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漢主東封報太平,


    無人金闕議邊兵。


    縱饒奪得林胡塞,


    磧地桑麻種不生。


    且說當時那女真狼主命大將完顏特魯擺下了這個八姓河圖五行陰陽陣,端地十分齊整,正是:


    殺氣橫空,日黑沙黃路漫漫,白雲衰草霜凜凜;紫塞風狂,胡箱羯鼓悲涼月,赤幟紅旗映日光。遍地裏逃災難的,男啼女哭;一路來擄財帛的,萬戶驚惶。番兵夷將,一似屯蜂聚蟻;長刀短劍,好如密竹森篁。可憐那櫛風沐雨新基業,今做了鬼哭神號古戰場。


    姚子劍在將台上看了這陣,暗暗心驚不已,卻問嚴紅凱道:“我師,你看這是何陣勢?”


    嚴紅凱蹙眉道:“這陣勢殺氣衝天,內中往來變化不定,必然厲害。貧僧卻不識得,若要識這個陣勢時,除非叫那梅怡慶來看。”


    姚子劍聽了喜道:“梅尚書熟讀許多兵法,必然識得此陣。”便令人喚梅怡慶上來看那陣勢,不料梅怡慶看了一番,卻道:“陛下可令眾將都來看這陣勢。”姚子劍聽了,便叫眾將都上將台來看這個陣勢。眾將看了,都不識得。


    梅怡慶卻指著那陣笑道:“這陣不是別個,卻有名的喚作五行陣。那胡虜卻學得一知半解,把陰陽二氣填在當中,壞了土氣。”


    眾將聽了,都道:“尚書既然識得,必然破得。”


    梅怡慶笑道:“自然破得。今日屬水,水生木克火。龍驤營正映東方青龍木之象,便可令龍驤營領一支軍馬,去打那南邊陣勢。”


    姚子劍聽了,便與眾將一齊出馬,立在陣前。那裏女真軍中,完顏特魯催馬而出,指著姚子劍笑道:“那中原可有人識得俺這個陣勢麽?”


    姚子劍道:“不過是五行陣而已,有何稀奇?”


    完顏特魯笑道:“既然識得,敢來打麽?”


    姚子劍道:“既然識得,如何不敢打?”便令李昌道領著龍驤營出馬,又令許晨奇麾下趙猛領風麟騎相助。怎見那李昌道英雄?有一首《臨江仙》為證:


    嚐在京師為統領,隨皇帝累受艱難。虹霓氣逼鬥牛寒。勇能安宇宙,忠欲定塵寰。


    虎體狼腰猿臂健,乘龍駒穩坐雕鞍。禁兵聲價滿延安。關公刀偃月,赫赫震軍班。


    那裏完顏特魯望見,卻與眾將竊笑道:“他隻道俺這是尋常的五行陣,便來攻打,卻不知俺這八姓河圖陣的厲害,便叫他吃一驚!”便叫眾將休要慌張,依著練好的陣圖行事。


    趙猛自接掌風麟騎以來,大小不下百戰,前日見一般的雷麟騎統領許霹靂被女真殺了,心中惱怒,一騎當先便往那女真陣南撞去。風麟騎馬快,早到陣前,亂箭齊發,把那女真射得翻翻滾滾,登時讓開一條道路來。風麟騎殺入陣中,李昌道亦領著龍驤營趕上,大刀闊斧直往那陣勢中心殺去。


    姚子劍等將在後看時,卻見風麟騎與龍驤營如一根利錐一般直直插入了女真陣中,都是大喜。卻是被女真兵馬旗幟翻翻滾滾擋住了,看不分明。隻說那趙猛先殺到陣內,遠遠望見完顏允蹈,怒道:“便是你這賊殺了許霹靂,今日恰好報仇!”說罷彎弓搭箭,覷的親切了,抬手一箭便往完顏允蹈射去。


    不意那箭飛到半途,平白著起火來,便燒作一個箭頭落在地下。趙猛大驚,便聽一將怒道:“你那南蠻,怎敢暗箭傷人?”說罷一將舞著手中鳳翅鎦金镋,直殺過來。趙猛看認軍旗時,明明白白寫著“虎麵太歲紇石烈執中”。怎見這紇石烈執中大將?


