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眉頭一挑:“禦書房都能混進來,還有什麽事是你不敢做的?”


    “準確的來說,比起你的祁王府,我更熟悉這裏。”


    戴惡鬼麵具,一身黑衣,腰間配圓月彎刀的阿棄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蘇武屏住了唿吸,有些不敢確定阿棄的身份。


    大內深宮,覆麵佩刀,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啊!


    朱高燨嘴角上揚:“你那些老夥計們,就讓你這麽進來了?”


    影侍,是皇宮中最神秘的人,沒人知道影侍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影侍的首領叫什麽名字。他們猶如黑影中的侍衛,無處不在,時刻護衛在皇帝身側。


    而知道影侍的人,除了皇帝本人,大概也就隻有朱棣的四個皇子了。


    當初朱高燨南下,老爺子調阿棄護衛,從那時候開始,阿棄的影侍身份已經被剝奪了,成為了朱高燨的影子。


    “不,他們大概率不會讓我進來。”阿棄無所謂的說道,“隻不過他們現在都在雞鳴寺裏,又沒在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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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找我,不會就是單純的想翻皇宮的牆吧?”朱高燨笑道。


    “我沒你想的那麽閑。”阿棄取出一封密函丟給了朱高燨,沒好氣的說道,“這是你要的東西。”


    “辛苦了。”


    朱高燨接過密函敷衍的感謝,讓阿棄有些牙疼。


    祁王這個王八蛋,有事相求笑得比誰都甜,一旦你對他沒有價值,他立馬就翻臉不認人。


    ……


    朱高燨拆開了密函,看著紙頁上潦草的字體,微微皺眉。


    良久,他的眉頭方才舒展開來,笑道:“越來越有意思了?”


    阿棄有些好奇:“你這又在想著坑誰?”


    “這次你可是冤枉我了。”朱高燨無辜的說道,“我也沒招惹誰,是他先招惹我的。”


    阿棄腦子一轉,試探的問道:“漢王,還是太子?”


    “我與太子無冤無仇,幹嘛去坑他呢。”朱高燨輕笑道,“接下來,就看這位太子爺想怎麽做了。”


    ……


    雞鳴寺


    “萬歲爺,太子求見。”湯承手持拂塵,恭敬的說道。


    朱棣坐在椅子上,龍顏舒展:“宣。”


    “諾。”湯承微微俯首,向外走去。


    朱棣看向了姚廣孝,發現這老和尚不緊不慢的坐在蒲團上誦經。


    “老和尚,你覺得太子來了會說什麽?”朱棣懶散的問道。


    姚廣孝頓了一下:“無非就是被下入詔獄的那四十多名東宮與祁王府的官員罷了。”


    朱棣饒有興致的問道:“你說,他進來了會找朕說什麽?”


    姚廣孝思忖道:“不知道。”


    “這世界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朱棣挑眉。


    姚廣孝悠悠的說道:“人非神靈,又怎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得,你別擱我這講大道理了,說的全是屁話。”朱棣笑道,“你這老和尚,越活越能裝,若非是朕知道你是個什麽德行,怕是真就信了你的邪。”


    姚廣孝笑而不語。


    沒一會兒,頭戴烏紗翼善冠,身穿赤色圓領蟠龍袍子的朱胖胖氣喘籲籲的走了過來,向朱棣躬身行禮:“兒臣朱高燨,問聖躬安。”


    “朕安。”朱棣隨意的擺了擺手。


    而後,太子又向姚廣孝拱手行禮:“少師。”


    黑衣僧人微微頷首:“嗯,太子爺近來安好?”


    太子爺朱高熾靦腆一笑:“卸下了監國的擔子,近來我清閑多了,身體也好多了。”


    “嗯?”朱棣打趣道,“怎麽,之前朕讓你監國,難不成是為難你了?”


    太子擦去額頭的汗水,悻悻道:“父皇托付兒臣監國重任,兒臣不敢怨言。隻是如今四弟監國,國家太平,朝綱安寧,以兒臣觀之,四弟之才能勝過兒臣百倍千倍,可擔當大業乎。”


    朱棣輕蔑的說道:“怎麽,你這麽吹捧老四,是不是還想著把太子之位讓給他?”


    太子跪了下來,平靜的說道:“兒臣不敢揣摩聖意,全聽父皇安排。若父皇不讓兒臣做太子,兒臣便不做。若父皇相讓四弟移位東宮,兒臣則竭力配合。”


    “孬種!”朱棣麵色陰沉,“老子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孬種兒子,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爭,你還當什麽太子!”


    太子憨厚的笑著,不做反駁。


    他這一招,叫以退為進。


    朱棣這狗脾氣吃軟不吃硬,越是和他強,他就越上頭,指不定會做出來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可若是以柔向迎,老爺子不一定會和顏悅色,但終歸不會鬧出來什麽大事。


    別看一口一個“廢太子”,朱棣“廢太子”這話說了這麽多年,也沒見太子爺從東宮裏搬出去。


    老爺子罵的越狠,朱胖胖的太子之位做的越穩,雷聲大雨點小。


    可若是哪天老爺子忽然對太子態度極好,朱胖胖才會真的警惕,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有什麽事就直說,說完麻溜的滾。”朱棣沒好氣的說道。


    太子爺先做了一輯,方才說道:“兒臣聽聞,錦衣衛北鎮撫司兼管南鎮撫司的鎮撫使呂朝陽下了詔獄,不知是否是真?”


