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勳。


    豈知英雄主,出師亙長雲。


    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


    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


    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


    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


    這一首詩,乃杜工部所作,單諷的是那許多帝王將相好大喜功,等閑用兵,直殺得天昏地暗,民不聊生。胡人故被長驅殘殺,流離失所,然中原亦為之板蕩,民不聊生。或雲此乃保境安民一勞永逸之策,然胡人寇掠,不過邊疆十萬戶而已。若如那漢武帝戰端一開,不僅邊境百姓死者更眾,連那中原被征發者亦有百萬之數。尚有許多身雖未死,然因此荒廢農時,或者繳稅破家者無算。似此耗國之戰,雖勝又何足為功!隻是為了帝王揚威,將帥升官耳。


    且說那奮威將軍葷頓昔日因見褚天劍等人封侯,心懷怨懟,便欲北伐胡族立功,乃說服了姚子劍,以其為鎮北大都督,引精銳五千進屯朔方,觀北胡動靜,再做計較。葷頓既至朔方,卻聞北胡以女真、契丹二族為首,各自相安,並無戰事。葷頓急欲立功,卻思得一計,要譴人往女真契丹二族中去,挑撥其相鬥,而後再自引大軍觀其勝敗,女真勝則取契丹,契丹勝則取女真,以立大功。


    葷頓未及將此計上報朝廷,先請那朔方太守、鎮北副都督汪芸相議。那汪芸表字炎霄,乃五原人氏,原是上界天殺星降世。其自幼在塞邊長大,善使鴛鴦雙刀,亦甚通兵法,累積戰功,遷為奉車都尉。後因黃家道賞識,故提為朔方太守,以為葷頓之副。當時汪芸聞知此計,卻道:“北境苦寒,地廣人稀,得之亦無用,更且難守。故自古以來,但欲胡族不南下相犯即可。今胡虜遠遁相安,正我所欲求耳。何苦以言挑之,另生他變?”


    葷頓急欲立功,卻道:“今雖相安,然北胡豺狼鳥獸之心,久必來犯。與其待其兵圍城下,不若我等先引其相爭,一勞永逸。此乃驅虎吞狼之計也,汝豈知之!”汪芸卻道:“契丹、女真二族如今交好,若離間不成被其識破,恐反生禍患也。將軍以此為驅虎吞狼,我恐反為引狼入室。我料將軍雖以此計上聞,亦必不許耳。”


    汪芸苦諫,葷頓隻得假意聽從。然其密譴心腹騎士往馳漠北,劫掠北胡牛羊子民。若遇契丹則稱女真,若遇女真則稱契丹,又譴伶俐心腹混入兩族,以為離間。然亦料朝廷必然不許,卻不上奏此計。又恐汪芸上報,故而隻是偷偷行事,人皆不知。


    然此計行之一載有餘,畢竟有些風聲傳入汪芸耳中。葷頓吃汪芸逼迫不過,才隻得備言前事。汪芸乃大驚曰:“如此,恐胡兵旦日起釁。今北境久無戰事,往往疏忽,若事起倉促,必生大禍。隻當即刻奏聞朝廷,添兵北境以備其亂。”


    葷頓卻恃其勇武,說道:“我昔日引兵與北胡交戰,雖十倍於我尚不敢交鋒。我兵鋒所指,寸草不生,胡兵畏我如鬼神,以‘白地將軍’唿之。今有朔方堅城、精兵五千,何懼胡虜。其不來時尚可,若要來時,管教殺他個片甲不留。”便不許汪芸上奏。


    汪芸正待密奏天子,卻恰逢荊州作亂,鄒森陸焱持大都公文到此,令葷頓提兵勤王。葷頓欲要立功,自然大喜,即刻便欲引軍南下。汪芸卻大驚道:“今挑鬥女真、契丹,隨日便將有大戰。將軍若引精銳離去,恐漠北一旦有警,黃河以北非天朝所有也。請向天使明言此事,留軍鎮守。”


    葷頓欲要立功,哪管此事,又怕汪芸壞事,乃令親兵將其幽禁,詐稱有疾,不許他見鄒森、陸焱二人。而後盡起朔方精銳,隨鄒森陸焱南下勤王。那朔方城中久畏葷頓,誰敢多言?況且朔方僻遠,亦少朝廷使節,故而竟無人知之。葷頓本欲就此害了汪芸,卻因其乃黃家道所舉,故而未敢動手,隻待先勤王立了功勞,再以別罪加之。看官牢記此處話頭,暫且按下不表。


    話分兩頭,且說那裏神都城中,姚子劍早知雲龍兵馬已渡洛水,與朱恆吉、李昌道連日交戰,未分勝負。姚子劍站在那城樓之上,看向外麵,隻見三個陣營,整整齊齊布在外麵。待要尋傅程鵬計議時,他卻日夜操勞,又感染了風寒,臥病在家,難以理事,不免更增憂慮。


