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迴?


    這一首詩,單道那征戰兵戈一起,誰也不知能否活到明日,隻得先及時行樂,得過且過。縱使是有著通天的武藝,駭世的兵法,也難保不會一時疏忽,送了一世英名不說,還有性命之憂。故而孫子兵法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乃知此事正是萬萬輕忽不得。


    且說那裏陳研坤奪了濮陽,遠遠望見南麵兵馬開來,急令大小將佐準備。不出半日,神都兵馬果真陸續都到,卻打著豫州牧陸焱的旗號。陳研坤與陸焱都是凱寇二老門生,卻也早知陸焱投效梁王,封官加爵。當時陳研坤一看陸焱旗號,登時大怒,啐道:“這廝竟敢來我麵前!正是討死!”


    那陸焱將兵馬在城下排開了,卻對著城頭喊道:“李太守,本官到來,還不速速開城迎接?”


    陳研坤聽了,情知陸焱還不知濮陽已被大都軍馬奪下,便令邵繼慶近前來附耳道:“隻需如此如此,陸焱可擒。”


    當下便令一名裨將王蘇大開了城門,領著十餘人出城道:“陸都督,李太守如今不在濮陽城中,小的們生怕有失,故此未曾及早開城迎接,實在罪該萬死。”


    陸焱斜著眼道:“你是何人?李太守呢?”


    那裨將連忙道:“末將是李太守麾下徒卒五百主王蘇。昨夜賊兵大退,李太守領軍趕殺,卻隻留了末將在此看守濮陽。”


    陸焱聽了,也不起疑心,道:“如此說來,賊兵果然退了?”


    王蘇道:“正是,已然全數退盡。”


    陸焱哈哈大笑道:“好,果然好一條妙計。此戰之後,他士氣已挫,我倒要看看燕京這幫龜孫還如何在山東一帶立足!大軍遠來,且先進城休息休息!”王蘇急忙便領著陸焱等人往濮陽城中而去,好酒好肉招待。


    當時眾人宴飲,慶祝大破大都軍馬,都各自歡喜無限。陸焱吃的半醉了,卻離席自去解手。不料喠酒喠得醉了,不識路途,在城裏亂走。卻走到一個街角,見四五個士卒在前麵交頭接耳。


    陸焱正要上前,卻聽得其中一個道:“陸焱這廝此次來此,定要叫他有來無迴!”陸焱聽了大驚,滿身酒意都做冷汗出了,卻躲在牆邊側耳去聽,隻聽得又是一個士卒道:“傳聞這人素有急智,卻竟然未曾識破我等乃是大都兵馬。如今雖然姒都尉那裏兵敗,然而若能擒得陸焱,卻仍是賺了。”


    又一人道:“噓!小心隔牆有耳。我等奉侍郎大人將令,休要懈怠,隻等賊兵都睡了,信號發作起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陸焱偷偷聽了,把滿腹酒意都做冷汗出了,暗暗驚道:“我先前借褚天劍之手滅了姒嵐,占據考城想賺這陳研坤進來,卻不料被他識破。這也罷了,他怎地又偷偷奪了濮陽,照搬我計策來賺我?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為上。”


    原來先前褚天劍領兵趕去陳留,姒嵐不知是敵,被他盡數殲滅。隨即陸焱領兵趕來,令人假扮姒嵐使者去誘陳研坤,不料卻被其逃脫,這才點起大軍北上來救濮陽之圍。


    陸焱此刻聽聞濮陽已失,本待迴去席中先找親信,又怕被王蘇瞧出破綻,急忙往軍營那走,指望覓著了自家軍馬。卻不料無數巡邏士卒封住了道路,團團圍住了陸焱軍駐紮之地。陸焱情知陳研坤早有準備,他昔日在燕京時便素知其能,於是不敢托大,便欲棄了軍馬,一人偷偷溜出城門。


    方到城門,便有守衛攔下,說道王將軍戒嚴,不得出入城池。陸焱罵一聲:“非逼本官動手不可嘛?”話音方落,袖中飛出一支羽箭,早把麵前那人透心而過。他看起來是個書生模樣,不料那袖箭來無影去無蹤,勁力更勝弩箭。那眾守衛大驚,急忙上前,要抓陸焱。


    當時陸焱見那夥衛兵大唿小叫圍將上來,雙手連甩,竟又飛出無數羽箭來,並無一個躲得開,都死在當地。那管門的屯長見陸焱袖箭這等厲害,唬得魂不附體,從懷中掏出一隻火流星來,朝天一放,轉身撒腿就跑。陸焱左袖之中飛出一箭,早把那人射死,右袖之中又飛出一箭去打火流星時,終究來不及。


