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遠送從此別,青山空複情。


    幾時杯重把,昨夜月同行。


    列郡謳歌惜,三朝出入榮。


    江村獨歸處,寂寞養殘生。


    且說當時那邱宇允聽了肖陽越所勸,將大名府降了姚子劍。洛陽城中,姚子劍聞訊大喜,當即下令赦邱宇宏、邱宇允兩人無罪,各自官複原職。朱恆吉卻道:“大都知曉我已得大名府以後,或者順降,或者發兵來擊,陛下不可不備。”姚子劍道:“朕心中正有此事。傳令下去,一麵譴使通告大都來降,一麵卻請虎威卿領本部軍馬相助龍驤卿,以防大都或者有人狗急跳牆。”


    朱恆吉道:“如今楚逆已然奪下武關,又有廣成、太穀兩關,亦久在楚逆之手。末將恐怕神都空虛,若是楚逆來犯,恐為不美。”


    姚子劍道:“愛卿所言甚是,羽林衛雖然精銳,畢竟人少,莫要重蹈昔日覆轍。”那汪炎霄在旁聽了道:“神都城中尚有十萬精銳,隻是沒有良將統領,陛下何不用之?”姚子劍聽了,問道:“何處還有十萬精銳?”


    汪炎霄說道:“陛下忘了,葷頓先前統領一萬蠻象鐵甲卒,甚是精銳,梁王依為臂膀。那神都眾人,卻將蠻象鐵甲軍與驃騎將軍的影麟精騎兵並稱為步騎兩絕,有那以一當十的本事,卻不是十萬精銳?如今葷頓已死,若能另得良將統領這支軍隊,何懼楚逆?”


    姚子劍聽了,卻道:“朕初還都,苦於將才無多,俱已有所統屬。況朝中多有梁王餘孽,若是被他每重掌蠻象鐵甲軍,恐怕反為不美。唉,若是雲龍在此,朕何愁沒有良將?”


    朱恆吉奏道:“此等反國狂徒,陛下不必念之。不過陛下一說,臣卻想起一人來。若得此人領軍,管教虛子臣日夜憂懼。”姚子劍聽聞大喜,問道:“卻是何人?”朱恆吉正要開言,忽然聽得小黃門報來,說道白馬寺中來了這個人,請求見駕。朱恆吉一聽此人名姓,登時大喜道:“說曹操,曹操到。可見是天降此人,要助陛下統領這支軍隊。”


    姚子劍急忙令人宣見,看那人時:僧冠魚尾圈銀白,甲皺龍鱗護錦鎧。凜凜身軀長一丈,怒麵修羅嚴紅凱。


    原來正是紅輪上師胞弟,怒麵修羅嚴紅凱。這嚴紅凱乃是上界天暴星降世,自幼與兄長紅輪上師一起拜在一位高僧門下。那高僧卻道嚴紅凱必將多造殺孽,是以並不傳他十分本事。後來嚴紅凱憤然離寺,卻去江湖上也學得一套高深心法,闖出了赫赫兇名,與那瘋魔杖重樂並稱“殺劫雙佛”,隻嚇得綠林人物盡皆喪膽。


    後來嚴紅凱與紅輪上師相見,紅輪上師卻道那西林寺必將因牌匾遭禍,是以叫他去將那牌匾在申時劈下。嚴紅凱不依紅輪上師言語,卻在夜間偷偷去劈。不料當時傅程鵬恰將那牌匾取下為林字添上雙鉤,嚴紅凱一刀錯將空樓劈開,卻中了蛇毒暈死過去,喜得傅程鵬與西林寺中眾僧相救,這才撿迴一條性命。


    嚴紅凱因此甚德西林寺眾僧,因想要去劈他牌匾而甚是愧疚,而紅輪上師卻道佛門必因此事受難。兄弟二人因著西林寺之事意見不合,嚴紅凱性情暴躁,言談之間大打出手。


    嚴紅凱憤然離寺,卻聽得小沙彌說了那西明、日正、日行三僧前後喪命,勃然怒道:“灑家隻道俺哥哥是個高僧大德,殊不知是個給人欺的窩囊廢!”卻提了兩柄戒刀,便要殺去荊州。


    那嚴紅凱雖然脾氣暴躁,卻非魯莽之人,一時氣憤,迴頭卻想道:“憑我一人之力,怎能拿下荊州?”便迴轉身來,待覓得個將軍做,好領軍伐楚。恰逢姚子劍苦於無將可用,當即大喜,封紅輪上師為賢文國師,嚴紅凱為威武國師。便令嚴紅凱統領蠻象鐵甲軍,嚴加操練,以待出征。


    不提這裏姚子劍厲兵秣馬,卻說那裏雲龍與麥一帆兩個自從離了獅王莊以後,不願在姚子劍朝廷做官,卻不迴荊州,隻在左近終日飲酒為樂,亦是苦中取樂,強作逍遙。忽一日,卻在道上見了一人走過,恍惚間卻似武不凡模樣。雲龍大驚,運起遊龍神行步,三兩下趕上看時,隻見那人:


    身長九尺,鐵臉圓睛,橫唇闊口,滿嘴蝦須,雙鼻高聳,頭戴青紗抓角巾,身穿白綾跨馬衣,腰係一根獅蠻獸麵帶,進退風度竟如猛虎之狀。不是武不凡是誰?


