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遠送從此別,青山空複情。


    幾時杯重把,昨夜月同行。


    列郡謳歌惜,三朝出入榮。


    江村獨歸處,寂寞養殘生。


    且說那雲龍與麥一帆正被困在始皇陵內,卻忽見一個黑袍人立在身前。兩人各顯本事,朝那人襲去。不料那人隻是身影一晃,那許多攻擊盡數落在空出。雲龍一驚,卻見那人將手一揮,兩枚水晶丸忽然大放異彩,雲龍手足登時都移動不得。那黑袍人卻對麥一帆道:“賢侄,這水晶丸跟著我,豈不是比跟著你那廢物師傅強過百倍?”


    麥一帆雙目似火,卻聽那黑袍人道:“公輸清尚兀自死在老夫手裏,你兩個掙紮作甚?”雲龍驚道:“公輸清是你殺的?”那黑袍人笑道:“非但是公輸清,死在老夫手裏的不死人,成千上萬。遠的不說,近的,那襄陽城外檀溪水邊的魔古道人劉琮,也是老夫殺的。”(詳見第二十迴欲報仇日行墮魔道顯神通天同得龍袍)


    雲龍登時想起他師父在廣成澤所問的事來,奇道:“劉琮?”那黑袍人將手一背,說道:“不錯。劉琮,東漢荊州牧劉表次子,劉琮。”雲龍笑道:“誰不知那劉琮當時獻城給曹操,便與母親蔡氏一齊被殺死於途中,哪輪得到你殺?”


    那黑袍人哈哈大笑道:“劉琮死了麽?誰能為證呢?劉琮當時不僅沒死,還投入了魔古道門下,修習妖術。不料在去許昌報仇之時,卻被仙師左慈打傷,隻得遁迴襄陽。他修習魔古道日久,已臻化境,卻是被老夫前日裏殺了。”


    雲龍臉色數變,問道:“你究竟是何人?”那黑袍人朗聲大笑,說道:“吾乃——一平天下——禦龍林!”雲龍方要張口說話,禦龍林便道:“你要問的,老夫已然知道了。老夫雖然寄身宇內,卻非爾等凡人可比。雲龍,你知你手上的那令牌,是何來曆麽?”


    禦龍林不等雲龍開言,便道:“你手上的令牌,喚作破軍令,乃是昔日上古蚩尤所鑄的一件厲害法器。當時蚩尤鑄造三件神兵,一曰七殺劍,二曰破軍令,三曰貪狼棺。這枚破軍令若是能遇著明主,可是非同小可。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龍虎山的九字真言,便是來自此物神力。”


    雲龍正要開言,禦龍林卻把手一揮,那破軍令便浮到兩人身前。雲龍一恍惚間,似乎又見到無數裝束各異的武將立在自己身前。禦龍林說道:“五百年來,你是老夫見過的第四個破軍令之主了。老夫本道郭子儀一死,這破軍令就此無主,不料終究是天命難違。你二人自有大任,老夫還有用得到你們的地方,豈可死在此處?”


    禦龍林說罷,將手一揮,二人便覺得一股大力牽著自己向後飛去。兩邊景物數度變幻,卻似在那地底有那一個數千裏的甬道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不知如何卻到了一處山洞之中。


    兩人略略定神,雲龍看時,破軍令卻好好握在手中。出得那山洞,便聽得一聲焦雷響處,卻下起一陣暴雨來,怎見得那雨勢?但見:


    迴塘雨腳如繅絲,野禽不起沈魚飛。


    耕蓑釣笠取未暇,秋田有望從淋漓。


    坐看黑雲銜猛雨,噴灑前山此獨晴。


    忽驚雲雨在頭上,卻是山前晚照明。


    兩人無奈,隻得迴去洞中避雨。雲龍卻道:“這雨下的好生蹊蹺,不似尋常三月天氣。”不久那雲收雨散,依舊是晴空萬裏,卻是炎熱無比。麥一帆道:“這雨忽來忽去,大時傾盆,止歇又好生炎熱,倒像是酷暑暴雨。”