    隻聽得城中忽地殺聲大作,陸焱料來陳研坤已知有異,不敢多留,奔出城去。且喜陸焱在城外還留有兩個千人隊,當時接著陸焱,急忙翻身又殺迴濮陽城中去。那城中的神都兵馬,卻大多被蒙汗藥藥倒了,又事起倉促,不成戰力。混戰了一夜,陸焱見大勢已去,隻得領軍後撤下寨。


    陳研坤本欲生擒陸焱,趁勢掩擊其部,不料卻被其識破。雖然勝了一陣,卻終究走了陸焱,隻得令部下收拾了傷亡,小心守城。


    不多久濟州、大名府、東平府等地兵馬漸漸趕來,四麵八方又團團圍住了濮陽城池。陳研坤隻是固守城中,又用兵有方,守得密不透風,陸焱也無可奈何。一夜陳研坤正在思量退敵之方,卻聽得城頭報來,說南麵神都兵馬大亂。陳研坤不敢怠慢,急忙親上城頭看時,果見南麵火把亂明,不知何意。


    邵繼慶道:“這多半是車騎將軍的兵馬趕到,殺退了賊兵,我等快快開城出戰,兩麵夾擊大破賊兵。陸焱一破,大名府等從亂兵馬豈敢抵擋,一鼓可下也!”


    陳研坤道:“不可,眼下深夜之中看不分明,休要中了陸焱的誘敵之計。我等兵少,切不可大意輕敵,隻是等到明早再說。”邵繼慶心中不以為然,嘴上卻不敢說,隻是唯唯而已。


    次日天色方明,邵繼慶陪著陳研坤在城頭,果然神都兵馬都已退盡,眼下一支軍馬打得卻是鎮軍將軍庸良的旗號。陳研坤道:“庸鎮軍乃是褚車騎愛將,昔日建業之亂時便屢立大功。我昔日去見褚車騎時,曾與庸良攀談一番,深知此人胸懷韜略,非同小可。若這果真是庸良兵馬,則車騎將軍必然也到附近。”


    正說話間,南麵一隊騎兵開到城下,為首一將,提著兩柄金瓜錘,朗聲說道:“吾乃車騎將軍麾下先鋒官,鎮軍將軍庸良,奉命殺退了偽軍,來此與陳侍郎會和。”陳研坤定睛看時,但見那將:


    頭帶鐵襆頭,身披烏鎧光。內襯皂羅袍,坐下烏騅良。手提金瓜錘,麵如鍋底樣。一部虯髯須,好似天神降。


    陳研坤認得果是庸良,便道:“庸鎮軍趕到,陸焱不足慮也!王蘇,你帶個百人隊出去,迎他進來。”王蘇領命,開了城門,便出去迎接那庸良,卻見其所部有許多奇裝異服之人。


    王蘇奇道:“庸將軍,這些是什麽人?”


    庸良笑道:“車騎將軍昔日平定了倭寇之亂,收服了這些倭人武士,如今整編成軍,喚作倭營,倒也好用。”


    王蘇便不多問,引著他入城。方到甕城門口,庸良忽然一聲暴喝,一錘把王蘇打得腦漿迸裂。眾倭國武士一起大吼,搶入城中來。那倭國武士刀法詭譎,守門兵士抵擋不住,早被奪了城門。隨即庸良把手一揮,軍馬一齊湧入外城之中,便去奪內城城門。


    誰料一聲梆子響時,四麵城牆上閃出無數弓弩手來,望越軍便射。原來陳研坤因姒嵐無故覆沒,又想起褚天劍詐殺洪印之事,故而心懷疑慮,不知他心意究竟如何,乃是早有提防,在城樓上埋伏有精銳箭士。當時因見庸良發難,四麵埋伏盡起,羽箭齊發,越軍猝不及防,但見四麵都是飛劍如蝗,登時大亂,自相踐踏起來。


    那裏庸良在亂軍之中被射中左胸,好在被那夥倭營武士拚命救出城外。庸良得軍醫取出箭簇,喜在未傷心肺要害,隻是十分疼痛,難以上馬廝殺。檢點軍馬時,十停裏倒去了七停,剩下的也大半帶傷。庸良傷痛難忍,加以悲憤,歎道:“本以為陳研坤乃書生之輩,當可手到擒來,不料一時不查,中了他計,竟逢此大敗!”