    雲龍大喜道:“武大哥,我隻道你眾兄弟都陷在始皇陵裏了,好生自責,你卻怎地到此?”


    武不凡見了雲龍,亦是大喜,卻道:“咱當時被公輸清那老妖精打下水去,卻是命不該絕,那靈鼠領了一班族類救得我出來,卻是有一條暗河通到外頭。左右尋眾兄弟不見,卻見那陸焱拿著那公輸神機,在那裏比劃。我偷聽之間,才知這廝竟然將眾兄弟都害死在裏頭。那廝被我出其不意殺了,卻奪得那公輸神機在手。我念道此物不祥,害了許多兄弟,便給兄弟們做了個衣冠塚,把它就地埋了。卻不料雲兄弟好端端無恙!”


    雲龍道:“驅鬼散人也在左近。”便將一路經曆說了。武不凡聽說鬥殺了那獅王莊莊主,也是嘖嘖稱奇。雲龍問起那怪人禦龍林的來曆時,武不凡卻與麥一帆一般,三緘其口,不願多言。


    武不凡卻道:“老夫愛妻早喪,隻有二子。長子武猛,被我當時要救他性命,令他帶著馭獸伏虎鞭往西涼投我昔日舊友史家莊。先前我等往西涼去時,已然覓得,便就讓他迴去草海重新執掌萬獸山莊。隻是可憐我那幼子,畢竟未曾見上一麵。”


    雲龍聽了道:“武猛賢侄當時將大哥幼子托付給雲某,不料雲某失手被擒,有負重托。不過我將他交與我那一班兄弟,料然不至虧待。”武不凡聽了,喜道:“我本就欲去看我兒一眼,天幸遇見雲兄弟,便與我一同走一遭如何?”雲龍一想,卻道:“實不相瞞,荊州眾人都隻道雲龍已死,若是迴去,不免多生事端。”


    武不凡聽了奇道:“我看你一心一意隻是為了徐大官人長,徐大官人短。又多曾講起那班弟兄,卻如何不願到荊州去見他每一麵?”


    雲龍歎道:“大哥是直性人,這官場之中有的事情,大哥省不得。”


    武不凡聽了,怪眼圓睜,虎須倒豎,說道:“如何省不得?我知曉了,必是那虛子臣忘恩負義,卸磨殺驢!”


    雲龍長歎一口氣,說道:“這也是奸人挑撥,不幹大官人的事。總而言之,雲某不願前去荊州,隻得請大哥自去了。”


    武不凡道:“不論如何,既然老鬼未死,師兄弟先見上一麵再說。”


    當即兩人便迴去尋得了麥一帆,他們二人師兄弟相見,更有一番話說。武不凡卻問起兩人日後行止,麥一帆道:“不才藝成以來,行走江湖,也算薄有微名。鬥殺獅天鎮,也足以誇耀此生了。如今心灰意懶,卻也隻是陪雲兄弟在此做個閑雲野鶴罷了。”


    武不凡道:“你兩個既然想要隱居,何不來我萬獸山莊?等我了結了小兒之事,日後我們三人在萬獸山莊每日吃的是山珍野味,玩的是罕獸稀禽,豈不快樂?”


    雲龍聽了,亦想念昔日在萬獸山莊與羌零寨時的自在,卻頷首說道:“承蒙大哥厚意,那我二人便在此處再羈留數月,等大哥接迴了幼子,便往萬獸山莊叨擾了!”


    武不凡哈哈大笑道:“如此最好。”


    麥一帆卻忽然道:“說起荊州,武大哥先前可不曾往江陵去尋師妹麽?”


    武不凡聽了道:“有,不過那狐仙潘淑媛卻說師妹被那甚麽皇帝接去宮中了,教我白尋一遭。”


    麥一帆聽了,卻道:“若是接去宮中,想來便在洛陽,我等何不去探訪一遭,也見得師兄妹情誼?”