    身長丈二,穿一副象皮鎖子甲,紅袍外罩;頭如笆鬥,戴一頂盤龍赤金盔,雉尾雙分。獅蠻帶腰間緊束,牛皮靴足下牢登。一丈高的紅砂馬,奔來如掣電;碗口粗的鎦金镋,舞動似飛雲。遠望去,隻道是龍須虎;近前來,恰似個巨靈神。


    趙猛望見紇石烈執中大怒,拍馬舞刀搶上便戰。紇石烈執中不慌不忙,使開本事相迎。兩將相鬥正酣,李昌道領著龍驤營趕到,便要上前助戰,卻聽一人罵道:“南蠻子,何不速速下馬受死?”李昌道連忙看時,乃是奪命神槍仆散揆。李昌道不敢怠慢,舞起青龍偃月刀相迎。


    兩人鬥了十餘合,不分勝敗,那裏紇石烈執中卻把趙猛自馬上一把活捉過來,又奪了他那匹鐵腳青驄好馬。後人有做那一首打油詩,嘲那風麟騎曆代統領都是身騎快馬,慣放冷箭,奈何卻是武功稀疏:先有雲龍鵲尾坡,再見執中上京搏。風麟從來不廝殺,陣前送馬人卻落。


    仆散揆見擒了趙猛,卻把槍逼開李昌道大刀,笑道:“你那副將早敗,你不降奈何?”李昌道大怒,施展平生武藝,當頭便是一刀砍去。原來這仆散揆是女真年輕一輩裏頭一個慣會廝殺的,日後也成名將,卻是手段高強。那仆散揆藝高人膽大,也不要人相幫,獨自一杆槍把李昌道戳的沒處躲避。


    鬥了三十餘合,仆散揆卻道:“你這將好本事,卻與其他南蠻不同。先前燕京城邊,有個一般使刀的漢將,鬥不過十合,便被俺殺得倉皇而走。”


    李昌道聽了,心中暗道:“他說的必是那火龍都尉邱宇宏。想這邱宇宏好本事,便是全力相殺,我不出五六十合也奈何他不得。這胡將竟說十合便敗了邱宇宏,必然十分厲害。”


    當時李昌道本就隻有遮攔之力,毫無還手之功,此時心下又怯了,一杆大刀漸漸不成章法,虛砍一刀,領軍便退。卻聽那仆散揆在後笑道:“你待哪裏走?”李昌道一驚,卻見麵前的女真兵馬平白都變作一堵堵火牆,三麵團團圍定了漢軍。李昌道正沒做道理處,卻見仆散揆從後趕上,撲地一槍,正中李昌道左腿。李昌道坐不住馬,登時摔下,看那四周時,不見一絲火星,仍舊是女真兵馬。仆散揆一聲令下,便把李昌道綁了。


    姚子劍在外見兩支軍馬撞將進去,便有女真兵馬團團封住了來路,隻聽得殺聲陣陣。正在心焦,卻聽得一聲梆子響,那裏女真南軍門旗開處,仆散揆與紇石烈執中兩將擁簇著那完顏允蹈出馬。姚子劍定睛看時,陣內不見半個漢軍。


    姚子劍怒道:“你將我兵馬何處去了?”


    完顏允蹈嗬嗬笑道:“你那兵馬不自量力,撞入我陣來,自然都是陰曹地府去了。”


    那裏天朝陣中,惱了一個太歲,大喝一聲,跳出陣前,罵道:“你那胡狗施展什麽妖法,陷了我許多軍士?”


    完顏允蹈看那將時,卻是個帶發頭陀。那人麵如藍靛,眼似紅燈,臉似青鬆,口如血盆,獠牙賽利箭,虯髯像銅針,正是怒麵修羅嚴紅凱。完顏允蹈見了,心中害怕,卻對仆散揆道:“這賊禿昔日曾殺敗了俺小妹,不知妹夫鬥得過他也不?”