    倭營總帥北條獨步卻道:“將軍今日既然中計被傷,夜間賊兵必來劫寨,可將計就計,趁機偷襲濮陽,奪其老巢。”


    庸良道:“我正慮此事。然而陳研坤既是胸有韜略之輩,必有準備。若是貿然行事,隻怕不能成功。”


    北條獨步說道:“我倭國有一等奇士,喚作‘忍者’。其遁天入地,穿梭無形,精於易容潛行之術。如今隨軍也帶有五人,何不令他們偷入城中,為我等接應?”


    庸良道:“忍者之功,我素知之。隻是濮陽城高池深,恐怕刺客之流未能得便。”


    北條獨步道:“忍者之能,非比等閑。便令其一試何妨?”


    庸良這才應允,便喚過各部,吩咐如此如此,各將都應聲去了。


    卻說那裏濮陽城中陳研坤殺敗了越軍,果然對邵繼慶道:“今日陣上,庸良中箭,不死也傷,賊軍必然喪膽。如今趁夜開城劫寨,當可大破賊兵。不然若是褚天劍這廝領大軍親至,我等一座孤城如何抵敵?”


    邵繼慶連聲稱是,陳研坤卻又道:“然而庸良深通韜略,並非等閑之輩。他若是重傷不起便罷,不然時,必有準備。我等今夜可傾巢而出,假作劫營,卻卷甲急趨,直北上大名府去。那賊兵隻慮我劫營,哪想得到我等要棄城北上?大名府軍馬如今盡集在此,城守必虛,可唾手而得。大名府為北方重鎮,糧草積蓄甚豐,更兼城高池深,遠勝濮陽,足可為長久之策。屆時我等坐居大名,東引青、齊以逼濟南,北連洛、邢以通冀州,觀河南之勢,以時舉動,是萬全之策也。”


    邵繼慶道:“然而我等若是棄城而走,卻在半路被其追上,為禍非小。”


    陳研坤道:“不妨。我卻自引精銳騎兵去劫越軍營寨,若是越軍無備則趁勢破之,不然則鼓噪為勢,使其疑懼。不論如何,賊兵必不敢窮追,邵刺史隻管領大軍直趨大名府便了。”


    邵繼慶道:“此計雖好,侍郎卻身陷危險之境,隻怕萬一有失。”


    陳研坤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陸焱等皆是無能之輩,可慮者唯有庸良一人耳。如今庸良受傷,賊兵心膽已喪,隻顧自保,何敢反攻!醜寅之時我便將引軍北上與邵刺史匯合,沿途故設疑兵,賊眾必不敢於夜間窮追。待得他們發覺濮陽已空之時,我等已在大名城下矣!”


    當即便定下計較,令軍士亥時飽食,子時出城。每人隻帶隨身軍械和一日口糧,盡棄輜重於城中。邵繼慶與陳研坤作別,自領大軍北上,陳研坤卻引精銳直撲庸良營寨。及近營外,陳研坤卻止住部卒,令裨將領一百輕騎,馬摘鈴,人銜枚,先去哨探敵營。


    不多時那裨將奔迴,說道庸良營中寂無聲息,也無刁鬥更鼓。陳研坤冷笑道:“他果然設下空營之計,欲埋伏於我。”便令將士齊聲鼓噪,鑼鼓齊發,火把盡舉,分兩路往營後繞去。


    那裏庸良因為帶傷,自在三十裏外陸焱營中歇息,卻令偏將引軍埋伏在自家本營之後,空營以待陳研坤劫營。不料一時間殺聲震天,火把齊明,黑夜之中不知多少敵軍驀然自兩邊湧來。那偏將大驚道:“我計被陳研坤識破矣!劫營隻該摘鈴銜枚偷至,而他卻鼓噪而前,必有傾城之兵。我軍日間新敗,士氣不振,如何能敵!”便令各軍先退,與陸焱合軍一處。


    陳研坤眼見越兵大退,率眾稍稍趕殺一陣,便轉而向北歸去。不料正行到濮陽城外,恰遇著倭營護送忍者欲襲濮陽。兩軍撞見,都吃一驚。北條獨步卻不知庸良已退,便即與倭營武士列陣迎戰。那倭國武士雖然刀法詭譎、兵刃鋒利,然而卻是步戰,吃了大虧。陳研坤卻生怕庸良率軍來趕,便令軍馬休要戀戰,隻消擺脫了倭營阻截,便徑往北匯合。


    不料陳研坤拍馬正走之時,黑夜中樹冠裏卻猛地飛出一條套索來,悄沒聲息便將他綁了去。周圍親兵大驚,比及要追時,草叢裏又憑空蹦出一個人來,抬手一擺,周圍登時騰起一團濃煙,對麵亦不能相見。當時陳研坤所部為了擺脫倭營,早已分散,待得眾軍集結,得知陳研坤被擒之時,已在清豐地界。眾軍駭然,莫知其計,隻得北上去尋邵繼慶統領的大軍了。卻且喜邵繼慶依著陳研坤之計,果趁著大名府空虛,奪了這座重鎮。


    那裏陳研坤在亂軍之中被東瀛的忍者偷襲擒拿,早被帶迴越營,扭結到庸良麵前。庸良見了陳研坤,哈哈大笑道:“我道那洪印府中的昆煙塵是何人,竟有這等將略,原來乃是燕京大名鼎鼎的陳侍郎!”