    武不凡聽了道:“鬼祖宗說的正是,便去洛陽尋這百花仙子,相談一番也好。”


    當時三人便動身,往洛陽而去。當時恰逢姚子劍初歸,城中亂作一團,三人往宮中看了一番,並不見張衫耀身影。也是機緣巧合,恰在街上行走,正聽得人說天子賜妃給傅程鵬之事。三人聽了,徑尋到傅程鵬府上來。雲龍卻與兩人道:“我曾領兵打下過洛陽,城中多有認得的,此番走不得正門,還是從後牆摸進去便是。”兩人齊聲稱是,卻覷個無人處,翻進傅程鵬院中。


    不料方一落地,便聽得一人道:“不知荊州鬼王駕到,所為何事?”麥一帆一聽這聲音,登時臉色大變,轉身欲走,卻手腳都似酥麻了一般,移動不得。隻聽得腳步聲響,屋中走出三個人來。為首一個英俊書生,隻見那書生:


    皙皙清眉秀目,纖纖齒白唇紅。混元簪,煞有仙風;黃布衫,頗多道氣。若非野鶴為胎,定是白雲作骨。


    正是那歸隱的相國傅程鵬。他身後跟著一個美貌女子,生得:


    身軀寡弱,態度幽嫻。鼻倚瓊瑤,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綠,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發,盡堪盤雲髻一窩;天與嬌姿,最可愛桃花兩頰。慢道落水中宵夢,欲卜巫山一段雲。


    那女子正是張衫耀。傅程鵬另一邊卻是個光頭和尚,乃是那紅輪上師。


    前文說過,那雲龍先前擊破洛陽城之時,這紅輪上師曾以高深佛法擊破了麥一帆的鬼術,又以金身羅漢追擊麥一帆,是以麥一帆見了大恐。那張衫耀即是術道九馭中馭蟲宗掌門傘耀張一事,卻是紅輪上師先曾識破了張衫耀身份,秘密告與傅程鵬知道,才有了後來之事。


    此時六人相見,各各尷尬。紅輪上師看了麥一帆,卻道:“貧僧昔日與鬼王在神都一會以後,闊別數載。此番鬼王重來,身上戾氣卻是大散,比昔日不同。”


    麥一帆側頭不語,傅程鵬卻一眼認出了雲龍來,驚道:“我師小心,此人是楚逆雲龍,我本道他已死,不料深夜來此,必然不懷好意!”


    雲龍大怒道:“你這狗官,怎敢血口噴人!”


    紅輪上師卻淡淡道:“傅施主,我看他三人此來,果然並無惡意。”


    傅程鵬奇道:“我師何出此言?”


    紅輪上師道:“先前鬼王與雲施主兵臨洛陽之時,殺氣與陰氣席卷而來,老衲離得數百裏便可得知,生怕荼毒我神都百姓眾生,這才出手驅逐。而如今雖在當麵,卻不見一絲殺氣,必然無有惡意。況且那邊那位身材魁偉的施主,想來是馭獸宗的武不凡莊主。獸王、鬼王,與傅施主的夫人花仙乃是同門師兄妹,想來此次隻是為了敘舊。”


    武不凡笑道:“還是這老和尚有見識!”


    張衫耀卻道:“師兄休要無理,這位是國師紅輪上師,佛法高深,小妹時常聽他講佛,也頗有所悟。”


    紅輪上師道:“善哉!佛說能度一人,便是無邊功果。花仙如今身上妖氣頗重,若是果然能有頓悟,貧僧也不枉了在世間走一遭。善哉,善哉!”


    雲龍想起西明等人事來,不禁略有尷尬,卻聽紅輪上師說道:“雲施主不必多慮。西明等三人命隕,也是他三人的運數,乃是天意使然,非你我凡人之過。”


    說到一半,紅輪上師卻把眉頭微蹙,說道:“奇怪,奇怪,我那胞弟日後竟然也要折在雲施主手中。”


    雲龍本見紅輪上師不追究自己殺他三個門人之事,就頗為慚愧,如今聽說,更是大恐,說道:“雲某已然決意歸隱山林,不再興動刀兵,決計不敢傷害大師兄弟。”


    紅輪上師微微搖頭,歎道:“各人命數,躲避不得。施主日後行止,老衲卻有幾句斷語送給雲施主。”


    雲龍慌忙道:“洗耳恭聽大師教誨。”


    紅輪上師道:“先南後北,千裏血流。遇陳而起,見桂則止。逢同當興,會日遭劫。戰虎當癡,鬥蝠乃悟。”


    雲龍聽了,默念三遍,不解其意,卻道:“還請我師明示。”


    紅輪上師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待到應時,施主自然明白。”雲龍謝了紅輪上師。紅輪上師笑道:“明明白白無生死,去去來來不斷常;是是非非如昨夢,真真實實快承當。”言畢,飄然去了。


    紅輪上師一去,麥一帆便覺手腳又忽然都移動得,才知先前是被他佛法禁錮了手腳,卻向張衫耀道:“花仙,老虎待往荊州一行,你可一道迴江陵醉迷舟麽?”