    仆散揆見了嚴紅凱生的相貌兇惡,也有三分害怕,卻仗著本事高強,笑道:“你這和尚不去看經念佛,卻來陣前討死!”嚴紅凱更添三分惱怒,罵道:“須知你佛爺便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活佛,正要來剿除你胡狗妖孽!”當時一番話說的兩人都是大怒,便在陣前交手。那場好殺:


    一個是天朝上國,不修佛禪莽和尚;一個是遼東女真,滿腹韜略俏駙馬。莽和尚醜,宛若修羅離地獄;俏駙馬俊,一如柴紹投胡邦。雪花戒刀分兩柄,追魂神槍隻一杆。前後進退,齊脅平腰。按定左顧右盼,盤頭護頂防身。落地金光滾地打,漫天閃電蓋天靈。搜山勢,兩輪皓月;煎海法,趕日追星。童子抱心分進退,金錢落地看高低。花一團,祥雲瑞彩;錦一簇,紋理縱橫。轉折俯仰,舞動三十六路小結構;高低上下,使開七十二變大翻身。


    兩人直在陣前鬥了三十餘合,仆散揆雖是馬戰,嚴紅凱自是靈活,卻奈何他不得。仆散揆心中暗道:“似此打下去,何時是個分曉?若是被他砍了馬腳,一世英名毀在這裏。隻是把他引到陣中去擒。”當即賣個破綻,撥轉馬頭,塔拉拉地便走。嚴紅凱不舍,直趕入那陣勢裏去。


    姚子劍在後見嚴紅凱趕將進去,登時大驚,生怕陷了他,急忙揮動大軍掩殺。那裏女真兵馬擺成了陣勢,不慌不忙,隨著完顏特魯帥旗而動,把漢軍殺得大敗。姚子劍大敗了一陣,卻有女真那裏遣使過來,說道要用李昌道趙猛兩人來換完顏允成。姚子劍問那使者道:“既然要換,何不把嚴紅凱一並換來?”


    那使者說道:“那醜和尚撞入陣來,混殺之中卻不見了,著實不知去向。”姚子劍聽了,更增憂悶,卻隻得將那完顏允成換了李昌道趙猛兩將過來。姚子劍見兩人歸來,卻以手加額道:“且是沒有壞了那完顏允成性命,不然幾乎見不能得勾與兩位將軍再見!”


    李昌道與趙猛謝了敗軍之罪,卻把那陣勢裏頭情形說了,梅怡慶卻道:“他這陣勢之中,必然還有妖術加持,不是那普通的五行陣可比。明日且不要去打陣,隻管把他將領激出來,陣外廝殺。他若是要動手腳時,三軍眾目睽睽,也好看個分曉,便好有計破他。”


    姚子劍道:“梅尚書說甚是的有理,如今大軍既已殺到賊巢,放著這中原許多好漢,難道還被他一個陣子嚇退了不成?”翌日兩軍陣前,姚子劍卻令徐允路出馬,怎見得這徐允路好漢?但見他:


    錦鞍駿馬紫絲韁,金翠花枝壓鬢傍。雀畫弓懸一彎月,龍泉劍掛九秋霜。繡袍巧製鸚哥綠,戰服輕裁柳葉黃。頂上纓花紅燦爛,手執金絲鉤鐮槍。


    女真西麵陣中,閃出一員將來,號旗上寫著,乃是“花花郡馬烏古論誼”,兩軍見了,都叫一聲:“昨日好個醜和尚,今日卻好俊俏一個郡馬!”原來那烏古論誼生的長大,麵如潘安,貌欺宋玉,膚色雪白,唇如塗朱,更兼蹴鞠彈唱諸般技藝都會,故稱花花駿馬。怎見這烏古論誼貌美?


