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


    同物既無慮,化去不複悔。


    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


    且說當時眾人把戰屍清圍在核心廝殺,衝突不得。看看天色將明,戰屍清暗道一聲不好。卻不料那狐妖竟嬌叱一聲,武不凡便脫出戰團,抱起了那狐妖,大步出房門去了。戰屍清待要追趕,卻是被眾人纏住動彈不得。卻也情知那狐妖走後,媚術不能持久,便也不急。不多時便聽得外頭雄雞報曉之聲,一股陽光照將進來。


    戰屍清廝殺了一夜,本就勞累,此時見危機已去,屍氣又被陽光壓製,頓時兩眼一黑,暈倒過去。旁邊眾人之中,數雲龍所練盤龍吐納術的內功最為精純,第一個緩緩醒將過來,看周圍時,見眾人倒成一片,不由得大驚。迴想起昨夜之事,不由覺得驚魂萬分,強掙著要起來查看眾人傷勢時,卻見麥一帆霍地彈起身來,哈哈大笑。


    雲龍吃他一嚇,嗷地一聲也彈起身來,摸了那柄長槍在手中道:“麥先生,可還記得我是何人麽?”


    麥一帆笑道:“雲兄弟內功精純,雖無法術,竟也醒的好快,著實不易。不必擔心,不才並未被那妖物控製。這妖物來曆,不才已然知曉了。”


    雲龍忙道:“還請先生明示。”


    麥一帆笑道:“不急,且等眾人都醒了再說。”卻又湊到雲龍耳邊,說了如此如此,雲龍大驚。


    過不多時,昏厥眾人卻也都前前後後悠悠醒轉過來,想起昨夜之事,都是心有餘悸。那戰屍清卻是最後醒來的,一見麥一帆便埋怨道:“老鬼,昨夜是你信誓旦旦說道知曉了這妖物來曆,我等隻道你有破解之法,這才貿然入內。怎料得你二話不說便著了這妖物的道,險些令我等有來無迴。”


    麥一帆哈哈笑道:“不瞞諸位,不才的確是知曉了這是何妖物,昨夜也並未被她操縱,隻是心中略有疑慮,想要印證一番。隻怕打草驚蛇被她發覺,這才假作被她魅惑。”


    戰屍清奇道:“你要印證何事?”


    麥一帆道:“不才裝了半夜傀儡,隻是為了等這天明。”


    饑唐不喜道:“那我等何不天明再來?”


    麥一帆笑道:“不才等的,卻是由夜至日的這一刻,是以非得在夜晚來此不可。也是師兄本事,被我等眾人群攻,竟也毫發無傷。”


    戰屍清冷聲道:“你休要溜須拍馬,快快告訴我等實情,不然我等絕不饒你!”


    麥一帆卻對著潘淑媛正色道:“爾當時來草海之前,可曾先去過仙狐嶺麽?”


    潘淑媛臉色大變,卻支吾道:“不曾。”


    麥一帆喝道:“當麵扯謊!這老妖王來曆我已然知曉了,你最好還是實話實說為上,休要自討沒趣!”


    潘淑媛眼見抵賴不過,卻隻得道:“妾身果然是先去的仙狐嶺,拜訪了姐妹們。而後才來到草海,知曉了老仙王與武老莊主之事。”


    麥一帆冷哼一聲道:“你當時去仙狐嶺的時候,難道老妖王還活著麽?”


    眾人聽了一齊大驚,卻聽潘淑媛道:“妾身去到仙狐嶺之時,果然聽聞族類所說,老仙王前歲已被人殘殺了。推算起來,正是仙子的師兄,武老莊主幹的。”


    饑唐聽到此處,豁然開朗,卻道:“於是你心懷不忿,欲要替那老妖王報仇,便幻化為了貌美女子之形,施展媚術誘惑武老莊主。害得他妻死子散,家破人亡。眼見我等要來此處相救,才布下了這一場鬧劇,欲將我等嚇退,是也不是?”


    潘淑媛見眾人臉色不善,唬得花容失色,顫聲道:“這些事體,著實不是妾身幹的。汪三大哥雖然確是被妾身迷惑,然而也隻是一時興起罷了,絕無傷害眾位之心。”


    眾人見這般一個美人哭得梨花帶雨,饒是知曉她是妖精,也不由得心起憐憫之意。唯有戰屍清又握住了幹戈,看著潘淑媛冷冷道:“如今還想抵賴。”


    麥一帆卻道:“這一件事,倒的確並非潘淑媛所為。在此處為孽的,的確是那老妖王本尊。昨夜那妖孽現身以後,不才便偷眼觀察過,潘淑媛被其控製之情,絲毫不假。若非是狐族王者在此,以致天性使然,她這等修為的狐妖絕不會被他人控製。”


    眾人聽了,卻又奇道:“先生不是說這老妖王已死了麽?”