    張衫耀搖首道:“小妹漂泊半世,好容易逢得傅君這般愛我之人,隻願在此陪伴,恕小妹不能同行了。”


    麥一帆武不凡見了,又略說了幾句別情,便與雲龍告辭了。那裏傅程鵬尚自驚魂未定,本待往官府出首,叫姚子劍領兵來拿雲龍,卻得張衫耀勸解,又想雲龍武功厲害,多半拿他不著,便也罷了。


    雲龍等三人出得洛陽,卻一路南行,雲龍望見那許多景物,不免觸景傷情,卻道:“我昔日兄弟二十人,一同闖來洛陽,好不痛快。如今各自反目,分散四方,怎不叫人神傷!”不一日到了嵩山,雲龍便道:“此間是我得這休烈劍的地方,且去參拜漢光武帝則個。”不料待要尋那昔日得劍的洞穴時,尋來尋去卻是無果,隻得罷了。


    三人過了嵩山,卻走到龍門山前,雲龍說道:“此間過去,便是大楚地界,直通南陽。還請恕雲某不能相陪了。”武不凡苦勸,雲龍隻是不願再踏足楚地,隻得罷了。雲龍卻是睹物思人,在這龍門山上留了數日。


    一日正與麥一帆兩人在山中閑走,卻聽得馬蹄聲響,一人叫道:“那可不是雲兄弟麽?”雲龍一驚,抬頭看時,隻見一條大漢:


    麵如玉盆,身軀長大。頭戴一頂豹子镔鐵盔,身穿一副鎖子連環甲,內襯一件皂羅袍,緊束著勒甲絛。騎著一匹烏騅馬,手提一柄撼天風雷錘。


    雲龍看時,自然認得是那曾為他鑄造了破陣龍膽槍的高手匠人風雷錘陳焊陽。陳焊陽策馬近前,說道:“原來驅鬼散人麥先生也在此處。俺今日覺得心神不寧,便來關外閑走,豈料恰好遇見兩位!雲兄弟自南征以來,便是下落不明,叫人好不擔心。不料今日竟在北邊遇見!且先往關上一坐,稍敘別情如何?”


    雲龍本意不肯,卻聽麥一帆道:“想我三人當初相識,也是在此。鑄槍驅鬼等事,猶在眼前。今日又在此相逢,亦是緣分。”雲龍拗不過二人,卻一同上太穀關坐下,說了別情,又再謝了陳焊陽鑄槍之恩。陳焊陽亦又謝了兩人救命之恩,聽雲龍說那琴氏兄弟奪了休烈劍,卻死在始皇陵中,亦是嗟歎不已。


    陳焊陽本是匠人出身,聽聞雲龍得了許多奇兵異寶,怎不動心,便叫雲龍拿將出來。自那休烈神劍看起,而後龍舌七寶弓、四海騰龍甲、天地山水鉤、飛梭破顱標、穿心寒冰矛、開山镔鐵戟、黃金萬軍旗等等,都看得咂舌不已。陳焊陽道:“雲兄弟若非天命所照,豈能得到這許多名兵?俺這就令人快馬將雲兄弟送迴天王駕前,領我等弟兄再建功勳,也免得在顎更那廝手下受氣。”


    雲龍聽了,卻問起荊州情況,才知虛子臣當時分定了五軍。卻是將項引、陳焊陽、李銘、李元飛這些親雲龍的將領,都歸在顎更的司馬府屬下。又將夏翼赦、高豔明一應顎更的心腹,歸在張栩楊的府下,原本是個互相牽製的意思,然而那張栩楊是個直性漢子,怎生搞得過顎更?是以眾人都好生受氣。


    這太穀關本是兵馬都監打虎將鄧絕鎮守,卻是為了近日聽聞姚子劍還都,虛子臣恐怕北麵用兵,故而令陳焊陽親自領軍來坐鎮太穀關,令蛻皮蛇張鋒、毒蠍子劉東領軍鎮守武關,卻是另派長青將軍稻草王領了軍馬,來坐鎮南陽宛城。


    兩人正說之間,忽然聽得殺聲大作,無數軍馬將陳焊陽處團團圍住。不是這些軍馬來,管教:白馬銀槍,反出太穀關來;金甲神弓,打開襄陽城去。畢竟這些軍馬究竟來意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鬼破軍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秀林一笑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秀林一笑生並收藏龍鬼破軍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