    正說之間,忽然聽得一片喊聲陣陣,兩人連忙出去洞外,尋著聲音找去,卻見一隊人馬圍著兩將在山前廝殺。雲龍正在看時,忽然聽得一聲大喝,腳下地麵平白顫動起來。隻聽得一聲巨響,一個三丈高的巨人落到眾人身前。雲龍看那人時,渾身猶如石塊一般,雙手握著一柄開山大斧,虎視眈眈看著被圍兩將。


    雲龍見了那人相貌,先吃一驚,暗暗道:“此人身材竟比符剩文還要魁偉幾分。”卻見那人一身爆喝,一柄大斧照著圈中一人直劈下來。那圈中之人一閃,堪堪躲過。那巨人收勢不住,大斧直劈入地下,整座高山都為之震動。雲龍此時卻看清楚那圈中的兩將,為首一個彪形大漢,雖然不及這巨人,也有丈餘身材,但見:


    鳳翅明盔穩戴,魚鱗鎧甲重披。錦紅袍上織花枝,獅蠻帶瓊瑤密砌,天闕劍緊挺,唿雷豹頻嘶。功封車騎大將軍,越王褚天劍便是。


    那被圍的兩個,卻正是褚天劍、庸良兩人。當時褚天劍卻對庸良道:“你且自去將那嘍囉收拾了,看我來殺這廝!”當即褚天劍舞起那柄天闕劍,與那巨人鬥在一處。怎見得這場好殺?但見:


    一個起身草莽,憑功勳封候拜將;一個世代習武,靠本事執掌一壇。起身草莽,也曾力殺巨劍門;世代習武,天下有名第一斧。憑功勳,人稱吳越虎候;靠本事,受封艮山壇主。吳越虎候憤怒,運起燃血聚氣術;艮山壇主懊惱,催動泰嶽鎮海功。劍去時,如吳越倒海巨潮;斧落處,似岱宗高山仰止。一柄天闕劍,夾雜長安龍氣;一杆盤古斧,本就開天辟地。擦著劍,筋折骨斷;挨著斧,石屑紛飛。若非今日聖莊邊,哪見這般好鬥?


    當時兩人鬥了四五十合,將周圍山石盡數打做碎屑,尚兀自勝負未分。那艮山壇主暗暗吃驚道:“吾手中這柄盤古開天斧,乃是上古神兵,更兼吾修煉神功,吸納艮山之氣,從來未有人能接得三斧。此人究竟是何來曆,看他手中劍,亦非尋常之物。”當即心下便略怯了。


    不料那裏褚天劍心下也是焦躁:“這個怪物的氣力,還在那符剩文之上。師傅也曾告誡,我燃血聚氣術不可久撐,須得盡快速戰速決才是,以免得夜長夢多。”


    當即褚天劍便依著五行劍意使動裂土三劍,朝著那艮山壇主劈來。那艮山壇主見他這劍來的兇險,急忙將巨斧一迎擋住。當的一聲火星四濺,褚天劍又趁勢將手腕一扭,這劍橫掃而來,砍向那艮山壇主左腿。艮山壇主看這劍尚未至,腿上便被這劍氣所傷,不敢怠慢,急忙將巨斧往地上一插,堪堪擋住。


    艮山壇主方才鬆了一口氣,便見褚天劍高高躍起,順勢第三劍從上劈下。艮山壇主急忙再舉斧相迎時,轟的一聲巨響,腳下山石盡數碎裂。卻也是他手中這柄盤古開天斧乃是上古神器,不然依著褚天劍這一劍的力道,便是華山,也當真劈個開來。褚天劍這裂土三劍還從未失手,此時見這艮山壇主竟能擋下,登時大驚。卻又是燃血聚氣術運力過猛,當即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來。


    不料這艮山壇主強接三劍,亦覺得胸中氣血翻湧,手足無力。當啷一聲扔了大斧,摔倒在地。庸良此時正與那小嘍囉鏖戰,眼見兩敗俱傷,卻是脫身不得。卻見那旁邊忽然躥出一人,喝道:“狗賊怎敢傷我壇主!”當即一斧便往褚天劍頭上砍下。雲龍見了大怒道:“鼠膽豎子怎敢如此欺人!”當即拉開了那龍舌七寶弓,嗖地一箭射去,早把那人射個透心涼。


    那夥小嘍囉不意遠處尚有伏兵,登時大驚失色,卻被庸良瞧著機會,兩錘把兩個嘍囉砸個稀巴爛。此時褚天劍座下那匹金睛鐵蹄唿雷豹又是一聲虎嘯,那夥嘍囉被嚇得心膽俱裂,都倒在地下,被庸良都殺了。那艮山壇主掙紮要起之時,卻被雲龍又一腳踢翻,說道:“看你也是條好漢,我不殺你,且速速滾開!”