    朱棣澹澹的說道:“是又如何,呂朝陽與紀綱串通謀反,如今把他下入詔獄,理所應當。”


    太子彷若恍然大悟,而後恭謹的說道:“兒臣以為,呂朝陽不該下獄。”


    “為何?”朱棣問道。


    “呂朝陽剛在山東立下大功,此時朝堂上對呂朝陽評價多為稱讚,而父皇命他兼掌南鎮撫司的封賞,更是承認了此意。”太子說道,“現如今將呂朝陽下獄,這豈不是在說父皇錯看了呂朝陽?”


    朱棣冷哼一聲,說道:“立了功又如何,朕一向賞罰分明,命他兼管南鎮撫司是賞,他串通紀綱謀反,證據確鑿,罪不可恕!”


    太子看似憨憨,說道:“兒臣鬥膽問一句,單憑一封真偽不明的信件,真的就能落實呂朝陽串通謀反的罪名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朱棣用威懾的眼神注視太子,“你在質疑朕的判斷?”


    太子俯首道:“兒臣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你可是大明朝的太子爺啊。”朱棣用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道,“還有什麽是你太子爺不敢做的,怕是朝堂上擁立你稱帝的人,比漠北的沙子都多啊。”


    太子沉默不語,不接這個燙手的話茬。


    朱棣越想越氣,指著太子怒道:“滾!”


    “兒臣告退。”太子起身行禮,無聲離開。


    待太子離開後,朱棣臉上的怒意忽然消退了下來,轉為冷澹。


    “我大明朝的太子爺,真是把權謀手段玩明白了。”朱棣冷聲道。


    姚廣孝平澹的說道:“太子這次擺明就是為了因紀綱下獄的官員們來的,隻不過,他來了之後沒有為東宮下獄的人求情,也沒有指責漢王黨的羅修胡亂行事,反倒是把祁王府的呂朝陽給提了出來。”


    “哼,太子心裏門清,無論他為東宮入獄的人求情,還是指責羅修,最後都不會有任何的效果。”朱棣陰冷的說道,“呂朝陽是祁王府的人,於東宮毫無瓜葛。而太子把呂朝陽拿出來說事,既能試探朕的態度,也不會牽連到東宮,真是好手段,好算計啊。”


    姚廣孝笑道:“太子多謀,這不是陛下的福氣嗎?”


    朱棣搖頭道:“他和文官們走的太近了,做事風格也已經同化成了文官們的行事風格,朕不喜歡。”


    姚廣孝不太理解,隻當是朱棣重武輕文。


    殊不知,朱棣不隻是重武輕文,他對文臣更多的是憎恨。


    孝宗弘治帝、武宗正德帝,兩朝的皇帝被文臣壓製,如若傀儡。


    到了嘉靖這一朝,文臣們被嘉靖帝給玩弄於股掌之間,結果呢?


    大明朝差點沒了!


    到了嘉靖這一朝,文臣們發現他們鬥不過嘉靖,又弄不死嘉靖,為了手中的權力隻能拚命的去討好嘉靖,武將們依舊抬不起頭,將大明推到了風雨飄搖不定的險境。


    如果說文臣禍國殃民就顯得太偏執了,一個國家的運轉不能失去文臣,但如果將文臣捧的太高,一樣是亡國之道。


    嘉靖這一朝之所以如此昏暗,皇帝占了一半的原因,文臣占了一半的原因。


    這也是朱棣不喜歡太子的原因,朱胖胖自幼沉浸於儒家,之所以會得到朝野數量龐大的文臣支持,正是因為一旦太子登基,文臣們才有崛起的機會。


    朱棣眼神鋒銳,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


    詔獄,又稱天牢,,罪犯多屬九卿、郡守等一級高官,需皇帝親自下詔書定罪的桉件。曆朝曆代都有不同的名字,如西漢後宮中設有掖庭,其中掖庭獄,或稱掖庭秘獄,囚禁有罪的妃嬪、宗室。漢末劉恭自以為罪惡深重,故自係詔獄。


    如漢之北軍獄、唐之內侍獄、洛陽寺亦是詔獄。


    到了大明朝,詔獄隻有一個,那就是北鎮撫司的“錦衣獄”,戒備森嚴,裏裏外外重兵把守,錦衣衛的大大小小的千戶官、百戶官在此晝夜巡邏。


    詔獄最深處的隔間裏,男人披頭散發,身穿髒亂的囚服,手足被拷上了嬰兒胳膊粗的鐵鏈,眼神空洞沉寂。


    他叫紀綱,曾經是錦衣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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