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盛主仆二人來在純香閣門前,伺候八公主李千凡的丫鬟水蘇腳步匆忙的迎上來,行過萬福禮,滿臉焦急的道“沈大人您可來了!”


    沈盛淡淡迴道“發生何事?”


    水蘇道“昨日夜裏,公主腹痛難忍,本來奴婢想去請您,可公主不許,硬生生熬到現下,還在痛著!您快隨我吧!”


    二人進來屋中,熱浪撲麵襲來,內中夾雜一股子淡淡血腥味,沈盛掃一眼裏間月影紗帳合攏的楠木床,聽得女子低聲輕哼,便微微皺起了眉頭。


    才到宣城行宮幾日有餘時,李千凡也來了月事,正如這般腹痛難忍,沈盛便提醒她切莫貪涼,可李千凡性子驕縱,怎會肯聽他的話?


    為醫者,最惱這種病人。


    水蘇前去通稟,在軟塌端坐的夏飛燕起身,對沈盛行了萬福禮,道“拜見沈大人。”


    沈盛隻當她是李千凡的閨中密友,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聽水蘇報名來人,李千凡哼唧一聲,還記得上次他囑咐自己不可貪涼的場景,兩腮便有些發熱,推脫道“哎呦,依我看也不必搭脈了,我便是腹痛,請沈大人給我開些止痛藥也就是了!”


    沈盛拿著脈診和帕子,走到床側,道“請公主殿下伸出手來。


    紗帳內沒動靜,沈盛微吸一氣,又再道“還請公主殿下伸出手來,微臣診過,也可記檔。”


    夏飛燕扭身柔聲勸道“公主殿下,您還是要聽沈院判的話,他是妙手,給您診過,您也可安心呀。”


    李千凡這才緩緩將手伸出,沈盛搭上便知又是寒涼之症,故此收了診具,寫了方子交給水蘇,吩咐道“公主殿下腹痛難忍,乃是涼食多用所致,依方抓藥,明日便可痊愈了。”


    清冷的話音未落,月影紗帳猛地被從裏麵分開,李千凡嬌嚷道“還要明天,我沒命了呀!”


    屋內熱,她隻穿了乳白色寢衣,此番貿然出來,甚是不雅,沈盛反應及快,低頭避開,道“藥到才能病除,公主殿下切莫心急。”


    若是換個醫官,李千凡肯定又要迴嚷,痛的可不是你了!


    但現下瞧著低眉垂目也顯身姿俊秀的沈盛,忽地有些舌頭打結,退迴紗帳內,須庚才道“那藥苦不苦啊?”


    沈盛又答“良藥苦口利於病,公主殿下。”


    “哼,”李千凡想反駁,夏飛燕道“公主殿下不怕,藥苦的話吩咐小廚房送碗甜湯來喝吧。”


    她這才沒了聲響,沈盛收到診具,提著箱子出來了。


    女子來月事都畏冷,所以這屋子溫度頗高,待他離開後,李千凡又拉開紗帳透氣,問夏飛燕,道“你來月事,也腹痛嗎?”


    夏飛燕本不腹痛,但仍舊附和道“也痛的。”


    “那你痛,也會叫沈大人去瞧嘍?”


    兩個女子對視須庚,隱隱的夏飛燕似乎曉得她為何如此問,便垂眸答道“沈大人乃是太醫院院判,臣女可是萬萬不敢用的。”


    李千凡忽的笑道“真的嗎?”


    夏飛燕點點頭,一時二人都不再言語了。


    進了十二月,氣溫更低了些,沈紅綿不耐冷,便吩咐玉竹將地籠子燒熱,窩在床上看李銳禎送來的書,也就是了。


    過了幾日,夜裏下了一場大雪,她本不想出門,可奈何純慧貴妃在梅園設擺宴席,便隻得換了玫紅色對襟襖裙,披上同色披風,出門來了。


    氣候幹冷,天地銀裝素裹,入目皆是白色,嫩豆腐狀的雪塊伏在房脊兩頭,一路上,深綠色鬆樹枝條,掛滿銀花,微風吹拂,細小雪粒刮落飄下,如同銀花般晶亮。


    行在梅園內,隻見金縷梅在雪色映襯之下,迎風而立,怒放枝頭,別有一番景色。


    供人避風的亭子坐北朝南而設,見方約有三丈,正中置一紅漆楠木桌子,正是端寧帝與純慧貴妃之位,沿著木地板順四層台階而下,左右兩旁分設男女席位,冬日裏煮茶賞梅這般消遣,最是雅致,故此,席位上人員上座八九成,卻隻聽得微微細語。


    忽的尚雙兒揚手招唿道“姐姐來這!姐姐來這!”


