭他的‘黑火藥’才是重中之重……


    ……


    “公子,阿穀、阿麥他們幾個人迴來了。”


    這一日,楊川正坐在輪椅上打盹補覺,堂邑父走進來,甕聲甕氣的說道“長安城裏,咱們的醃菜、榨菜都賣不動了,要不要擴大地方?”


    楊川睜開眼,含了一口清水漱一漱口,隨口道“不用著急擴大地盤,長安城、陽陵、茂陵幾處地方,人口最為集中,菜蔬的消耗很大。”


    堂邑父卻有些擔憂,道“可是,今年有不少大戶人家也種植了菜蔬,麵積很大……”


    楊川嘿嘿笑道“這就對了,總不能讓咱一家子發財,讓別人吃屁啊。”


    “堂邑父大叔,給阿穀、阿麥他們說一聲,提高咱們家醃菜的價格,”楊川想了想,補充一句“對了,就翻一倍吧。”


    堂邑父呆住了,訥訥道“公子,現如今、咱們的醃菜價格本來就偏高,比別人家的高了兩三成呢。”


    楊川一聽,登時笑了“那就定個標準,上等貨翻六倍價格,中等貨翻三倍價格,下等貨翻一倍價格。”


    堂邑父伸手撓一撓後腦勺,遲疑著點點頭,出去了。


    ‘不知道阿土他們幾個的瓷器燒製的怎麽樣了……’


    楊川沉思一會兒,推著輪椅來到閣樓門口,喊了一聲“那個誰,推我下去曬會兒太陽。”


    正在苦著臉寫作業的劉滿、娜仁托婭猛的蹦起來,三兩步衝過來,一左一右的推著楊川來到院子。


    “楊川小郎君,最近本妾身學習認真,今天晚上我去你房裏……補作業?”劉滿柔聲說道。


    “好啊,”楊川笑眯眯的說道,“你來就是了。”


    劉滿猛的一縮脖子,訕笑兩聲“咳咳,開玩笑的……”


    小樣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多大的一個人,思想太不單純了!


    “楊川哥哥,想喝什麽茶水,娜仁托婭這便去給你沏一壺?”娜仁托婭怯怯問道。


    楊川抬頭看著黛藍色的天空,深唿吸幾下,隨口道“走吧,推我去堤壩上吹吹風,順便看看水磨坊運轉的如何。”


    於是,三個人便沿著一條黃泥小道,穿過一大片莊稼地、兩個池塘,來到渭水邊的堤岸上。


    七架高大水車沒日沒夜的車水,水磨坊裏,整日整夜的都在忙碌,為長安城一帶的貴人們磨麵;


    水閘下方,一組新的水輪正在組裝,卻是楊川特意設計出來,準備打鐵的;本來,這一項工程在夏天時候就能開始,結果,陰差陽錯的去了一趟漠北之地,就給耽誤下來了。


    ‘劉陵派郭解去了西域,不知道於闐玉挖出來了沒有?’


    ‘上一次,崔九老賊出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桑弘羊謀取了主父偃的推恩令,為何遲遲不曾有動靜?’


    ‘董仲舒的學堂修築的也太簡陋了吧?攤子鋪這麽大,偏生修築了一些沒什麽屁用的閣樓,老賊到底想幹什麽……’


    就在楊川沉浸心神,反複捉摸藏在心裏的幾件事情時,一人一馬狂奔而來,卷起一道煙塵,在冬日暖陽下還挺有氣勢。


    “楊川,出事了!”


    來的是霍去病,他翻身下馬,三兩步奔到楊川身邊,急吼吼的說道“丞相府和大農令來了一群人,正在丈量咱們的土地,核算今歲的收成呢。”


    楊川笑道“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讓他們去丈量、去核算就是了,反正那二十萬畝田地是皇帝的。”


    “正因為田地是皇帝的,所以,有人彈劾我們幾個人,說是拿皇帝的田產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霍去病氣咻咻的一鞭子抽下去,幾根楊柳枝便被弄斷了“而且,上一次桑弘羊給咱們運來的一批黃楊木、牛皮、牛筋和精鐵,他們說是給北軍的物資,下麵的官吏搞錯了,才搬運給咱們野戰營的。


    鄭當時、桑弘羊那兩條老狗!”


    “本來是給北軍的物資?”


    楊川的臉色陰沉下來,道“就算是錯了,也是丞相府、大農令搞錯了,跟咱們有個屁關係?


