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朝尚武,就連端寧帝未即位時,也曾領兵十萬掃平西方柔然,他如此,自然對皇子們也如此。


    待眾人表演完畢,領賞退去,純慧貴妃感歎道“此番景象,若是靜和看了,定然歡喜。”


    靜和乃是三皇子李銳騫表字,沈紅綿在文華殿讀書時,偶然聽太子李銳明喚過他,當時他嫌這表字頗有女氣,對李銳明還撂了臉子。


    坐在這四麵漏風的亭子裏挨凍,一時想起他的灑脫不羈來,惹的沈紅綿好生羨慕。


    純慧貴妃感歎完,男席中免不了有人要迴稟一聲,類似將軍出征勞苦雲雲,端寧帝倒是隻低頭飲茶,片刻,李銳鋒道“啟稟貴妃娘娘,兒臣今早收到紫金城傳書,說三哥已經迴來了。”


    前幾日,純慧貴妃與端寧帝商議,親修家書一封迴科裏特部,內中自然先敘思念,又談往日恩賞,再講若是科裏特部真與大端交惡,必定血流成河,科裏特部若想安居,斷不可挑起爭端。


    科裏特大汗前幾日迴信,稱他近日病重,庭中事務多由長子巴特爾代理,其心反叛,他必料理。


    戰事結果純慧貴妃早已知曉,壓下不表自是有意在端寧帝麵前賣弄李銳騫的勞苦,這廂聽了李銳鋒的話,顯得又驚又喜,對端寧帝道“四王爺說的,可是真的?”


    科裏特氏身材高挑,麵容也比中原女子英氣,此刻忽的淚濕眼眶,平添幾分嬌媚,如此反差,怎不叫人愛憐?


    端寧帝見她此番模樣,便低應了一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她道“今日設宴,圍爐煮茶,水是無根水,茶是洞庭碧螺春,詩情畫意,本宮也誠邀諸位執筆,以顯我大端風情,豈不是好?”


    眾人齊聲應了聲是,紛紛起身,身後侍從公公上前研磨,各個執筆就緒,頗有文人風貌,此情此景,隻叫沈紅綿甚是不耐煩,她隻想快快迴了忘憂居,將地籠子燒的熱熱的,再來碗熱湯,揀個話本子來看,那豈不是真的美哉?


    她煩悶的很,打量四周,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李銳禎正立在端寧帝座位側前方,目不斜視。


    順著他視線扭頭望去,遠方成群的青鬆樹,長勢正好。


    幾棵大樹,有什麽好看?


    沈紅綿收迴目光,也拿狼毫筆隨意沾幾下,卻不知畫什麽好,便去瞧旁側的尚雙兒,隻見白色紙上,圓月當空,一方院子以竹子做裝飾,正中立一持笛男子,身形挺拔。


    她畫的惟妙惟肖,沈紅綿一下便看出來了,輕聲道“你畫的是李世安?”


    尚雙兒瞄她一眼,羞道“姐姐聰明,果然看出來了.......”


    沈紅綿瞧那幅畫,便有些癡了,尚雙兒以為她沒聽過李銳禎吹笛子,便提議道“姐姐,待咱們迴了興安,叫我二哥哥喚世安哥哥來府上,給你吹奏一曲,好不好?”


    李銳禎時任鎮撫司指揮使,平日公務繁忙,哪裏有閑情專門為我吹曲子?


    沈紅綿自以為想的不錯,麵上也不拂了尚雙兒好意,隻道“那便深謝你了。”


    “姐姐與我客氣什麽!”


    二人閑談片刻,已有幾位揮毫畫筆將大作完成,展示後各得端寧帝賞賜,一時來在張昌平,隻見他身旁的內侍將鎮尺挪開,舉起畫紙,正麵向主亭子方向展示,畫上乃是梅花一支,繞是他筆法甚好,卻也有些單調。


    李銳鋒笑道“文輝兄,你怎地隻畫一支梅花?莫不是嫌桌子上的筆墨不足用?或是——瞧不起這賞梅宴?”


    宴席乃是純慧貴妃親設,筆墨怎會不夠用?


    張昌平若是存此番心思,便是大不敬!


    李銳鋒言辭如此偏頗,沈紅綿也顧不得再畫雪人,抬頭望去,隻見張昌平迴道“四王爺誤會了,微臣所畫,乃是九九消寒圖。”


    他話音落了,沈紅綿便聽見沈如意疑惑一聲,這便放下畫筆,向沈如意處望去,注目她的畫作,心裏歎道,你也畫消寒圖?真是巧了!


    張昌平畫的消寒圖梅花一支,九朵九瓣,日落東升,每日塗一瓣,待到畫作完成,便正是春風入戶時,若將圖紙保存好,踏青之時相贈他人以表思念也是極妙。


    沈如意的葫蘆消寒圖亦如此道。


    李銳鋒道“既是九九消寒圖,文輝兄可有相送之人?”


