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宋公仗鉞誅燕後,英雄踴躍爭趨走。


    小會衣冠呂梁壑,大征甲卒碻磝口。


    天門神武樹元勳,九日茱萸饗六軍。


    泛泛樓船遊極浦,搖搖歌吹動浮雲。


    居人滿目市朝變,霸業猶存齊楚甸。


    泗水南流桐柏川,沂山北走琅琊縣。


    滄海沉沉晨霧開,彭城烈烈秋風來。


    少年自古未得意,日暮蕭條登古台。


    這一首詩,單道那南北朝之時,宋帝劉裕引兵北伐,大破南燕,執其偽帝殺之,名動天下。北兵雖眾,再不敢正眼覷那建康城。人常言燕趙北地多豪傑,今以劉裕觀之,才知南方亦有英雄,絕不可小瞧之也!


    話說當時褚天劍聽聞建業造反、沈米凡失陷,隻氣得昏厥過去。醒將來時,便欲點起了親軍兵馬,率軍直撲建業。卻是庸良諫稱雲龍武藝非同小可,不可輕敵,當先將建業反狀申奏朝廷,再以大軍鎮壓。褚天劍恐朝廷知曉建業再反加責,便不申奏朝廷,隻稱倭寇作亂,以車騎將軍名義征召各郡縣士兵。待到二月末時湊出萬餘大軍,恰好冰霜解凍,便用庸良做先鋒,殺向建業。一路驚動百姓,早有人報知建業城來。


    建業城裏任萌聽說了此事,急忙喚眾人來商議對策。當時這任萌說道:“那褚天劍乃是當今駕前一等一的武將,便是俺師傅也不能在他手上占得便宜。如今這褚天劍親來征伐,而我等手下皆是些散兵遊勇,老弱病殘,烏合之眾濟得甚事?不如趁早投降了庸良,還能分說明白。”


    雲龍聽了,一聲冷笑,道:“說的明白?若是和朝廷說的明白時,誰來冒著該死的罪過聚眾而反?便是旁人說的明白時,你須說不明白。褚天劍本與你師門有仇,你又傷了阮浚,更搶了沈米凡。在他眼中,你分明便是個該千刀萬剮的賊徒,如何說得明白?”


    任萌聽了,忙問:“那如何是好?”


    雲龍道:“如今之計,隻有先破了這先鋒庸良,也殺殺他的威風。”


    任萌斟酌再三,又道:“庸良易破,奈何這褚天劍見破了庸良,必然更添憤怒。大軍殺過來時我等如何抵擋?”


    雲龍怒道:“大丈夫做事,何來這許多婆婆媽媽!如今便是一死,也要落得個後世英雄名稱!”


    任萌見雲龍動怒,知曉他本事厲害,又見李秉在旁有不平之色,不敢再說,隻得吩咐披掛上陣,親自出城戰這庸良。想那符剩文與阮浚俱非善類,都隻是一昧壓榨百姓。那建業城裏,多是些久被官軍壓迫得苦了的。此時見官軍又來,各各摩拳擦掌,隻要廝殺。恰逢張栩楊征糧迴城,遂令李秉分兵五千守城,任萌與雲龍、張栩楊兩人一同領了其餘軍馬,往城外擺開,以待官兵。


    卻說那庸良點了廣陵一千輕騎,做先鋒趕來,早到建業城下,卻好撞到任萌,兩軍列開陣勢,且待廝殺。那庸良遠遠望見反軍陣中擁出一員大將,結束的端是整齊,但見:


    鐵兜鑒上紅纓飄,葉片甲後錦袍揚。提一柄良匠打造熟銅棍,騎一匹名師飼養青鬃馬。背懸一壺狼牙利箭,腰掛一張牛角硬弓。牛皮鞍韉坐良將,青銅硬盾護勇士。建業城公推大帥,大丈夫不愧任萌。


    那任萌在反軍陣中也看那官軍往來,定睛看時,卻見一員上將立馬於陣前,打扮的好不威猛,但見:


    鎖子盔外鑲金虎,連環甲前藏心鏡。執兩柄名匠鍛造金瓜錘,坐一匹百裏挑一黃驃馬。背懸一壺追風羽箭,腰掛一張鐵胎硬弓。咒皮鞍韉乘名將,爛銀鐵盾藏猛士。廣陵郡聞名太守,猛先鋒果然庸良。


