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聞道君牙帳,防秋近赤霄。


    下臨千雪嶺,卻背五繩橋。


    海內久戎服,京師今晏朝。


    犬羊曾爛底,宮闕尚蕭條。


    猛將宜嚐膽,九泉必在腰。


    黃圖遭汙辱,月窟可焚燒。


    會取幹戈利,無令斥候驕。


    居然雙捕虜,自是一嫖姚。


    落日思輕騎,高天憶射雕。


    雲台畫形像,皆為掃氛妖。


    這詩乃是唐朝杜工部所作,單讚的是那英武逼人的將軍。卻有一件:凡行軍布陣,最要緊的是進退有度,調度自如,是以孫武子未戰而知必勝,諸葛亮七縱而複七擒。至若那身赴敵陣,操戈執刃,亦不過力敵百人而已,豈可恃之?


    卻說當時雲龍見了那兩人,心下一凜。卻見為頭的一個大漢,身長丈餘,肥肥胖胖,頭上歪戴著一頂紅頭巾,身上穿一件短衫,露出雪白也似胸口來。後頭一個,卻是身材短小,麵色紅黑,作學徒打扮。雲龍見兩人形狀古怪,先有三分驚異,便問道:“你每二人,是什麽人氏?可有何計可以破敵?”


    那為頭的白大漢唱了個喏,說道:“將軍為何難敵官兵?”


    雲龍蹙眉道:“那大將軍黃家道有一柄寶刀,削鐵如泥,如何能敵?”


    那白大漢聽了,嗬嗬笑道:“既然如此,那卻極好。”


    雲龍聽他語言蹊蹺,連忙問道:“這卻如何是好事?”


    那白大漢把眼一翻,忽然喝道:“我的包袱呢?”


    雲龍不知他此言何意,卻見一個偏將快步跑來,說道:“這位先生的包袱太沉,五六個兄弟們團團抱住了都搬不動,實在是難以拿來。”


    那白大漢哼哼一聲:“我先前便說要直接拿入來,你每隻是不肯,如今卻有何話說?”


    雲龍聽了,知這二人必然神力,便陪個笑臉道:“不知兩位有什麽要緊物事?且待雲某去取來。”當下雲龍拔步出帳,來到營前,果見一夥兵士團團圍在那裏,言語紛紛。雲龍分開眾人看時,卻見眾人都看著一個尋常包袱,未及合抱大小。


    雲龍怒道:“這小小一個包袱,如何這許多人還拿不動。”當下便伸手去拿,卻不料一提之下,那包袱竟然不起。雲龍大驚,急忙催加勁力,卻依舊稍稍提起便又落迴地下。雲龍忙雙手都握緊了那包袱,才能提得在手。雲龍奮起神力,轉將起來,卻把那一個包袱直扔出去,從營門直飛到帳外,砰地一下竟是砸出一個巨坑來。


    那白大漢見了,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個神勇將軍!這包袱雖我師徒二人合力,亦要十步一休息,不意雲將軍竟能一擲百步,實天人也!”便把那包袱打開,雲龍看時,乃是一個錘子,一個鉗子,並一塊黑鐵。


    雲龍驚道:“這些鐵匠物事,卻有何講究,這等沉重?”


    那漢子嗬嗬笑道:“不瞞將軍,我乃是鐵錘門陳焊陽,最善鍛造煉鐵之術,江湖諢號雷神錘。這後生乃是我徒兒,喚作黑鉗琴子翌。這一錘一鉗,卻都是天外玄鐵打造,刀槍難傷,烈火不侵,是以沉重異常。然而真正令這包袱沉重的,卻還是這塊黑鐵。”


    雲龍問道:“這塊黑鐵不過一個拳頭大小,卻有何講究,這等沉重?”


    陳焊陽笑道:“先輩采集天下奇鐵神石,煉作這烏金神鐵。黃家道那廝的淒月刀,不過用了三指大小神鐵,卻不知這拳頭大小神鐵,將能造成何等兵刃?”