    鳳眼濃眉如畫,微須白麵紅顏。頂平額闊滿天倉,七尺身材壯健。善會偷香竊玉,慣的賣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風流無限。


    烏古論誼提著天龍白金槍,騎一匹踏雪白馬,出在陣前,三軍都叫一聲:“好一個俊俏郎君,莫不是子龍再生麽!”烏古論誼正在得意,卻聽那徐允路叫道:“那邊那白麵小生,莫不是個婦人家裝扮的麽?”烏古論誼聽了大怒,提起天龍白金槍,照著徐允路心口便刺。徐允路不慌不忙,把金槍一擺,登時逼開。


    當時兩人一杆金槍,一杆銀槍殺在陣前,那場好殺:二將陣前生殺氣,跑開戰馬賭生死。霹靂金槍顯英雄,花花郡馬逞豪傑。鉤鐮槍發龍舒爪,白金槍刺蛇伏起。金光不離胸左右,銀花隻向心窩裏。三軍擂鼓把旗搖,兩邊呐喊江潮沸。自來多少將軍戰,不似今番無底止。


    那裏徒單公弼見了兩麵廝殺,卻認得徐允路是殺兄的仇人,把方天畫戟一擺,催馬出來助戰。漢軍之中朱恆吉見了,說道:“這廝正是班門弄斧,敢來本將軍麵前用戟。”也不答話,提了那柄描金方天戟,便來截住徒單公弼廝殺。兩人在陣前絞作一團,兩杆方天畫戟分扯不開,眾兵士看時,都叫聲好,隻見:


    那朱恆吉是白袍白甲,映著虎威營白虎之象;徒單公弼是黑衣黑馬,映著地六水玄武之象。那黑袍黑甲的,頭戴一頂镔鐵盔,烏雲蕩漾;白衣白馬的,身穿一件雪花甲,砌就龍鱗。烏衣士相貌希奇,如同黑獅子搖頭;白甲將身材雄壯,渾似銀狻猊擺尾。征袍舞動,錯認薛仁貴重生;匹馬咆哮,卻像黑麒麟出現。


    兩人一黑一白,都使方天畫戟,鬥得不分勝負,隻是在陣前團團相持。鬥到間深處,眾兵士隻見一團白光,一片黑影。兩人鬥了一陣,卻霍地住手。眾人看時,卻見朱恆吉戟上一麵芙蓉五色幡,與徒單公弼戟上金錢豹子尾纏在一處,分解不開。兩人使了吃奶的力氣去拔時,奈何那中間越纏越緊,隻把臉漲的通紅,卻分解不開。


    許晨奇在後看了,卻張開了那靈寶弓,覷的親切,喝一聲:“著!”那箭過去,卻好把兩戟中間五色幡與豹子尾射斷,兩杆戟登時分開。朱恆吉與徒單公弼本在爭奪,兩戟忽分,兩人收力不住,都倒撞下馬去。朱恆吉卻撇了戟,也不要騎馬,拔劍便要來砍徒單公弼。徒單公弼急忙一個鯉魚打挺,上前按住了朱恆吉佩劍,要他拔不出來。兩人就在陣前扭成一團,赤手空拳在那裏互毆。


    姚子劍見了,不悅道:“這哪裏是大將對陣?與街頭流氓互毆何異?”許晨奇道:“陛下不要焦躁,看末將出馬,管保成功。”許晨奇當時催開了胯下那匹龍紋赤兔馬,如同火雲一般出來,一杆金馬槊卻被人從中攔下。許晨奇看時,卻是那催命神槍仆散揆,騎著一匹卷毛赤兔馬,出陣截住。


    許晨奇見了仆散揆,便問道:“你便是日前擒了趙猛的那將麽?”仆散揆嗬嗬笑道:“日前虎麵太歲紇石烈執中奪得他一匹好馬,不意你今日又來再送我一匹龍文赤兔!”許晨奇聽了大怒,挺起金馬槊便刺,仆散揆舞動落魄追魂槍,動手廝殺,但見:


    二將陣前把臉變,催開戰馬來相見。一個指望直搗黃龍府,一個但願殺到乾元殿。一個奪魄槍,閃爍似寒光;一個金馬槊,星飛若紫電。直殺得:播上揚塵日光寒,攪海翻江雲色變。


    鬥了二十餘合,許晨奇心中暗道:“這將槍法純熟,久戰無益,看我用計擒他。”卻賣個破綻,撥馬便走。仆散揆催開了那卷毛赤兔馬,在後窮追不舍。不料那許晨奇暗暗彎弓搭箭,覷的親切,翻身一箭射落仆散揆下馬,紇石烈執中急忙引軍救迴。