    還有,具體經辦的官吏呢?找他們算賬去啊。”


    霍去病一屁股坐下來,罵道“具體經辦的三個人,鄭當時被免職去南郡當太守去了,桑弘羊被罰三年俸祿,另外一名大農令丞畏罪自殺了……”


    楊川點點頭,笑罵一句“事情做的好幹淨啊。”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是公孫弘幹的,還是桑弘羊幹的,”霍去病十分鬱悶的用鞭子抽打地麵,罵罵咧咧的說道“現在怎麽辦?那些物資咱們都製作成兵械了,難不成要還給人家?”


    楊川沉吟幾聲,道“實在不行,就還給他們好了,不就是一堆破爛嘛。”


    霍去病氣惱的罵道“伱狗日是不帶兵,不知道心疼?”


    楊川歎一口氣,道“我是軍侯,籌備錢糧兵械都是我和曹襄兩個人的,你說我不心疼,誰特娘的心疼?


    問題是,如果人家一口咬定弄錯了,北軍那邊肯定不會鬆口,一定要把那一批物資給人家還迴去……”


    霍去病“楊川耶耶,趕緊想辦法啊,你平時不都挺狡詐的嗎,怎麽關鍵時刻就不靈光了?”


    楊川笑罵“滾!”


    霍去病哈哈大笑幾聲,旋即又開始哭喪著臉,忍不住罵道“咱們幾人弄來那麽多戰馬,結果,現如今野戰營三百多人,竟然隻剩下七百多匹了;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楊川。


    要不、咱三個迴一趟長安城,在未央宮去哭鬧一場?”


    “過不下去還得過,”楊川使勁搓幾下臉頰,苦笑道“算了,事情鬧到這地步,皇帝肯定很惱怒,還不如自己想辦法吧。”


    “去病,這件事情,咱們讓公孫弘、鄭當時、桑弘羊那些狗賊坑了,不過沒關係,不就是一些破銅爛鐵麽。”


    霍去病直接躺平在堤岸上,半死不活的說道“反正你是軍侯……”


    楊川半眯著眼,極目遠眺,望著渭水對岸正在‘大興土木’的‘董氏學堂’,漸漸有了一絲明悟。


    他突然問道“去病,董仲舒那人你了解多少?”


    霍去病側頭想了想,搖頭道“不是很了解,皇帝好像也不怎麽待見他,不過,麵子上應付的還不錯。”


    楊川心中暗暗盤算,沉吟道“皇帝不待見他就好,說不定,咱們的一些兵械錢糧還要指靠那老賊。”


    霍去病呻吟一聲“楊川,迴莊子上弄一頓飯食吃吧,我都快餓死了。”


    楊川點頭“好,迴去吃飯……”


    ……


    到了冬天,楊川家的飯食相對來說比較簡單,要麽爆炒羊羔肉、蔥爆羊肉、酸爛肉,外加幾個精致炒菜、一盆麵條就可以了。


    因為要請董仲舒吃飯、辦事,所以,楊川特意叮囑堂邑父,今天的飯食簡單些,弄兩大盤酸爛肉、四樣醃菜、榨菜和小鹹菜就行了。


    至於主食,就做一頓米麵混合的‘饊飯’吧。


    “朝堂之上,不是明爭暗鬥,也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人情世故啊,”在等待董仲舒的時候,楊川感慨不已。


    聽了楊川的廢話,霍去病一臉的無所謂,笑罵道“你這家夥,坑人就坑人,還人情世故呢。”


    楊川正色說道“去病,會不會說話?借力打力,未雨綢繆,怎麽能叫坑人呢?等會兒你就看著,到底是我掉到坑裏,還是人家董仲舒掉坑裏……”


    正在談笑間,董仲舒來了。


    這老賊看樣子真的在幹活兒,寬大袍袖用羊毛繩子捆綁著,就像武將甲胄的護腕;青色袍子的下擺,也別在腰帶裏,褲管上沾滿了泥點子。


    一進門,董仲舒就嗬嗬大笑“聽說你楊川家的飯食極好吃,卻一直不曾品嚐,說吧,你這家夥不會平白無故的請老夫吃飯的。”


    楊川哈哈大笑,道“你看你這人,會不會說話啊?會說了,以後就多說些。”