    雲龍聽了大喜,忙道:“兩位大匠實乃非常人也,想來定能鑄造出勝過那淒月刀的兵刃罷。”


    陳焊陽嗬嗬笑道:“這淒月寶刀乃是本門先祖親自打造,刀成之時用九十九活人之血淬火,方才煉成。自帶無盡殺氣,驚天動地,乃是刀中之王,原本絕無敵手。小匠畢生追求,不過是鑄出一柄能勝過前人淒月刀的神兵。事有湊巧,小匠前日得了一張圖紙,乃是西楚霸王槍之圖。然而神兵若無神人使用,卻是被白白糟蹋,不見神威。小匠思來想去,唯有將軍號稱子龍再世,天下槍王,可以用此神兵,與淒月刀一戰!”


    雲龍大喜,重謝了兩人,又把亮銀龍膽槍的槍杆一並付於二人,便令他迴廣成關去,鑄造霸王槍。


    雲龍見兩人向南走遠,方才長歎一口氣。卻有虛子臣府中武師,素來與雲龍交好的,喚作滾刀龍東阿,上前賀喜:“恭喜雲兄,若是果然能得此神兵,何愁官軍不破?”雲龍搖首歎道:“昔日小霸王孫策以七日七夜,仿製霸王槍,亦不過得一獅頭火紋良槍而已。鑄造神兵,談何容易,豈是旦日可就?若是要等他每打造兵器,則我等早已糧草殆盡,俱為朝廷階下死囚矣。”


    東阿聽了,大驚道:“即使如此,雲大哥卻有什麽主意?”雲龍道:“兩軍交戰,卻並非是一將之能。堂堂之陣,無良將則士氣必低,而若我軍竟趁夜偷襲敵軍,黑暗之中亂作一團,卻可挽迴頹勢,一舉奪下宜陽。屆時順洛水而下,便可直達洛陽。”東阿聽了,喜道:“雲兄所言,果然絲毫不錯。我大楚有如此神武大將軍,何愁不能橫行於天下?”


    當下令眾軍準備,待到黑夜,造飯飽食,三更出軍,直奔宜陽而去。雲龍一馬當先,衝到宜陽城下,果然都無戒備。雲龍引軍撞開了城門,直殺入城中,並無守軍來戰。雲龍搶入城中,四處放火,登時驚起了無數百姓,都從睡夢之中驚醒,哭爹喊娘,城中亂成一團。雲龍正在得意,忽然省道:“這城中已然亂作一團,如何卻無一個官兵出來迎戰!”暗叫一聲不好,急令大軍都退出城去。卻不料大軍夜襲宜陽,一時湧入城中,人聲鼎沸,雲龍一時約束不得。


    雲龍心下驚疑不定,自家先領了東阿以下一十九騎武師——封樣已然陣亡了——往黃家道軍營而去。恰到營門,卻聽得幾聲炮響,登時城中四麵都著起火來。雲龍急闖入營中看時,卻果然是座空寨。雲龍情知中計,急引了十九騎往南門衝突。


    卻聽得城外喊聲陣陣,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正不知多少兵馬在外交戰,果是伏兵已起。雲龍罵道:“這黃浩也忒毒了。為了麻痹我軍,竟不管這滿縣百姓生死!”


    雲龍顧不上眾軍,領了十九騎並些許兵馬奮力透圍殺出。行未一裏,雲龍見無有追兵,便道:“你每眾人可以先退保營寨,我再殺迴城中,多接應些兵馬出來。”眾人聽了,都勸道:“大帥乃是大楚柱國,不可以身犯險。”雲龍道:“此敗本是我疏忽所致,豈可棄眾軍於不顧?”