    兩軍相持,驟忽半載,姚子劍日日見雲龍在外耀武揚威,心下焦躁,因聽聞黃家道三番大勝,大破宜陽賊兵,便屢次譴人催促,要他迴援洛陽。黃家道卻隻是說道難以迴軍,隻望朝廷堅守洛陽,以待賊兵自退之時方可追擊。


    那姚子劍之弟,福王姚子能因見雲龍兵馬兵臨城下,日夜驚恐,卻對姚子劍道:“黃家道久不迴援,恐有引軍自重,坐觀成敗之意。宜急譴人奪其兵權,調其軍馬迴援。”姚子劍以此事問於傅程鵬,卻聽其道:“虛賀久欲謀逆,荊州兵鋒甚銳,而我天朝久敝之下,不宜大戰。今雖戰而勝,亦必更加虛疲,恐別處再有禍亂。欲求必勝之策,大將軍之計是也。”


    卻又有人言道黃家道、傅程鵬皆與楚軍串通一氣,故而楚軍方才連連詐敗,待要裏應外合以取社稷。姚子劍畢竟年歲尚輕,還是少年心性,雖然不信黃家道等人別有它意,然聽聞蜀、越兩路軍敗,黃家道又隻是推脫不迴,難免憂惱。又被這雲龍領軍日日在城下挑戰,終究按捺不住。恰逢周圍郡縣勤王兵馬慢慢都到,便取了披掛馬匹,大開城門,竟而統軍直入朱恆吉營寨中來。


    朱恆吉見了,不敢怠慢,急忙迎接,備述連日軍情。姚子劍道:“如此聽來,這夥賊寇卻並無什麽本領,如何卻能連破了朕數員能征善戰大將?”朱恆吉對道:“啟稟陛下,這夥楚軍俱不過是些流寇之屬,原本不堪一擊。隻是有那一個領軍反將,姓雲名龍,慣使一杆銀槍,神出鬼沒,好生厲害。便是臣與龍驤將軍聯手也未能拿下,況且又熟悉兵法,不在大將軍之下,也難怪先前許多敗軍折將。”


    朱恆吉話猶未了,卻聽一人怒道:“大哥如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原來正是李昌道聽聞聖上出巡軍營,是以前來見駕。那李昌道行了大禮,卻道:“想那雲龍不過是一不發跡的走卒,哪有這等厲害?不是末將誇口,明日陣上,立擒此將,報效聖上恩典。”


    姚子劍聽了大喜,便令犒賞眾軍,預備明日廝殺。是夜姚子劍不肯迴城,隻在軍營中另起了一個龍帳,在那裏安睡。翌日清早,卻聽得喧嘩之聲,戰鼓鳴響。姚子劍從夢中驚醒,忙喚人來問道:“可是寨外有賊兵來打?”那侍衛忙道:“啟稟陛下,此乃是有小股賊兵來寨外挑戰,並無大礙。”


    姚子劍道:“這賊兵如何這等大膽,竟敢闖到我軍寨前!速速取朕披掛來!”那姚子劍正要出馬,卻早有人通報了朱恆吉。朱恆吉連忙趕來,攔住了姚子劍道:“賊兵騷擾我軍,時而有之,擊退即可,並無大礙。陛下萬金之體,不可親臨險地。若是嫌那賊兵吵鬧時,待末將前去驅逐了即可。”


    姚子劍怒道:“賊兵來犯,如何這等憊怠!難怪賊兵半年不退!取朕披掛坐騎來!待朕去殺他個片甲不留,也知我天朝厲害!”


    朱恆吉奏道:“敵眾我寡,隻宜按大將軍之計堅守,不宜擅動。若被敵軍使了調虎離山之計,卻是得不償失。”姚子劍勃然大怒:“朕素來欣賞將軍,才用做天子親軍統領,卻不料這等膽小。外頭分明是這麽小小一股敵軍,如何不敢廝殺,卻說甚麽敵眾我寡!便令龍驤將軍替了你做這禁軍統領也可!”


    當下姚子劍不聽朱恆吉勸告,執意領兵出戰。那夥小股遊兵見官軍寨中連日未曾出戰,未作提防,卻哪裏是這一支天子親軍虎威營的對手,急忙退時,被姚子劍領軍在後趕殺。朱恆吉生怕姚子劍有失,提了那杆描金方天戟,緊緊護衛左右,不敢擅離分毫。


    卻說那一股兵馬,被姚子劍趕殺在後,急急退向本身營寨。那裏雲龍早知消息,取了披掛,一手執槍,一手提了休烈劍,布下陣勢,預備交戰。不是姚子劍與雲龍兩人今日相會,管教:飛龍鬥躍洛水淵,白雲遊動天下驚。畢竟此戰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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