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


    這一首詩,乃是唐代王昌齡所著,單言一個大將領軍征戰。夫兵者兇煞之氣,足令月色一寒。交兵之後鼓聲未歇,刀上血跡未幹,人人皆欲再戰。何故?因其領兵大將之故耳。才知兵雖有強弱之分,猶在於將也。夫能識兵法、知進退、辨強弱、分陰陽、善奇正、明賞罰、恤士卒之將方可戰無不勝,然終不世出也。


    且說當時那聖明天子姚子劍令百官商議迎敵,卻早有宰相傅程鵬閃出奏道:“啟稟陛下。大軍都已整飭完畢,隻需一聲令下,隨時便可出軍。隻是如今賊兵已過陽人聚、廣成關,洛陽以南唯有嵩山、龍門與伊水、洛水可守。嵩山與龍門山險峻異常,聞恩杜宇兩將亦有十分本事,隻需增派兵馬便可固守。卻有一件:驃騎將軍世代為將,弓馬嫻熟,練兵有度,賊軍若竟能毫無聲息便打退驃騎將軍,更北上反攻,必有非常才能。尋常大軍,難以應敵,隻怕洛水有失,而後神都不保。臣請陛下譴大將軍黃家道,即刻從三崤出軍,進屯宜陽洛水南岸。”


    姚子劍聽了,道:“愛卿所言極是,前番若非驃騎將軍主動請纓,朕亦要令大將軍應敵。且傳朕詔令,即刻令大將軍屯軍宜陽。另分一半軍馬,往嵩山歸聞恩杜宇二將指揮。”


    卻說那大將軍黃家道,單名一個浩字,乃是關中人氏,將門世家,自幼熟讀兵書,慣會排兵布陣。更兼祖傳的一手刀法,委實有萬夫不當之勇,一柄淒月刀使將開來,人莫能進,蓋上界天罡星轉世也。


    黃家道少時學刀,人稱賽石寶,後又學矛,人稱小林衝。黃家道聽了,卻怒道:“石寶、林衝,俱一勇匹夫耳。大丈夫在世,當如蜀漢新亭侯張翼德,能文能武,匡扶國室,成就功業,封妻蔭子,也得流芳百世!如此這般,才不枉了大丈夫一世!”


    眾人當時聽了,都是嗤笑。黃家道青年之時,被選為皇宮侍衛,嚐於東王之亂時組織宮人死守宮門護駕,立下大功,是以封伯爵,加授太子太傅。是時眾人才知他厲害,便都喚作勝翼德黃家道。又因輔佐太子登基有功,加封天水郡侯,領大將軍。姚子劍遷都之時,為防獅王莊暴動,便令黃家道領軍坐鎮三崤。那三崤離洛陽極近,不多時早接到調令,急忙召集了兵馬,令眾將都來議事。


    當時那黃家道說道:“詔令上令我盡起兵馬,與神都大軍會和,軍屯宜陽。然而獅王莊地處弘農,瀕臨神都,不可輕棄三崤。若是獅王莊暴起進犯神都,則我等腹背受敵,俱為俘虜矣。又荊州叛逆敵軍來路、數量、士氣、將佐等等吾輩無一知曉,豈可輕敵貿然交戰。背洛水列陣,若是不敵,則全軍潰敗矣。兵法雲: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當兵分三路,一路大作聲勢,留守三崤,使獅王莊不敢擅動,一路隨我進軍宜陽,卻另留一路進屯洛水北岸永寧,以策萬全。”


    眾將聽了,唯唯稱是,各自下去準備。黃家道兵馬於路接著了朝廷大軍,分兵一半,進屯永寧,布好陣勢。黃家道整閱兵馬已畢,此時方才領軍進屯宜陽。怎見得黃家道英雄?正是:


    黃驃馬上皮鞍韉,鎖子甲外紅征袍。金盔閃閃,引領八方軍馬;銀甲肅肅,震懾十路鬼怪。旌旗招展,大將軍揚名天下,戰馬嘶鳴,黃家道久無敵手。右手蛇矛透多少敵將心,左手寶刀飲無盡英雄血。淒月刀起人頭落,新亭侯勝似石寶劈風刀;丈八矛舞敵將隕,張翼德強過林衝紅纓槍。排兵布陣賽韓信,武功通神似霸王。熟讀兵書,孫吳兵法胸中爛;常練武藝,祖傳功夫在手邊。撒豆成兵雖不能,萬軍斬將亦等閑。天生大將黃家道,要令雲龍受此劫。


    且說雲龍連破了幾座城池,又過了廣成關天險,不免誌得意滿,催軍大進。向導卻道:“如今我等已然兵臨洛陽,指日可下。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翻越嵩山,便可直達洛陽腳下。二是西出伊陽,沿伊水而下,亦可直逼洛陽。”


    雲龍問道:“我且問你,這兩條路,哪條近些?”


    向導道忙:“向北越嵩山乃是直線最近。然而中嶽嵩山,險峻非同小可。若是被官軍在上先紮營寨,或取重兵把守太穀關,則非急切可下。往伊水雖然稍遠,卻是水路,隻消過了伊闕,當能先至。”


    雲龍道:“我等當今形勢,務必速戰速決,不可拖延。況且荊州軍馬,慣習水戰,便去走伊水好了!”當即催動大軍,先至伊陽。那裏伊陽守軍全不料雲龍來此,登時被其奪下。雲龍就取其中船隻,徑直沿著伊水而下。不料方至伊闕,卻得知此處已然先被聞恩領兵占住,不得前進。


    雲龍喚來向導,卻又問道:“除了強攻伊闕之外,可還有別路可至洛陽?”


    那向導應道:“若是自西繞過龍門山,可至宜陽。而後順洛水而下,便可直至洛陽。隻是這一條路十分難走,又要繞好大一個圈子。”


    雲龍喜道:“既然有這條路時,奪取洛陽隻在此處。”


    封樣奇道:“先前我獻策取弘農、許昌之時,元帥說道兵貴神速,執意徑直北上。如今既已得廣成關,卻為何反而這等繞遠?”


    雲龍道:“朝廷兵馬先前尚且不知南陽已複,故而我言兵貴神速,須得在朝廷有備之前速戰速決。如今洛陽南麵門戶既然已被聞恩、杜宇兩將把守,則我等不利強攻。用兵之道,貴在意‘奇’,如今朝廷仗著伊闕天險,斷然不料我等竟將西出宜陽,必然不及準備。”


    眾將聽了,盡皆拜服,雲龍卻令大軍屯在伊闕與敵軍僵持,更令輕騎往東麵太穀關處假造聲勢,作為疑兵,自家卻點起精銳軍馬暗中繞過龍門山,直取宜陽。


    不數日間,兵馬已過龍門山,雲龍卻道:“今奇兵突出,貴在神速。也不用大軍衝擊,隻我帥馬軍去出其不意飛奪了城池便可。”


    當下雲龍點起了兩千馬軍,自家騎了驌驦玉獅子,提了龍膽亮銀槍,一騎當先,飛奔而去。方到宜陽縣外,卻見前方旌旗嚴整,城上弓箭手密密麻麻,心下一驚,急忙約束兵馬,不可亂進,就城外列下陣勢,耀武揚威挑戰。隻見宜陽門開,一支軍馬湧出,打的乃是大將軍黃浩旗號,為首一將出馬,端地結束整齊,但見:


    戴一頂紫金冠,披一副爛銀甲,穿一領蜂紅袍,彎一張皂雕弓,插幾支狼牙箭,坐下駱駝大的黃驃馬,使的是一丈八尺長蛇九曲矛。恍忽天神下降,猶如陸地金剛。


    雲龍見了那黃家道列陣有方,殺氣淩淩,心下不敢怠慢。卻有那偏將封樣,諢號齊天聖的,為是連勝了數戰,又仗著本身武藝高強,是以目中無人。當時喊道:“不必大帥出手,且看末將斬了敵將首級立功!”雲龍阻攔不住,早被這齊天聖封樣打開陣勢,一騎直撲敵陣。


    那黃家道也不使丈八蛇矛,隻抽出了淒月刀,催開了黃驃馬,來戰封樣。兩騎馬錯身而過,竟無金鐵交擊之聲。三軍不知兩人何意,都是呆了。卻聽垮它一響,黃家道馬上,一個人頭落在地上。雲龍一驚,急忙看時,卻見封樣早已沒了首級,然而身軀尚自提著熟銅棍,騎著馬狂奔。又奔出一段,方才從頸中狂噴鮮血,落下馬來。


    官軍齊聲呐喊叫好,荊州兵馬卻都是大驚失色。黃家道立住了馬,收起了淒月刀,再提起了丈八矛,厲聲喝道:“那反軍可還有能戰的?”


    雲龍見黃家道厲害,待要不戰,卻怕士氣已失,難以應敵。一咬牙,隻得催開座下驌驦玉獅子,挺起龍膽亮銀槍來戰黃家道。雲龍馬快,早到黃家道麵前,黃家道心下一驚,不及抽取淒月刀,卻使丈八蛇矛來戰雲龍。當時兩個在馬上,一杆槍,一柄矛,你來我往,那場好殺,正是:


    白馬素袍青年將,黃馬紅袍真帥才。白馬素袍,一杆槍散點點梅花;黃馬紅袍,一柄矛現陣陣寒光。草泥馬四蹄翻飛,黃驃馬聲聲嘶鳴。丈八矛來,氣勢恢宏,如巨蟒吞象;亮銀槍去,神鬼莫測,似遊龍戲水。吼聲陣陣,殺氣淩淩。一個說叛賊猖狂,一個道朝廷昏庸。各仗武藝,俱顯神通。一個青年力勝,一個沙場嫻熟。紅影飄過,龍膽槍幾中金盔;白袍飛起,長蛇矛險透銀甲。雲龍顯神威,家道仗武藝。青年將軍,如涼州錦馬超;常勝帥才,賽燕人張翼德。今日小小宜陽外,再現昔日葭萌關。


    且說兩人兩馬相交,槍矛並舉,乒乒乓乓戰到百十餘合,不分勝負。黃家道心中暗道:“這賊將果然好生厲害,卻也難怪幾處兵敗。我久鬥下去卻不如這青年後生氣力旺盛,不可力敵,當以智取。”當下黃家道把丈八蛇矛一擺,賣個破綻,撥馬轉身便走。雲龍見黃家道往本陣而走,急忙策馬追趕。那驌驦玉獅子腳程何等之快,轉瞬早到黃家道身後,一杆龍膽亮銀槍直取後心。


    雲龍本道成功,心下一喜,卻忽覺手上一輕,當啷一聲,卻見一個槍頭掉在地下。卻是黃家道知雲龍來趕,暗暗拔出淒月刀在手,迴手一刀,斬落了雲龍槍頭。原來這淒月刀乃是昔日江湖上一流的鍛造宗師、鐵錘門掌門人陳永生親自采集玄鐵五金為姚獨闇煉製,以九十九名死囚血淬火。刀成之後,殺氣衝天,引動萬鬼啼哭,陰雲閉月,是以喚作淒月寶刀。


    卻是因為黃家道功大,是以姚子劍親賜與他佩戴,端的是削鐵如泥。雲龍見黃家道隻一刀便削去了槍頭,心下大驚,卻是臨危不亂,槍柄橫掃,打在黃家道肩甲之上。黃家道頓覺一條手臂不聽使喚,也是一駭。