    陳研坤怒視庸良,破口罵道:“我呸!陛下何處負你,要來與反賊為伍?想來先前姒嵐在陳留之時,也是被你打著車騎將軍名號騙了,才至全軍覆沒的吧!”


    庸良聽了,哈哈笑道:“爾等口口聲聲說效忠陛下,卻如何外官入京的,再沒一個見著陛下?眼見陛下下落不明,是爾等偽造矯詔,要來欺瞞天下。梁王乃是天朝皇家正統,卻如何是反賊?”


    陳研坤瞪著雙眼道:“本官不願與反賊爭執,快快給本官一刀,也好日後位列忠臣譜!”


    陳研坤話音未落,卻聽得帳外一人笑道:“哼!忠臣,為國捐軀才是忠臣。爾等乃是謀逆奸賊,死有餘辜,上什麽忠臣譜?”


    陳研坤抬頭看時,正是陸焱,登時勃然大怒,破口罵道:“陸焱!枉你也是寇國老門生,昔日領命監軍葷頓。怎地竟如此恬不知恥,投靠梁王大逆,竊據高位!兩位國老的聖賢大義,你都學在哪裏了?”


    陸焱笑道:“研坤兄,休要惱怒。我知你是凱國老親選的進士,然而我與鄒森兄可是自幼便拜在兩位國老門下。兩位國老的大義,我比你更清楚百倍。眼下國老是國老,我陸焱是我陸焱,再不相幹。況且我這也是為了天造門,兩位國老自會理解。罷了,說了你也不懂。你且去陰曹地府,再好好做你的春秋大夢罷!左右,拉下去砍了!”


    當時左右搶上,便來拉陳研坤,卻被庸良一把攔住,笑道:“陸都督,這是越王要的人。我想還是先留他一條性命吧。”


    陸焱一怔,隨即笑道:“若是越王想要此人時,便請將軍帶迴好了。我等終於除了北方大患。自此一役,大都決計不敢南顧。我等再行發兵北上,趁勝追擊便可再收複濟北、德州等青州郡縣。陸某日後凱旋迴朝,必然在陛下麵前一力保奏將軍。”


    庸良笑道:“若是如此,卻是多謝了。話說迴來,越王、楚王願在一同往潁川郡朝見天子,不知都督能否代為轉達?”


    陸焱道:“兩王若是想要朝見天子,自然可到神都,卻何必在潁川郡呢?”


    庸良道:“古春秋時,周天子巡狩豫州,遂有晉文公踐土之盟,流傳千古。今時今日,何不效仿先賢?”


    陸焱聞言,作色道:“彼時乃是晉文公假借周天子之名稱霸,爾做此比方,是何居心!”


    庸良笑道:“都督不要發怒。這也是為了都督好。兩王若是在都督治下的許昌城中朝見天子,宣誓效忠,也可給都督大增風采啊,是不是?若是都督執意不從麽,說不得,方冷先生的假戲,我等隻能真做了!”


    陸焱一驚,暗暗道:“如今我等兵馬被陳研坤殺得損折大半,一時倒真不宜與他翻臉。況且他先前所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此等大事能在豫州,我倒也可趁機做些動作,撈些油水。”於是便堆下笑臉來:“既然如此時,下官一定轉告陛下。將軍請迴吧。那裏沈米凡夫人,我等即日便譴人送去越王之處。”


    庸良別了陸焱,自領大軍迴去,向褚天劍迴稟。卻又帶了那陳研坤同行,一路罵罵咧咧隻是求死。罵的累了,見庸良不理他,卻又絕食求死。不料庸良卻令人將他綁著,撐開了嘴,自將米漿灌下。庸良看著陳研坤道:“陳侍郎,你忠義如何我不管。若是日後要尋死,也請自便。隻是在你將我等想知道之事說出來之前,卻休想輕易便死!”


    陳研坤怒道:“殺千刀的反賊,你要問什麽!”


    庸良歎道:“我可不是殺千刀的反賊。我前日才聽說,我現在可是個子爵。”


    陳研坤一驚,卻想起姚子劍曾說過武烈子庸傑壺關救駕之事,也記得庸良說過此乃其兄,嘴上卻罵道:“我呸,就你這等反賊,也敢稱武烈?”