    張昌平聞言側首向沈如意望來,二人目光相撞,沈如意垂眸避開了。


    饒是沈紅綿還不懂得兒女情長,可那日在馬場,她也瞧出來張昌平應是對沈如意有了心思,眼下這光景,隻怕不是單相思。


    沈紅綿又去瞧李銳禎,見他挺身昂首,一派老武將勢頭,不由得輕啐一句“不中用呀不中用!”


    說罷,轉身迴到桌前,繼續提筆畫雪人,尚雙兒道“姐姐,你看什麽?”


    “沒什麽。”


    她三兩下揮筆,一個頭圓肚子大,頭戴竹鬥笠,眼如芝麻粒的胖雪人便躍然紙上,尚雙兒湊頭來瞧,道“姐姐,你畫的好醜。”


    沈紅綿故作高深的笑道“你不懂,我這是豪放派。”


    尚洪對尚雙兒寵愛非常,見她不愛讀書,便請了興安城各色有名畫家教她,沈紅綿的豪放派她卻沒見過,便打趣道“哪裏是什麽豪放派,我看明明是姐姐你自成一派,胡亂畫的......”


    沈紅綿也不反駁,隻嘻嘻一笑,應承道“畫的如何?”


    “不好。”


    “我看很好。”


    不待二人悄聲說完,這廂已輪到女眷展示畫作,當內侍公公將八公主李千凡的畫作舉起來時,眾人皆是默不作聲,隻見畫紙之上,一隻九尾鳳凰翱翔於天,頗有氣勢。


    純慧貴妃道“靜怡,你所畫何意?”


    八公主李千凡起身道“迴母妃,臣女所畫乃是心中所願,自是祝願母妃鳳體康健,歲歲無憂。”


    自古以來,皇帝乃是真龍天子,與之相配的皇後才是鳳儀天下,科裏特氏不過是皇貴妃,她若真敢以鳳凰自居,便是犯了蔑視中宮的不敬之罪。


    四皇子李銳鋒乃是中宮陳氏所出,看到這副畫不禁怒火中燒,反而笑道“八妹妹畫的好哇!”


    李千凡貴為公主,何曾受過旁人一點委屈,心思純粹也未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隻道“四哥哥謬讚,改日我也為你畫一幅,如何?”


    李銳鋒輕哼一聲,迴道“深謝八妹了。”


    他話音落了,沈紅綿忽聽身後亭子有女聲道“八公主所畫的鳳凰翱翔與九天之上,實乃好意,可萬歲爺乃是真龍天子,他仍穩坐與此,鳳凰豈能獨飛?”


    眾人隨端寧帝一起看來,夏飛燕施了一個萬福禮,道“啟稟萬歲爺,純慧貴妃娘娘,臣女也有畫作一幅。”


    早先夏雙燕與李銳禎定親,卻久在病中,夏飛燕雖早已和李銳鋒通了款曲,卻也被耽擱了。


    如今夏雙燕已過世,她巴巴的跟來行宮,自然不能錯過每一個露臉得勢的好機會,她想,隻要能討端寧帝開懷,或是有了恩賞,再不濟留下些印象,她嫁去四王府,便不難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李銳鋒從未想娶她,此次授意她跟來行宮,不過是想在八公主李千凡麵前插個細作罷了。


    自古女子多癡情,又多被情郎誤終生,這道理她還不懂得。


    她要展示畫作,端寧帝自然允準,道“起吧。”


    夏飛燕強壓喜悅,恭敬迴道“謝萬歲爺。”


    說罷,急於展示畫作,也不用內侍公公幫助,自己挪了鎮尺,將畫拿起,展示道“請看,臣女所畫乃是水中鴛鴦,琴瑟和鳴,臣女祝願萬歲爺與貴妃娘娘如這鴛鴦一般,年年有今朝。”


    尚雙兒嗤嗤笑了,湊頭對沈紅綿壓低聲音道“姐姐,這女子怎地比我還不如?古語雲,夕為鴛與鴦,今為參和商,且不說這是形容男子與男子的,就是這鴛鴦的寓意,也與勞燕分飛無差,她怎好畫這個?”


    沈紅綿道“靜聽就是,再多話小心你哥哥的眼刀!”


    尚雙兒偷眼去瞧尚如海,見他果真嗔怪自己,也就不言語了。


    和慶在位時,對眾皇子的課業教育最是上心,故此端寧帝自幼飽讀詩書,夏飛燕肚子裏有多少文墨,他一聽便清楚,也不與她的畫糾纏,隻問道“你父親身體如何了?”


    夏飛燕連忙道“迴萬歲爺,我來時他仍臥病在床,憂心國事呢。”


    蠢笨之人不能多言語,多說多錯,不曉得嗎?


    沈紅綿凝著她,老父親臥病在床,你卻有心思出來玩?待他日傳迴興安城,旁人會如何看你?真是蠢出升天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沈小姐被人暗戀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詞窮馮太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詞窮馮太太並收藏聽說沈小姐被人暗戀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