    許晨奇正待趁勢殺去,卻聽得一聲大喝,一將舞著大刀當頭劈來。定睛看時,卻是彪七駙馬烏林答複。原來那烏林答複是女真之中頭一個兇悍的,一旦殺將起來,全然不把性命為念,故謂之彪七駙馬。當時玉麵駙馬唐括貢恐烏林答複有失,急忙催開了胯下潑墨烏騅馬,徑自來搶許晨奇。許晨奇見烏林答複兇悍,亦有三分害怕,仗著馬快,撇了烏林答複卻去鬥唐括貢。


    梅怡慶望見,卻對姚子劍道:“今日鬥將,已然將他大將調離半數。先前那仆散揆勝了我一陣,卻被驃騎將軍一箭射下去,大振我軍威。陛下可以多譴上將,把他將佐都調離了本陣,卻好廝殺。”那裏劉誌秀聽見,大喝一聲,騎在符剩文身上,直跳到陣前,一把揪住了烏林答複座馬,便把他掀下馬來。


    那裏胡兵陣中,見了符剩文這般一個巨人,半個腦袋又是生鐵鑄的,都是大恐,卻有烏林答複副將兩足大蟲蒲察兀迭生怕有失,直直搶出陣來。但見他:


    頭上金冠雉尾飄,身穿金甲象皮絛。手中狼牙狂風到,背插螭頭雁翎刀。麵似紅銅無二色,滿口黃須如蠟膠。儼似金剛無二樣,勝卻塞外國內豪。


    那蒲察兀迭是那女真國第一大力士,當時跳將出來,左手螭頭雁翎刀,右手混鐵狼牙棍,雨點一般劈頭蓋臉打下。符剩文雖然刀槍不入,也吃他打得十分疼痛,大吼一聲,把出那倒曳九牛之神威來,用那緊箍也似的大手,將蒲察兀迭死死幫住了。饒是蒲察兀迭力大,也是絲毫動彈不得。


    那彪七駙馬待要來相幫,卻被劉誌秀袖箭亂發,慌忙繞著兩人躲避不迭。紇石烈諸神奴急忙出馬,卻聽得天朝陣中大吼一聲,也閃出一個胡人來,隻見他:


    頭戴大紅結頂赤銅盔,身穿連環鎖子黃金甲。走獸壺中箭比星,飛魚袋內弓如月。真個英雄氣象,蓋世無雙;人材出眾,豪傑第一。


    卻是蒙古鐵木真出馬,兩杆蛇矛鬥不到二十合,紇石烈諸神奴已然招架不住。那裏中軍完顏允功見了,提著紫金盤龍槍上前助戰。兩將合鬥鐵木真,才堪堪鬥一個平手。紇石烈執中提著鳳翅鎦金镋上前助戰,卻被蒙古紮木合攔住。邱宇宏出馬,又被完顏長樂攔住,兩柄刀廝殺。


    那女真軍中,狼主完顏烏璐見了,說道:“我陣勢裏良將盡出,怎地卻不見一絲便宜?”完顏特魯說道:“我主莫憂,南蠻子此時亦必大將盡出。看俺親自出馬,擒拿南蠻子皇帝獻與帳下。”當時這完顏特魯親自出馬,隻見:


    頭戴一頂金鑲象鼻盔,金光閃爍;旁插兩根雉雞尾,左右飄分。身穿大紅織錦繡花袍,外罩黃金嵌就龍鱗甲;坐一匹四蹄點雪火龍駒,手拿著螭尾鳳頭金雀斧。好像開山力士,渾如混世魔王。


    完顏特魯出陣,也不答話,使開大斧,直闖姚子劍中軍。李昌道見了大驚,急忙舞刀去攔,不料腿傷未愈,被完顏特魯一把便拍下馬來。那完顏特魯如虎入羊群一般,左右衛軍沒一人接得住他一斧,攔擋不住,被他直直殺到姚子劍麵前。姚子劍喝一聲:“好將!”卻也親自舞動三尖兩刃刀廝殺,那場好殺,正是:


    棋逢敵手,木遇良工。兩邊鼓響震天雷,就地鑼鳴如霹靂。搖動五方旗,人馬軍前舍命爭雄。刀斧練磨,惡似那金身如來下哪吒;氣影相迎,猶如那四州大聖降水母。釘擦釘,雙摩皓月;甲蹌甲,對射金山。兩條凹麵混汗龍;一對巴山白額虎。


    當時陣上二十員大將往來廝殺,正是未分勝負。那裏仆散揆在陣中救得蘇醒,見了那裏廝殺,奮盡全力大吼一聲:“不趁此機會一舉滅了南蠻,更待何時!”那裏女真軍馬聽了,把那話一個個傳去,登時群情激昂,齊聲喊道:“不趁此機會一舉滅了南蠻,更待何時!”


    那女真兵馬一齊往前殺來,梅怡慶亦指揮大軍迎上,當時兩麵大將都在陣前相鬥,隻是軍馬兩麵混戰。當時直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兩軍將士充耳皆是慘唿之聲,都殺紅了眼,隻管亂殺。


    當時兩麵交兵,正是:兩家混戰,士卒如雲。衝開隊伍勢如龍,砍倒旗幡雄似虎。個個威風凜凜,人人殺氣騰騰。兵對兵,將對將,各分頭目使深機;槍迎槍,箭迎箭,兩下交鋒乘不意。直殺得翻江攪海,昏慘慘冥迷天日;真個似拔地搖山,漸索索亂撒風砂。正是:迷空殺氣乾坤暗,遍地征雲字宙昏!


    殺了半日,那漢軍終究是不如女真勇悍,被殺得大敗,尋爺覓子,丟盔棄甲而逃。姚子劍眼見兵敗,隻得撇開了完顏特魯撥馬而逃,女真軍馬在後窮追不舍。直追到七十裏外,漢軍方才收住陣腳。姚子劍檢點軍馬時,折其大半,喜是將佐都無大礙。姚子劍憂道:“若是似此,怎能取勝?”正在納悶之間,哨卒說道帳外國師迴來了。


    姚子劍大喜,急忙將嚴紅凱迎入帳內,問道:“朕隻道大師陷沒陣中了,緣何到此?”那嚴紅凱聽了,便說起來由。


    原來嚴紅凱當時殺入女真陣中,四麵紅旗紅甲兵馬團團滾滾,卻把他圍在當中。隻聽得一聲梆子響,卻見四麵霍地烈焰焚天,團團沒個出路。嚴紅凱正在焦躁,卻聽得一聲脆響,那火裏卻現出一個出去來,看時:


    四圍周妙,八麵玲瓏。重重曉色映晴霞,瀝瀝琴聲飛瀑布。溪澗中漱玉飛瓊,石壁上堆藍疊翠。白雲洞口,紫藤高掛綠蘿垂;碧玉峰前,丹桂懸岸青蔓嫋。引子蒼猿獻果,唿群麋鹿銜花。千峰競秀夜深白鶴聽仙經;萬壑爭流,風暖幽禽相對語。地僻紅塵飛不到,山深車馬幾曾來。


    嚴紅凱正被燒得焦頭爛額,見了這個去處,心下大喜。也不及多想,便即走將過去,不過三轉五轉,離了火海。嚴紅凱當時提了兩柄戒刀,卻不知這是什麽所在,隻是在那山裏亂走,觀賞四周景色不足。也不知在那山裏走了多少時分,卻見那山中現出一座偌大的莊園來:金釘朱戶,碧瓦盈簷。交加翠柏當門,合抱青鬆繞殿。仙童擊鼓,一群白鶴聽經;玉女鳴鍾,教個青猿煨藥。不異蓬萊仙境,宛如紫府洞天。


    嚴紅凱暗暗道:不意此處尚有這等去處!隻待前去問個路途,又怕這是金國王公貴族居所,反倒暴露了行蹤。正在門口徘徊未定,卻走出一個女子來,嚴紅凱見躲避不及,隻得上前唱個喏,便道:‘小僧是天朝天子駕前的國師,誤至此處,還請女施主指點個出路。’那女子便道:‘師傅且來,官人等候多時了。’便帶嚴紅凱入了那莊園,卻見一個官人在那裏候著,隻見他:


    目炯雙瞳,眉分八字。七尺長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須。戴一頂烏縐紗抹眉頭巾,穿一領沿邊褐布道服。係一條雜彩呂公絛,著一雙方頭青布履。必非碌碌庸人,定是山林逸士。


    嚴紅凱見了,不敢怠慢,急忙施個禮,問道:“小僧無意闖來此處,卻不知這裏是何處地界?”