    當時庸良與任萌見了,都暗讚一聲好將,也不答話,催馬上前廝殺。一杆熟銅棍,兩柄金瓜錘,隻打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庸良見不能勝,賣個破綻撥轉馬往迴便走。任萌急催動人馬趕時,庸良覷的較親,迴手一記飛錘打來。任萌急用熟銅棍去格擋,奈何那棍禁不住那飛錘力道,當的一聲從中彎了開來。


    任萌吃了一驚,不敢追趕,隻得往本陣而走。庸良見任萌沒了兵器,急忙來趕。卻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支羽箭早到麵門。庸良鞍裏藏身,堪堪躲過了這箭,卻把個金盔被射落在地上。庸良吃了一驚,看那箭來路時,卻見正是那昔日從建業城中突圍而出送信的那將。


    原來雲龍在後軍見任萌吃虧,是以急忙放箭相助,見庸良居然躲過,心下也暗暗佩服。庸良知道雲龍本領高超,又見反軍有備,不敢戀戰,引軍去了。雲龍當下逼退了官兵,亦不窮追。任萌收軍入城,卻分了些兵馬與雲龍,叫馬明輔佐,在城外紮寨,互成犄角之勢。


    卻說庸良引軍在城北遠遠紮了寨,接得褚天劍大軍到來。褚天劍問道:“先鋒今日勝敗如何?”庸良道:“如今建業反軍之中多是烏合之眾,唯有兩將厲害。其一身材長大,能使一柄熟銅棍,末將戰到五十餘合不能取勝。此將尚可,卻有一員青年小將,射的好神箭,險些要了末將性命,卻是昔日中秋節前殺出建業送信的那將。”


    阮浚在一旁聽了,忙道:“是了,那使熟銅棍的長大漢子想必便是帶頭圍攻守備府的賊首,那青年將軍想來便是那殺了西明和尚的雲龍了。”原來那阮浚是褚天劍心腹,此次雖然壞事,褚天劍卻是愛惜他,隻要他隨軍立功抵罪,便撥在後軍策應糧草。為是他熟悉反賊情況,此時也一同在營內議事。


    褚天劍哼了一聲,冷笑道:“這兩人雖然猖狂,豈能勝過那符剩文本事?且看我明日陣上一鼓斬之,立破這建業城!你眾人今夜都好生休息,且待來日廝殺。”


    翌日清晨,東方紅日將將升起,早有士卒報來,說有個青年反將領了人馬在寨外搦戰。褚天劍聽了大怒道:“我尚未來打你,這廝何趕先來挑釁!取我衣甲來!”


    當時褚天劍披掛了,提了镔鐵大劍,來寨前看時,果然見那雲龍提槍躍馬在營前挑戰。此時雲龍占了建業,自在武庫內尋得了一副好甲披掛起來,比前日做小卒時不同,但見:


    戴一頂三叉紫金冠,冠口內拴兩根雉尾。穿一領襯甲白羅袍,袍背上繡三個鳳凰。披一副連環镔鐵鎧,係一條嵌寶獅蠻帶,著一對雲根鷹爪靴,掛一條護項銷金帕,帶一張鵲畫鐵胎弓,懸一壺翎批鑿子箭。手搦梨花點鋼槍,坐騎銀色拳花馬。


    褚天劍見雲龍兵馬不多,急令士卒撥開鹿角,出寨交戰。哪知那雲龍看見一隊士卒撥開了鹿角,張弓搭箭,嗖地射去,早把為頭的那人透胸而過,釘在地下,眼見的是不活了。雲龍卻射得好連環箭,就馬上連放十箭,那夥士卒想要跑時,都釘死在地下。寨前的官軍見雲龍這等厲害,害怕他神箭,大喊一聲各自亂了,褚天劍哪裏彈壓得住?


    那雲龍卻催開坐下馬,舞動起騰龍槍法,引軍直殺過來。一杆槍如同遊龍相似,隻見一派銀光把官軍亂殺。又被馬明引一彪軍馬自側首殺來,官軍大亂。褚天劍收不住軍馬,隻得後撤出了大寨,一直退到壽春地界方才止住了亂兵,列陣紮寨。雲龍害怕官軍人眾,也不敢窮追,帶人亂殺了一陣便也退了迴去,卻奪了褚天劍大寨,申報城中任萌,又讓張栩楊分了一支兵馬來守他先前小寨。


    當下褚天劍檢點兵馬,傷亡千餘,又有無數輜重落在大寨之中不及帶走,都被雲龍奪了。褚天劍正在苦惱,卻聽得士卒報來,說天下兵馬都教頭,領衛將軍,封西川郡侯全景明來訪。褚天劍心中卻納罕道:“全景明自受任西川,如何卻到我江南來?”然兩人自九裏山之戰同生入死後已釋前怨,故而褚天劍不敢怠慢,急忙請入營寨商議。