    沈紅綿本不是麵皮薄的女子,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覺得如芒在背般尷尬,低眉垂目,快快進來亭子,玉竹將鵝絨墊子擺好,伺候她坐了,又斟一杯熱茶,奉給了她。


    沈紅綿飲一口,為了暖腸胃,稀裏糊塗咽下肚,與鄰桌的沈如意頷首打了招唿,她今日身著碧色綉鴛鴦披風,頭梳單螺發髻,雙唇勻塗淡粉色胭脂,更襯的她容貌端莊清麗。


    如此打扮,似比往日更加漂亮,不由得多看幾眼,輕聲感慨道“這般姿色的女子,難怪他動心......”


    又再去瞧左右女子,各個美妝粉黛,盛裝打扮,心裏歎道,興安城的妖風是吹人,但水土卻好,瞧這些小娘子美的很呐!


    再去瞧男席,首位便是四皇子李銳鋒,那日在落英水榭,二人談話並不算愉快,所以沈紅綿的目光與他擦過,隻當沒瞧見他端茶示意的舉動。


    挨著的是尚如海,他是個黑皮膚,叫身上的月牙色窄袖長袍一襯托,還有些姿態,顯然也是在銅鏡前躊躇半天衣衫才穿出來的。


    接著是沈紅綿也認不得的兩位公子,看年紀,都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再來便是張昌平,今日他身著綠色長袍,微微低頭,似有心事,瞧見他,沈紅綿心道,也不知李世安那根木頭樁子有沒有將玉牌還給他,這便搜尋李世安,遠遠瞧見王公公引路過來,便急忙起身跪了,隻聽尖細的嗓子傳來“萬歲爺駕到——純慧貴妃駕到——”


    眾人也都跪了,片刻,聽到主亭子內,一聲低沉的男音道“起吧。”


    眾人再恭敬迴道“謝萬歲爺。”


    一陣窸窸窣窣,眾人起身落座垂首,沈紅綿根本瞧不見端寧帝模樣,隻聽他又道“今日愛妃設宴,你們可隨意些。”


    “謝萬歲爺。”


    眾人雖是如此應承,可真正隨意之人卻沒有,沈紅綿自幼受過宮中規矩,勉強端坐,再偷眼去瞧尚雙兒,兩人都一般局促模樣,不由得想笑,可場合不對,也隻能忍著了。


    純慧貴妃身穿黑色裘狐大氅,姿容華麗,道“萬歲爺即說可隨意些,你們放開些吧。”


    眾人又再迴“多些貴妃娘娘。”


    眾人還是不言不語,八公主李千凡出聲道“母妃,孩兒聽說今日有冰嬉?”


    “嗯。”


    “那快給兒臣看看!都有什麽曲目!”


    這一場宴席,是以賞梅為名義,行的卻是為李千凡選個東床快婿的目的,故此她如此恣意張揚姿態,純慧貴妃心下寵溺,卻也覺得不合時宜。


    便微微掃了一眼男席,又瞧向她來,頗有責怪。


    這一來一迴的動作,沈紅綿偷眼瞧了,她何等機靈,頓時明白了大概。


    心裏笑道,做公主還是有些好處,與人相看陣仗都大多了!


    眾人無聲默默,忽聽女子柔聲道“迴純慧貴妃娘娘,臣女也想看看有什麽戲。”


    不肖抬頭,沈紅綿便分辨出是夏飛燕。


    自從夏雙燕詐死脫身以後,夏淵病在府中,此次也沒有隨駕來行宮,這夏飛燕是自行前來的。


    沈紅綿知道此事,如今聽她冒然發言,便忍不住去瞧她,今日,她身著白色繡花對襟襖裙,頭梳矮發髻,靜靜的站著,真是體如弱柳扶風,態如小家碧玉般惹人憐愛。


    可沈紅綿到底不是第一次見她,知道她的心腸九曲十八彎,做什麽事說什麽話,都有她的意思。


    在這行宮,各家女眷的動靜純慧貴妃一清二楚,她與李千凡來往密切,如此發言,雖然冒失,卻也不算錯誤。


    微一抬手,身後的趙嬤嬤將今日的冰嬉劇目遞給過去,二人翻開幾頁,又再遞歸趙嬤嬤,不肖片刻,以方木柵欄圍成的冰嬉廠便有爆竹聲四起,隨著響聲,眾人皆注目望去,隻見冰嬉場內,身著彩服,頭飾花冠的百多人飛一般地滑行圍欄後,麵向端寧帝跪拜行禮。


    這陣勢沈紅綿在江州也不曾見過,所以十分好奇,見他們各個腰掛弓箭,鞋底安有形似火鐮的刃片,他們既行了禮,便在冰上時而像閃電瞬間即逝,時而如魚嬉水,躍上潛下,同時拉滿強弓瞄準後側高懸的花束依次射去,每當射中,花束中自然響起一串鞭炮聲,炸響間,對席男子們皆高聲唿好,氣氛一時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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