    眾人苦勸不住,東阿卻道:“既然如此,小弟請從。”眾將聽了東阿言語,齊聲呐喊,都要隨雲龍迴去救人。雲龍道:“我本是迴去救人,豈可再讓諸位重入虎穴?況且守護營寨,亦是重要。”雲龍經不住眾人堅持,隻得點了一十九武師隨行,卻令其餘眾人迴營寨會和留守兵馬,堅守勿出。


    雲龍等二十人催開戰馬,拉成錐形,如利刃般殺入圍城官軍,直入西門,於路聚集了些殘兵,約莫百餘,再從東門貫城而出。


    雲龍救出了這些兵馬,又複迴身殺入宜陽,再從東到南,由南而西,三進三出,打亂了官軍陣勢。那黃家道肩膀有傷,難以廝殺,本引著兵馬監戰,卻聽得三麵急報,都說反軍一個銀甲白馬大將引人殺散了陣勢。


    黃家道大怒道:“這廝僥幸逃得性命,竟這等無禮!”急忙親領親兵,順眾將說法,往西門堵他。黃家道引兵方到西門,便見前方一員大將,一杆長槍灑下點點銀光,擋者披靡,率領百餘人潰圍而出。官軍雖然人眾,卻如魚肉逢刀俎,阻攔不住。黃家道看那雲龍血透征袍,尚自奮力廝殺,一騎白馬,一身銀甲,與身後兵馬如利刃割豆腐一般撞開官軍,實在不下與昔日常山趙子龍血戰長阪坡之勇。


    黃家道看了,暗暗心驚道:“也難怪先前眾多兵馬都拿不下荊州,原來卻是有這等猛將在,官軍如何能是對手?想來前日卻是僥幸,若非有淒月寶刀在手,便是我,如何能戰下如此虎將!此子不除,我等終無寧日!”當下黃家道指揮親軍,直撲雲龍。


    雲龍遠遠望見前方又有一股兵馬鋪天蓋地而來,為首的正是黃家道,暗叫一聲不好,便道:“爾等眾人,現下即刻速速趕迴營寨,不可拖延。前方這股敵軍來頭不小,且讓我來托住官兵!”眾人待要隨雲龍廝殺,卻禁不住他堅持,隻得以十九武師為首,殺開條血路往南而走。


    雲龍卻自家提槍躍馬,指著黃家道罵道:“你那賊將,著實可惡,竟將滿城百姓生死安危置於不顧,也難怪天下人都要反你這昏君爪牙!”黃家道見了,傳令眾將道:“賊兵無多,俱已喪膽,趕殺無益。隻管奮力向前,擒拿此銀甲白馬賊首。有生得者,本將軍親在陛下麵前保奏,進爵一級,加封千戶,賞金百兩,田百畝!有格殺者,亦可有爵一級,銀百兩,田五十畝!”


    眾將聽了,各各呐喊,奮力向前,來戰雲龍。雲龍催馬挺槍,連挑數人,卻絲毫不減官軍銳氣。雲龍又殺了一陣,當不住官軍人多,思量自家兵馬已經去遠,當下撇了官軍,撥轉馬頭,往東麵山林之中便跑。卻聽耳畔風響,卻見黃家道從左趕上,揮刀砍來。雲龍害怕他寶刀厲害,不敢硬接,用長槍又已不及,隻得棄槍拔劍往黃家道喉頭刺去。


    黃家道一來見雲龍神勇,先有三分害怕,又兼肩膀有傷,轉動不便,況且刀重劍輕,刀未近雲龍身,劍已入內門。黃家道急忙翻手上揚,錚的一聲,砍斷了雲龍佩劍。雲龍料到黃家道武功厲害,這一劍不求製敵,隻求脫身。趁著黃家道翻手功夫,催開草泥馬,一騎絕塵奔入山林之中去了。雲龍馬快,官軍追趕不上,密林又大,哪裏搜尋得到?黃家道隻得長歎一聲,暗道天不助我。


    不是雲龍此敗奔入山林,管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畢竟雲龍此去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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