    董仲舒對楊川的譏諷之言渾不理會,一本正經的走到左下首位置,款款落座,笑道“楊川公子,說吧,想讓老夫去罵誰。”


    楊川擺擺手“誰敢讓你董公去罵人啊?隻不過今天我去堤岸上,看見你董公這麽大的讀書人,竟然與弟子、工匠和仆役們一起幹活兒,心有戚戚焉;


    這天下如此之大,卻擺不下你董公的一張書桌,想想還真是有些令人傷懷呢。”


    幾句話,就說的十分的得體、貼心,讓董仲舒的臉色登時便黯淡下來。


    “幾畝薄田,一處方塘,兩間茅廬,三五個知己,七八個門人弟子,三千卷書,這便是老夫所夢寐以求的啊。”


    董仲舒歎一口氣,苦笑道“老夫年少時,每每掩卷遐思,總覺得這天下缺了一個董仲舒,便有些無趣;如今想來,卻還是年少輕狂、太過自負了。”


    楊川轉頭看一眼霍去病“去病,給董公斟茶。”


    霍去病‘哎’了一聲,起身給董仲舒倒了一碗野菊花茶,雙手奉上“董公,我是粗鄙武夫,啥都不懂,反正就覺得你這一口胡須美氣,來,喝茶。”


    這鐵憨憨難得一見的奉承一次人,竟然還說的有模有樣,讓楊川都覺得有些詫異。


    董仲舒端起茶碗,淺飲一小口,歎道“霍去病乃皇帝精心打磨的一把寶劍,自是前途無量,他日拜將封侯不在話下;


    不過,老夫今日送你一句話,權當是還上你這一碗清茶的人情,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來了來了,漢帝國讀書人的‘神棍模式’又打開了。


    楊川忍不住在心中一陣吐槽……


    霍去病嘿嘿笑道“說吧,反正你董公不是第一個給我卜卦看相的。”


    董仲舒搖頭,正色道“老夫雖然精通占卜、觀相,卻從未給人看過命途之事,霍去病,對你,這是老夫平生第一次。”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分正經,讓楊川、霍去病二人都有些小緊張。


    尤其是楊川,目光閃動,緊緊盯著董仲舒的那一張嘴,心下嘀咕不已‘莫非,這老賊還真是能掐會算?’


    不過想想漢帝國的讀書人,差不多都以‘連山’、‘歸藏’、‘周易’為學問之根基,倒也勉強說的過去。


    畢竟,就連孔夫子也是‘五十而學易’,竟然做到了‘韋編三絕’,可見占卜之術才是漢帝國讀書人最大的執念和跟腳啊……


    霍去病端端正正的給董仲舒拱手施禮,道“董公明言便是了,霍去病沒什麽忌諱之事。”


    董仲舒微微點頭,撚須沉思十幾個唿吸,左手五指快速掐算不已,看上去還挺像那麽迴事的,讓楊川都有點小緊張。


    終於,老賊抬起來頭,雙目炯炯的盯著霍去病的眼睛,淡然說道“霍去病,你本有莫大的氣運,拜將封侯對你來說,猶如探囊取物耳;


    不過,你父失德,壞你一分氣運;你弟弟妹妹或兒女,奪你一分氣運;你本身殺孽太重,失一分氣運;算上天地之間,總有那一份難以不全的氣運,你總歸會失了四份氣運;


    故而,你、好自為之。”


    言畢,董仲舒端起那一碗野菊花茶,慢吞吞的飲了一小口,恍若無事發生一般。


    這老賊!


    楊川慢慢坐直身子,真想上去在那張甚為清臒、高古的老臉上,狠狠的踩上幾腳,然後,給嘴裏塞一團爛泥。


    特娘的,這才是漢帝國最大的老神棍啊。


    楊川自己還曾玩笑說過,東方朔的嘴開過光;可如今看來,董仲舒老賊的這張嘴啊,估計被開光次數太多,都略顯鬆弛了……


    霍去病也是愣了好幾個唿吸,繼而哈哈大笑,道“董公說話,還挺含蓄,在我剛來長安城不久,有個神棍還說我霍去病活不過弱冠之年呢,哈哈哈。”


    董仲舒轉首,意味深長的瞅一眼楊川,這才老神在在的說道“不過,這天下事誰能說得清楚呢?


    也許,你結識一位貴人,就能把你所有的氣運給補全了。


    這是什麽?


    這,便是天人感應啊……”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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