    那官人笑道:“這裏乃是薊州九宮山。也是我師緣法,卻得以在此相見。”


    嚴紅凱暗暗驚道:“佛爺本在塞外黃龍府,卻怎地插翅便到了薊州?看此人模樣,卻不似個打誑的,定是有那佛祖在冥冥之中護持。”是以越發尊敬。


    原來那官人不是別個,正是天朝的宰相傅程鵬,這女子卻是姚子劍禦賜的寵妃張衫耀。兩人自從自迎姚子劍歸京以後,心灰意懶,不願幹涉朝政,卻告病辭官,帶那張衫耀走訪天下名山大川。到得此處九宮山,見那山水清秀,宛若神仙洞府,便即大喜,與張衫耀定居。卻遇著一個仙人,叫做幻神君喬道清,授了兩人許多法術。那張衫耀本是術道中人,傅程鵬又是聰明絕頂之人,不多時早都學得純熟。喬道清見兩人法術有成,卻留兩人在這九宮山中修煉,自往外方雲遊去了。


    那日傅程鵬與張衫耀兩人正在小弈,卻忽覺得神思困頓,當時掐指一算,早知姚子劍有此一劫。兩人卻把嚴紅凱攝來此處,要借他傳了那破北胡的妙法。傅程鵬昔日在西林寺見過嚴紅凱劈匾,又救了他性命,然而那嚴紅凱當時便已昏厥,後來又不曾見過兩人,卻如何得知?


    當時傅程鵬令童子備上了一頓素齋,請嚴紅凱往堂內坐地。齋畢,嚴紅凱要起身告辭,傅程鵬卻說道:‘我料得陛下如今遭逢劫難,故而特邀我師至此。’


    嚴紅凱道:‘不知施主有何見教?’


    傅程鵬說道:‘女真這陣,是陳摶老祖夢授那完顏兀術的,喚作八姓河圖五行陰陽陣,凡人必破不得。你且將這書拿去給了陛下,依著上麵行事,卻能破他。’


    嚴紅凱聽了,連忙收下了那書,正要走時,卻被傅程鵬從後一推,立身不穩,俯麵摔去,撒然便覺身在軍營之中。嚴紅凱不敢怠慢,故急急忙忙來尋見姚子劍說知前事。


    姚子劍聽了嚴紅凱說畢,登時大喜道:“這必是上天感應,要來助朕。”卻把那書打開來看,上頭明明白白寫著破那八姓陣的要訣,正是:李靖六花人亦識,孔明八卦世應知。完顏隻想無人敵,也有神機打破時。


    當時姚子劍依著那書上言語,喚了眾將上前,俱各自吩咐了,卻凜然道:“今日一戰,不是賊死,便是我亡。華夏千年氣運,都在諸位與朕身上。此戰若勝,有爵者進爵,無官者封官。若是敗了,大小將佐盡數斬首,隨後朕親自自刎以謝祖宗天下!”眾將士聽了,各各群情激奮,都要奮勇殺敵。


    翌日兩軍出戰,女真依舊團團擺下這個八姓河圖陣勢,不意姚子劍這裏早有準備。朱恆吉先引著白袍白甲虎威營,鐵木真領著蒙古騎兵,撞進那東麵陣勢裏去。那陣中本有許多檑木暗樁,卻不料朱恆吉一軍如入無人之境,並無絲毫阻礙。烏林答複大怒,舞起大刀便即上前交戰,卻當不得那鐵木真一柄長矛出神入化,哪裏是他的對手?那烏林答複遮攔不住,卻是殺得興起,不知進退,不數合便被鐵木真生擒了過去。那裏陣中急忙欲放檑木相救時,朱恆吉卻引兵盤旋往來,絲毫不為所阻,隻是直取中軍。金兵又待以狼筅去阻住朱恆吉軍馬,卻都被大刀長戟頂開,並無措手之處,早被破了這個陣子。此乃金克木之象。正是:千年古木縱參天,利斧伐倒難複連。