    麥一帆頷首道:“不錯,已死。”


    雲龍奇道:“分明已死,先生怎地又說是她在此作孽?”


    麥一帆道:“不才先前聽雲兄弟說武師兄要他去找不才這馭鬼宗的掌門,便覺作怪的必是鬼物,而非狐妖。畢竟妖物多是野獸成精,不論武師兄本身本事非凡,單說手中那一柄馭獸伏虎鞭,便絕無野獸敢近。


    “然而後來昨日雲兄弟說起師兄還要他去尋傘耀張,不才肚中又覺得蹊蹺。師妹她手執收妖黃金傘與馭蟲牡丹花兩件寶物,若是對付鬼物,絲毫不見成效。以此說來,卻還當是個妖物。然而天下又有什麽妖物,要不才與師妹同時出手?


    “是以遇見潘淑媛,說起是狐仙嶺老妖王作孽時,某便留了一個心眼。昨夜某假作大意,實則早就暗暗運功,果然不受那妖物控製。那妖孽夜間極為兇悍,竟可將眾人同時操縱,然而卻不敢趁著日出屍氣大衰之際結果了清師兄。這是為何?隻因她自己比清師兄還要懼怕日出。僵屍乃是天下至陰之物了,要比僵屍更怕日出者,必是鬼物無疑。


    “然而親眼所見,這妖孽又分明是狐仙嶺的妖王。是以,這孽障既是妖王,又是鬼物!”


    饑唐聽到此處,一拍大腿道:“我知了!是那狐仙嶺老妖王死後,靈魂不滅,化作鬼魂來此纏上了武老莊主,欲待複仇。”


    戰屍清道:“不可能,妖物修煉悖逆天意,死後自有陰間豹尾大將收去魂魄。饒她狐妖道行再深,豈能瞞過了豹尾大將,來此害人?”


    麥一帆道:“不錯。然而饑唐兄弟猜測,也是極為接近了。老妖王被武師兄殺死之後,在此作孽的,卻不是魂魄,而是軀殼!”


    戰屍清搖頭道:“不對,昨夜那物事絕非僵屍,而是一個有靈魂之物。若無靈魂,必然受我催命趕屍鈴控製,這點瞞不過我。”


    麥一帆道:“不錯,那的確是有靈魂之物。不才幾乎可以斷言,此乃一個妖鬼!”


    戰屍清道:“妖鬼!竟有此等巧事!”


    眾人奇道:“何為妖鬼?”


    麥一帆便對著眾人說道:“鬼上身想必眾人都知道,然而多半上的都是人身。畢竟畜類之軀,終究難脫六道輪迴,不大會有鬼物這般想不開。然而妖物的身軀經過修煉,卻勝過凡人數倍,更兼陰氣極重。若是厲鬼能附上妖物軀殼,則為妖鬼,法力立時大增。隻是妖物自身也都有邪煞之氣,怎會輕易被鬼怪附體?然而若是妖物已然死得久了,妖氣散去,那軀殼便也無用,隻與尋常畜類相同。是以世上極少有妖鬼,縱使是有,也多半是用的孱弱妖物之軀,不成大患。


    “然而此事實在太巧,武師兄殺死那老妖王之後,那妖王魂魄離體,卻不知被哪路厲鬼撞見,附身進去,成為這妖鬼。武師兄起先殺死妖王之後,便將妖王身軀帶迴家中,卻並未發現已成妖鬼。後來想來也有察覺,卻奈何這妖王雖死,身軀強悍無比。所成妖鬼,本領在武師兄之上,難以降服。


    “武師兄不得已,才不得不去醉迷舟尋找師妹,想請她用收妖黃金傘鎮壓。不料師妹已離醉迷舟,不才又行蹤不定,是以師兄隻得迴來。不料半路之上,那妖鬼發作起來,便迷倒了師兄,才有後來之事。


    “至於這潘淑媛麽,必然是在見武師兄之時,便感應到了那老妖王氣息。後來去狐仙嶺一問,推演下來早知十之八九。為了是想要得那老妖王身軀,好來占她修為,才一路尾隨至此。隻是奈何不得那妖鬼厲害,才隱忍了多時。後來恰好撞著我等而來,便略施小計,想叫我等幫你除了那妖鬼,你再去占妖王修為,是也不是?”


    潘淑媛給他一說,幾乎與實情不離分毫,卻難以抵賴。卻聽得雲龍笑道:“依我看來,隻怕撞見我等,卻並非是什麽恰好。我看武猛的那封血書,是出自你手罷!”