    不料這艮山壇主大笑三聲,怒罵道:“獅王莊隻有斷頭的好漢,沒有逃跑的壇主!”當時那壇主咬破了舌尖,一口鮮血噴出,死在當地。隻見一股青氣從艮山壇主口中噴出,卻落到了那柄盤古開天斧上。隨即艮山壇主便迅速萎靡下去,原本三丈高的巨人,轉瞬間便小了一半,渾身肌肉亦都消失不見,成了一具皮包骨頭的幹屍。


    褚天劍朝著雲龍處問道:“那裏是哪位好漢,可願現身一見?救命之恩,褚某沒身不忘。”雲龍卻不答話,自轉過了身與麥一帆去了。褚天劍卻從那偷襲之人身上取下了雲龍所射之箭,轉頭對庸良道:“收著此箭,日後與恩人相認,也好做個憑證。”


    庸良接過那箭,卻喚褚天劍道:“將軍,這箭——”便指與褚天劍看,褚天劍看時,卻見那箭杆上刻著“荊楚槍王雲”的字樣。褚天劍驚道:“雲龍?他怎地也在此處?此番恩師喚我過來這獅王莊中,不知畢竟是何用意。”庸良說道:“不論如何,既然已經到了此處,也沒有迴頭的道理。艮山壇主一死,這攔鬼高山陣不攻自破,我等再向前去便是。”褚天劍道:“說的正是。”


    且說雲龍與麥一帆離了褚天劍,在那山中亂走。走了一陣,卻不知那山究竟多大,竟而絲毫不見個盡頭。麥一帆卻道:“我看這山勢奇怪,似有甚麽陣法在內。”當即掐指而算,卻領著雲龍往一條小山路上而走。走未多時,山勢漸緩,眼前豁然開朗。雲龍看時,卻走到好大一座莊園裏來。有杜牧一首阿房宮賦,略可表其景象:


    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華山北構而西折,直走弘農。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莊之間,而氣候不齊。北則有深潭無底,南則有烈火灼空。西麵雷霆陣陣,東方沼澤噬人。西北處萬丈通天,西南角千仞深崖。狂風唿號東南處,高山入雲東北方。陰陽輪轉八卦陣,請君隻看獅王莊。


    當時麥一帆看了這莊,外圍四麵按文王後天八卦擺成,中間房屋卻都做成黑白兩色,恰映著陰陽二氣。麥一帆出身術道,觀之暗暗稱奇不已。卻聽得人語喧嘩,看那北麵的深潭上,卻升起一座橋來,數人緩步而來。雲龍與麥一帆隱身林中看時,都吃一驚。原來那裏為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朝的致元天子姚子劍。


    那姚子劍一人在前,朱恆吉、李昌道兩人大刀長戟在後護持。之後又有兩人,一人形似惡鬼,骨瘦如柴,另一人身長丈餘,碧眼紫髯,雲龍卻不認得。當時依舊是魏清波領路,帶著姚子劍過坎水壇往莊內而來。不料走不到十丈,忽然有兩道人影奔到眾人前停下。其中一個是個蒼然老者,另一個卻是個正當妙齡的女子。


    姚子劍等人一見二人,便即停步,朱恆吉在後喝道:“你二人見了天子,還不速速拜見!”姚子劍卻是一擺手道:“陽舵主、陰舵主,倒是許久未見了。”那老者正是獅王莊的陽舵主,當時將手中金錘一擺,說道:“老夫甲胄在身,不便行禮,陛下莫怪。先前聽聞賊兵攻陷神都,陛下失陷胡中,我等舉莊上下,莫不哀悼。今日重見陛下,老夫歡喜不盡。”