    劉誌秀、符剩文、周轟星引著炮手、火箭手,都穿赤衣赤甲,打進西麵陣勢裏去。那裏陣中刀光亂閃,便即逼上漢軍,無數羽箭利刃飛下。哪料周轟星騎在符剩文肩上,大吼一聲,便從中直衝而去。那周轟星身披重甲,符剩文刀槍不入,竟把許多利刃飛箭視若無物。地下本有鐵蒺藜暗刺封住道路,卻連符剩文腳底板的皮兒也不曾紮破半點,被他帶著周轟星突入陣勢正中。紇石烈諸神奴急忙拍馬上前阻攔,卻不料周轟星離得數十步外抬手一銃,便飛出一顆鐵丸,把紇石烈諸神奴腦殼炸為粉碎。劉誌秀也不引軍與金兵廝殺,隻令炮手取出周轟星製作的各色炮火來,四處開炮放火,那金兵西麵陣勢登時大亂。此乃火克金之象。正是:削鐵如泥龍泉鋒,一遇真火皆成空。


    許晨奇與朱邪策一道,引著影麟精騎兵與突厥騎,都是黑衣黑甲撞進南麵陣勢裏去。仆散揆箭傷未愈,未曾出戰,完顏允蹈急忙欲要放火時,卻不禁那來的都是精銳鐵騎,來得好快,自煙火之中徑直衝突而出。紇石烈執中急忙出戰,卻不提防許晨奇一身黑衣隱身在煙火之中,覷的親切,一箭便把那紇石烈執中射翻落馬,欲完顏允蹈一塊兒都被擒了。此乃水克火之象。正是:熊熊烈焰照千裏,黃河一衝盡飛灰。


    北麵女真兵本是重盾重甲守住陣勢,然而見三麵亂了,亦陣腳鬆動。那陣勢中金兵裝備沉重,移動不便,那陣勢一亂,卻被梅怡慶、邱宇宏、徐允路抓著機會,領著一隊黃甲近衛殺入正中。唐括貢急欲整理陣勢抵擋,卻是心慌手亂,摔下馬來,被徐允路撓鉤搭去綁了。此乃土克水之象。正是:洶湧波濤沒萬家,萬裏長堤要處掐。


    那女真狼主見了大驚失色,急忙領軍要退,卻被姚子劍、嚴紅凱、李昌道將那蠻象鐵甲軍與龍驤營都作青衣青甲,帶著巨木撞入陣來。那中軍本挖下許多壕溝,堆起許多土牆,卻禁不得官軍都是有備而來,在牆間通道來去自如。就是有過不去之處時,官軍卻帶有巨木,將那土牆輕輕一撞便撞得支離破碎,又可架在壕溝之上為橋,哪裏攔擋的住?便被姚子劍大軍直衝到金主駕前。此乃木克土之象。那完顏長樂被嚴紅凱一刀劈下馬來,完顏允功馬失前蹄,被李昌道擒了。正是:可憐金枝與玉葉,都做階下被俘人。


    完顏特魯與姚子劍略鬥數合,眼見兵敗,不敢戀戰,撥馬便走。姚子劍在後張開太陽神耀弓,一箭過去,正中右臂。完顏特魯提不動大斧,急急奔命,卻被許晨奇望見,張開靈寶弓,又是一箭過去,射下他腦後金盔。完顏特魯大驚,尚待奔命,卻被鐵木真望見,張開了射雕弓,一箭穿胸而過,亂軍中踏為肉泥。正是:兀術嫡孫亦張揚,布下妙陣逞兇狂。三雄神箭飛到處,方知何人是英王。


    當時姚子劍揮動大軍,一齊趕殺,女真陣勢被破,十分大敗,唯有女真狼主完顏烏璐與些少兵馬退去了那上京城中,緊閉城門。畢竟這女真存亡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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