    潘淑媛正待分說,雲龍卻道:“那封血書一共不過四字:‘世叔救命。’然而卻是蹊蹺萬分。其一,那書信封皮上明明寫著要木寨主親啟,其中內容卻是如此簡短。除了這四字外,竟連詳細情形也未寫明,可見此信寫於危急之時。然而在此之時,武猛竟還能有得功夫裝好封皮,寫上請木寨主親啟,可也當真奇怪。其二,武猛若是當真發現了妖鬼之事,隻該去尋麥先生等師叔,卻寫信給木寨主何用?是以可見,必然是潘姑娘用了胡家仙術,算出我等必然遇著麥先生與清先生,才寫出此書。汪三兄弟想必也是中的你的媚術罷?特意先迷住了汪三,讓他出現在那酒店裏,便是為了叫我等先疑心狐妖之事,好早做準備。至於令那小火狐狸來施展一番,則是為了來試探我等是否真有本事,能破那老妖王。怎地,難道我方才哪裏說的不對?”


    潘淑媛張口結舌,隻得應道:“兩位料事如神,正是如此了。”


    麥一帆卻又道:“既然如今都將話講開了,此後還請齊心協力,共來破這妖物。事成之後,我等絕不向師妹提起此事,潘淑媛你該有的好處,也少不了你。”


    潘淑媛隻道此番覺撒了,不料麥一帆竟將這話說的活了,登時喜出望外,大是感激,連忙道:“此後一切,妾身決計不敢再使那些小聰明。一切行動,悉聽仙師指揮。”


    麥一帆笑道:“好。如今一切都已明了了,接下來所等的,不過便是擒拿這妖鬼便是了!白日我與清師兄都施展不開,還是依先等到夜間行事便了。”當下麥一帆卻與眾人吩咐了如此如此行事,妖鬼可滅。眾人聽了,不敢怠慢,各自暗暗準備去了。那裏八哥將事情與全莊上下說了,此時武不凡不出理事,自然都聽八哥吩咐,管待了眾人。


    且說當晚恰逢八月十五,乃是中秋月圓之夜。雲龍卻獨自一人坐在庭院之中,雲龍望見天上一輪明月,卻忽地想道:“六載之前,也是這般的月圓之夜,我卻與符公剩文大戰褚天劍那廝的官軍。當日建鄴城南匆匆別過,竟成陰陽永訣。如今圓月依舊,卻是物是人非了。


    “說將迴來,當日在廣成關那裏卻曾見到過符公。不過具東阿所說,符公卻是被做成了人形機關傀儡。想那朝廷何等可惡,符公已死尚不幹休,竟做下這等禽獸不如之事。當年林中爭劍,當真有如昨日。這休烈神劍想來是被那地設門叫做邱義榮的漢子取走了,若是能找到這邱義榮,說不得還能取迴此劍。當時所見,他武功稀疏,隻是輕功厲害。如今我施展遊龍神行步,卻未必輸與他。


    “昔日被全景明擒得之時,他卻曾說過那關我的籠子乃是這邱義榮所製,想來也隻在蜀中。日後此事了結了再請木寨主幫我尋尋,羌零寨耳目遍布蜀中,或能有所得也未必。”


    雲龍恰在那裏胡思亂想,卻聽得西北角上隱隱有腳步之聲。雲龍收起思緒,凝神傾聽那腳步動靜。卻忽然聽得一聲女子嬌笑道:“讓你獨自一人在此為餌,引誘奴家出來,再群起而攻之。這等把戲,也想騙過奴家麽?”雲龍道:“你不還是出來了?”


    那妖鬼笑道:“奴家既然識破了你的把戲,豈會無備而來?驅鬼散人,還躲在那角落中作甚?”


    麥一帆聽了,卻從旁昂然而出道:“既然識得我名號,怎敢在此為逆!”


    那妖鬼咯咯嬌笑道:“你以為你會些小小法術,便能抵抗奴家的媚術了麽?你昨日無所防備時能被奴家控製,今日有了防備,也不會有絲毫偏差。話說迴來,怎地不見那老僵屍?”


    麥一帆冷哼一聲道:“不必師兄出手,我自能收拾了你。”


    那妖鬼隻是怕戰屍清一人,一聽之下,隻道戰屍清昨夜一戰已然重傷,登時放下心來。卻千嬌百媚地一笑道:“公子,你怎地這般狠心腸,要來對奴家動手。”


    這狐王妖鬼一笑之下,當真是千嬌百媚,攝人心魄,麥一帆一聽,登時呆在那裏。


    不是今日那妖鬼在此迷住了麥一帆,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畢竟麥一帆與雲龍怎地擒這妖鬼,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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