    當下兩人廝見了,褚天劍問起來意。那全景明笑道:“不為別事,卻是為了這建業亂事來做個人情買賣。”褚天劍聽了,忙問詳情。全景明道:“俺有個徒弟,喚作任萌,前些日子卻是惡了將軍手下的阮浚,在建業一場小小廝鬧戲耍。哪裏料到有一夥反賊借機占了城池,卻脅迫得俺這徒兒做了賊首。他如今寫了一封書信與我,備言此事,情願獻城,隻求赦免了他從賊的罪過。兵不血刃奪了建業,破了亂賊,便是送將軍一場人情。瞞了任萌從賊之事,便是請將軍送的人情。這一來一迴,便是俺說的人情買賣。”


    褚天劍聽了,肚裏不以為然,想這被裹挾從賊,隻是從賊便了,如何卻能做了賊首?必然是先反了建業,後來害怕,又不敢投降,方才編了一番言語來糊弄眾人。然而褚天劍一來拗不過全景明麵皮,二來卻也難破建業,當下嗬嗬笑道:“果然如此卻是最好。全教師的人情,自然是好的。隻是如今反軍之中有一個青年將領,喚作雲龍的,射的一手神箭,近他不得。隻有先除了此人,才見得一片真心。”


    全景明卻是個武癡,當時聽了,心下暗喜,卻道:“這雲龍果真好本事時,俺明日卻去打他營寨,與他大戰一場來看。”卻有庸良在旁說道:“這雲龍今日僥幸勝了一場,必然自滿。我等晚間卻去劫寨,可獲全功。”褚天劍與全景明聽了大喜,便吩咐眾人準備。


    那雲龍在營寨之中,早聚集了眾將說道:“這官軍今日折了一陣,晚間必來劫營,我等可以將計就計,再殺他一陣,就趁勢奪了壽春也好。”便令人又去小寨裏尋了張栩楊,吩咐如此如此,要點他一支軍馬來用。


    卻說晚間褚天劍與全景明點起了軍馬去搶雲龍營寨,卻令庸良與阮浚兩個守著本身營寨,以防有變。不料那雲龍令張栩楊點了五百悍勇,從旁邊小路直殺到褚天劍寨前。庸良見張栩楊來的兇猛,急忙上馬,提了兩柄金瓜錘來戰張栩楊。鬥了二十餘合,庸良自知不是張栩楊對手,隻得賣個破綻撥迴了馬頭而走,隻要張栩楊來追,便好放飛錘打他。


    張栩楊見庸良逃走,急忙策馬來追,卻見金光一閃,一柄金瓜錘當麵飛來。庸良隻道此番成功,卻不料張栩楊本身也是個使流星飛錘的高手,因見庸良馬快,也早從身邊摸出流星錘來。當時見庸良擲出這金瓜錘來,便也把這流星錘脫手飛出。當下兩錘在空中對撞,火星四濺,如同憑空打了個霹靂一般,把眾軍都震得耳鳴。


    庸良見一擊不中,心下害怕,不敢再戰,撥開眾軍催馬便走。張栩楊恰要趕時,卻見那阮浚伏鞍而走,心下好笑,催馬上前輕舒猿臂,款扭狼腰,登時把這阮浚擒將過來,令眾人在這營寨內放起火來。


    話分兩頭,卻說褚天劍殺到雲龍營內,隻見火把明亮,卻並無一人。褚天劍情知中計,急忙與全景明引軍往迴。方在迴軍之時,卻見本身寨中火光大起,急忙催動軍馬加速奔迴。堪堪行至半途,隻聽得一聲炮響,兩邊殺出來無數軍馬,把官軍截做兩段廝殺。怎見得那場好殺?但見:


    劍戟共旗幡照日,征雲並殺氣相浮。天昏地暗,霧慘雲愁。舞動刀槍若電閃,跑開戰馬似龍遊。那邊一意奪乾坤,拚得你生我死;這裏忠心保社稷,博個拜將封侯。直殺得:草地磷磷堆白骨,澗澤滔滔血水流。


    褚天劍在後,卻看見雲龍引軍廝殺,如入無人之境。按不住心中憤怒,提起裂土劍便來搶這雲龍。雲龍見褚天劍來時,不慌不忙,提起長槍就來戰那褚天劍。雲龍見褚天劍巨劍沉重,不敢硬接,卻把一杆長槍舞成一片銀光,往褚天劍身上亂刺。