    此時卻又有數人,膚色各異,漸漸聚到陰陽二舵主身後。姚子劍掃了一眼眾人,冷冷笑道:“莫不哀悼?朕一死,你們便擁立了皇弟登基。朕的法令,自然也都一律作廢,隻怕正是天隨人願吧。”陽舵主道:“不敢。隻是因為國不可一日無君,莊主為了天朝社稷著想,這才——”


    姚子劍冷笑一身,看著獅王莊眾人道:“陽舵主德高望重,又甲胄在身,是以見朕不拜。爾等是什麽東西,卻如何敢在朕麵前傲然挺立?”那陰舵主正要發作,卻見陽舵主使了個手勢,隻得忍氣吞聲,對著姚子劍行禮請安。


    陽舵主卻對姚子劍道:“陛下親來聖莊總舵,不知有何見教?”姚子劍問道:“貴莊莊主呢?朕想要見他。”陽舵主躬身道:“莊主他老人家正在閉關,不見外——”那一個“人”字尚未出口,便見人影一晃,一人便立在陽舵主身前。那獅王莊眾人,自陰舵主以下,一齊行禮道:“見過副莊主。”


    姚子劍看那人麵貌,卻是渾身穿著一副爛銀鎧甲,臉上亦帶著一副銀色假麵,遮住了麵貌。姚子劍見了那人,卻拱手為禮道:“久聞雄副莊主乃是天下第二高手,今日一見,果然氣質非凡。”


    那雄副莊主冷哼一聲,說道:“莊主閉關,不理外事,有什麽事,說與本座,也是一樣的。”姚子劍聽了,嗬嗬大笑起來。雄副莊主臉色不懌起來,問道:“陛下何故發笑?”姚子劍正色喝道:“獅王莊擅自相助偽逆篡權,大逆不道,左右,給朕拿下了!”


    那姚子劍背後,汪炎霄、馬庫斯二人大踏步便來擒拿這雄副莊主。雄副莊主全然不懼,兩手一揮一放,早把二人摔出丈餘,方才穩住身形。姚子劍一聲怒喝,身後朱恆吉、李昌道、汪炎霄、馬庫斯四人一齊搶上。


    這雄副莊主從腰間抽出一把劍來,獨戰四大高手,全然不落半點下風。鬥了百餘合,姚子劍一揮手,五人都跳出戰團來。姚子劍拱手道:“這便是名劍太阿麽?果然名不虛傳。”那雄副莊主將手中劍一擺,一股霸王之氣席卷而來。雄副莊主說道:“陛下,既然知道太阿劍的名聲,還請自重。”


    姚子劍笑道:“昔日下元之時,朕造訪聖莊,有那八卦壇主、五行堂主、四靈門主、陰陽舵主、左路軍主、獅王莊主,聲勢好不盛大。如今左路軍兵陷關隴,五行堂征戰四方,艮山壇主亦不在此。聖莊的威風,可是大不如前啊!”


    雄副莊主臉色一變,問道:“這都是陛下的計策?”姚子劍微笑道:“不敢。還是傅相國的調虎離山之計。”雄副壇主冷冷道:“那也不見得,便能讓陛下順心如意。陰陽二舵主!”陽舵主與陰舵主一齊踏進一步,說道:“在!”雄副壇主對著姚子劍道:“陛下,多有得罪。陰陽二舵主,給本座上!”


    陽舵主將金錘一揮,說道:“是!”踏上一步,卻是一錘子照著雄副壇主頂門砸下。雄副壇主猝不及防,早被砸去了半個天靈蓋,登時腦漿迸流,眼見得不活了。可憐他一世英雄,號稱天下第二,卻遭偷襲身死。


    眾人見驚變陡生,都是大驚。陽舵主卻高聲道:“莊主閉關,雄賊擅行號令,以致犯下大逆不道。首惡今已伏誅,其餘上下人等,但能去惡從善,俱既往不咎。有冥頑不靈,不知悔改者,殺無赦!”


    不是今日陽舵主在此殺了這雄副莊主,有道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好漢難免刀下亡。畢竟獅王莊眾人如何處置,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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