    當下兩將都不敢再戰,各自指揮兵馬掩殺。雲龍軍馬人少,又兼連日翻山越嶺奔波,遠不及黃家道的兵馬約束嚴謹,進退有度,戰不多時頹勢便顯。雲龍雖然奪了一杆長槍使用,畢竟不如龍膽亮銀槍使起來順心如意,又生怕黃家道厲害,不敢戀戰,引軍急退,欲與所後步兵匯合。


    黃家道趕殺了一陣,望見前頭有塵土飛揚,生怕有伏兵,也不敢離宜陽窮追,亦鳴金收軍,收拾了兵馬,教眾將都會宜陽城內獻功。卻喜肩膀雖然疼痛,然而隻傷皮肉,筋骨無事。


    雲龍折了這陣,迴軍與兵卒匯合了,背靠龍門山,麵朝宜陽紮下了營寨。雲龍雖然未曾大敗,卻也害怕起來,心道:“我使龍膽亮銀槍尚且不是他蛇矛寶刀對手,如今沒了趁手兵器,如何抵敵?況且我看他今日交戰,兵馬雄壯,列陣高明,合乎兵法。雖然不及許晨奇那廝部下精銳兇悍,卻是一支大軍,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思來想去,隻怕黃家道來劫寨,一夜未眠,卻未得破敵良方。


    而黃家道處亦懼雲龍勇猛、楚軍勢大,隻是堅守不出。朝中譴人催促進兵,卻得黃家道複信曰:


    “楚逆新叛,連克數城,兵鋒正銳,將勇兵強,實難以直纓其鋒,隻宜堅守待變。臣雖挫之一陣,實賴敵輕軍妄動,非臣之功也。近日觀其軍勢,行伍嚴整,紀律嚴明,非通俗草寇之輩。以臣觀之,若短兵相接,勝負未可知也。況賊將深諳韜略,善用奇兵。獅王莊處亦未見其心。若用大兵離城征進,恐宜陽三崤有失,屆時神都危矣。


    “臣聞或雲:大軍既發,日費千金,是以孫子雲‘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然今之勢,天朝四境稅收億萬,軍費充足,而楚逆以荊州逆抗天下,必難持久。或糧草耗盡,或後方有變,彼半載之內必將退軍。屆時揮軍掩殺,乃必勝之策也。


    “臣聞或雲:楚逆新叛民心未附,宜從速征討,久之則民心變矣。


    “然臣以為夫虛賀任荊州數十載,廣施恩德,招納豪傑,收買人心。楚人盡知小孟嚐,而少有忠於陛下者也。今以大軍征進,彼輩必各各自危,與虛賀同心為逆。然若虛賀兵馬久勞無功,我等再以恩信招撫,示以天下大勢,賊黨必然瓦解順降,荊州易定也。


    “是以天朝利於久戰,而楚逆欲求速戰也。夫若欲舍必勝易定之策,而求未安虛危之戰,臣不敢為之,請自免兵權,另由良將征進。”


    姚子劍得信,遍示群臣,令勿複言征進之事。又以詔曰:“征戰之事,唯大將軍專之。”


    黃家道遂堅守不出,雲龍屢番搦戰,均不得交戰。欲偷渡洛水,卻得黃家道早已分兵永寧鎮守,枉自損兵折將。欲待另取別路自龍門山與伊水用兵,卻又被聞恩杜宇二將奉黃家道軍令死死把守伊闕、太穀二關,亦不得攻。是以兩軍僵持數月,雲龍難進分毫。卻又得知新野已失,糧道不保,不免十分憂慮。


    那一日雲龍正在那裏瞧著半截斷槍苦惱,卻聽得守門兵卒報道,有兩名鐵匠求見,稱有破敵良方獻上。雲龍聽了,雖不甚信,仍請兩人入帳內商議。當時這兩人通了名姓,管教:高手匠人前來,霸王神器出世。畢竟這兩人是誰,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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