    庸良道:“正是。我哥哥沒有子嗣,這爵位自然是由我繼承了。”


    陳研坤怒道:“你哥哥為主捐軀,用性命換來的爵位,豈能給你這等反賊?你哥哥死不瞑目!”


    庸良冷笑一聲道:“反賊?陳侍郎覺得我哥哥若是尚在,能讓你們這班狗頭逼宮矯詔?”


    陳研坤心虛起來,卻不說話。


    庸良又道:“陳侍郎,大都的事,或能瞞過一時,然而畢竟還是有風聲出來。如今天下,哪裏還有什麽忠臣?都不過是一群逆賊罷了,誰也不比誰高尚些。隻是群雄逐鹿,誰得了這鹿,自然便名正言順是忠臣。正所謂:勢強者自然理直,勢孤者天生理亂。”


    陳研坤聽了,卻不做聲,庸良自道:“不過越王與我找你,卻是有別的話要問。敢問陳侍郎,對於雷豹衛可有了解?”


    陳研坤眉頭微蹙道:“邊軍雷豹衛?二十餘年前東王之亂時在西涼斷龍陵誅鬼坡全軍覆沒的雷豹衛?”


    庸良點頭道:“不錯,正是雷豹衛。不過這個地方,當時喚作盤龍嶺羌家寨。”


    陳研坤一怔,隨即道:“你問這個作甚?”


    庸良道:“家父諱唐,便是雷豹衛最後一任指揮使,也是當時唯一的幸存者。此事以後,家父便被喚去大都,自此杳無音訊。唯有一載以後,傳來噩耗說家父感染風寒病逝。然而雖然雷豹衛全軍覆沒,核查之下卻說家父功大,是以才保我兄弟兩人成年之後,一為禁軍把總,一為大郡太守。如今想來,頗有些封口的意思。”


    陳研坤道:“便算如此,卻又如何?這事情過去二十餘年,能有甚麽值得問的?”


    庸良搖首道:“不對,此事事關重大。當年家父被喚去大都之後不久,朝廷便將盤龍嶺改名斷龍嶺,又將雍涼一代羌人丁員拆散,分別遷徙到東南各地。接著朝廷便稱破軍星出世,往建業城中加派猛將強兵鎮壓。當時盤龍嶺究竟發生了什麽,值得朝廷這樣大的手筆?”


    陳研坤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打算,我們怎能得知?”


    庸良道:“不過末將前些日子在江南為將,恰好遇著了這麽一批羌家寨後人,知道了兩件大事。其一,在朝廷改名之前,盤龍嶺已然被羌家寨人私下稱為騰龍嶺,誅鬼坡則原名萬鬼坡!其二,雲龍,便是羌家寨被遷徙到江南來的後人!”


    陳研坤驚道:“楚逆偽帥雲龍!”


    庸良道:“不錯,越王想知道,他是否便是天命所映的破軍星轉世!”


    陳研坤先是一怔,隨即笑道:“破軍星轉世?這種江湖騙子的話,難道你也相信?”


    庸良道:“家父為此而死,我決計要搞清楚當年的真相。所以,陳侍郎——還請你老實交代。”


    陳研坤臉色一變道:“我?交代什麽?莫說這都是機密文件,我區區一個侍郎怎能得見?便是我有這權限時,這也都是些陳年往事。雷豹衛覆滅之時,我連字都還不會寫哩,能知道些什麽!”


    庸良道:“你休要在那裏扯謊。家父是雷豹衛統領,而陳侍郎的令尊,正是家父的頂頭上司,西北都督陳道東!這樣一支精銳邊軍全軍覆沒,其中緣由,難道竟會不經令尊之手?正是扯淡!”


    陳研坤臉上變色,卻不答話。庸良正待再問時,卻見他竟而昏厥了,登時大驚,去摸他鼻息時,卻喜平穩無異。


    庸良對左右道:“陳侍郎連日勞累,又不進米食,一時激動,竟然昏厥過去了。快去尋輛馬車將陳侍郎乘了,好生照看,去見越王。”左右答應一聲,自攙扶陳研坤去了。庸良卻背著雙手,望著陳研坤所去的方向喃喃道:“雲龍,雲龍,你究竟是何人?”


    不提這裏庸良迴去向褚天劍複命,隻說那裏張永馨一路往西,過了紫荊關,直入山西地界來找許晨奇。不是今日張永馨到了此處求見許晨奇,更又惹出一番事來。正是:辯士一張嘴,說盡天下罪。畢竟許晨奇見不見張永馨,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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