    兩人鬥到三十餘合,一杆長槍竟不與巨劍相碰。褚天劍劍劍劈去,盡數落空,又見雲龍一杆長槍化作無數槍頭往身上紮來,心內害怕,不敢再戰。原來這褚天劍隻是蠻力驚人,尋常與人相鬥,隻是三合便足定勝負,若是鬥到三五十合,已是少見。再鬥下去時,氣力不加,劍便慢了。與人鬥到三十餘合而兵器不交,卻是從來未曾經曆。


    褚天劍心中焦躁,在火光中看見雲龍麵目,卻似與姚子劍一般無二,不由得大驚失色,脫口叫道:“陛下?”雲龍不知褚天劍何意,卻見他失驚之下露出破綻,一槍驟出,正中褚天劍肩窩。當下褚天劍心下更添慌張,情知再鬥下去有死無生,急忙撥轉了馬頭便走。


    雲龍因見褚天劍本事,卻也不敢窮追,隻是引軍衝殺官兵。正殺在熱鬧之時,卻聽得腦後風響,一塊飛蝗石打來。雲龍急忙低頭躲過,卻見一陣金光,一片銀色當頭罩來。雲龍心下納罕,卻不知褚天劍軍中還有這等高手。


    原來卻是全景明引軍在前,見後麵湧出軍馬把大軍衝做兩段,情知中伏,急忙收住了前隊,迴頭殺來,卻恰好撞見雲龍。雲龍本以為官軍先見營寨火起,後又被截斷,必然四散奔逃,可慮者唯有褚天劍,卻不料軍中還有個全景明勒住了前隊迴頭殺來。雲龍心下吃驚,不敢輕敵,急忙提槍應敵。


    全景明揮金龍棍格開雲龍槍頭,正欲使銀鯉棒去打其腰肋,卻忽然瞥見雲龍麵目與姚子劍十分相像,不由得亦是大驚,手上一慢,便被雲龍搶了先招。全景明卻比褚天劍沉穩許多,情知姚子劍此刻斷然不該在此,雖然心中驚疑不定,不敢相攻,卻亦見招拆招不顯疏漏。全景明又拆了十數招,胸中疑心大起,把棍逼開了雲龍長槍,縱聲問道:“陛下何故在此?雲龍又是何人?”


    雲龍心下納罕,不知一夜之間為何兩人都管自己叫做陛下,便即不答,隻是搶攻。全靜敏見雲龍槍出如龍,又先前聽聞了他許多厲害,也不敢托大,把兩根棍棒使得密不透風,守住了門戶。鬥了一陣,那反軍雖然氣勢頗佳,奈何都是烏合之眾,更又人少,不是褚天劍麾下官軍對手,漸漸敗下陣來。馬明欺褚天劍受傷,急忙引軍追趕,欲扭轉頹勢,不料卻被天劍一劍斬之,其部大亂。


    雲龍有心相救,卻被這全景明纏住,脫身不得,隻得凝心對敵,想先破了這全景明。沒想到這全景明雖然身材短小,氣力比不得褚天劍,武功卻是一流,當下隻守不攻,與雲龍戰到百餘合仍是不分勝敗。那全景明本是姚子劍東宮武功教師,自然熟知姚子劍武藝,拆到此時,早知雲龍並非子劍,心下一寬,雖然仍是不敢便下重手,守住門戶自然不難。


    兩人正殺之間,卻聽得身後喊聲大震,又有反軍殺來。原來張栩楊受命截殺敗軍,卻隻聽得喊殺之聲,不見雲龍催趕官軍來到,心知有變,引軍殺來,卻好夾住官兵廝殺。雲龍見後援又到,心下放心,卻來加力廝殺。又鬥了百合,全景明不敢戀戰,又不知雲龍身份,隻得放他去了。


    雲龍見一夜混戰,料得難占便宜,也不追趕,急忙鳴金後撤,亂軍之中卻又讓這阮浚走了。雙方翌日整點傷亡,都損失不小。官軍猶可,雲龍本就兵馬無多,又折了馬明,情知守不住褚天劍大寨。便把先前繳獲的糧草輜重送入城內,放了把火燒了大寨,自家卻收了兵馬退守建業城邊小寨。


    那褚天劍見大寨火起,情知雲龍已退,正要商議再去打他小寨,卻見全景明拿了一封書信來,說道已然給任萌定下計策,商議好了隻在明晚便能擒得雲龍獻來。有道是:饒你如何猖狂,自有天羅地網。畢竟定下什麽計策來,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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