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並不明白陳羽為何突然要點評一首情詩,又如此直白的羞辱蘇玉穀,正覺好奇,但轉眼一看那家夥淡然的樣子,就能猜到,後麵還有事要發生。


    既然對方是刻意為之,她自然要幫上一把,何況,接下來很可能是一場好戲,為了能看上這場戲,火上必須再澆點油。


    而秦婉這個舉動,讓場間幾個認得麵具的人,都打消了提醒蘇玉穀的想法。他們很清楚,秦家兄妹一定認得那個麵具,也知曉那個暗探的身份。


    所以接下來不論事情發展到什麽程度,都是那對兄妹希望看到的,沒有人會為了巴結蘇家去得罪武陵王府。


    ......


    場中諸人各有各的心思,但是這些,身為主角的蘇玉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今日本該是他抱得美人歸的大喜日子,結果卻被一個戴著麵具的“巡卒”給攪和了。


    看著對方臉上唯一露出的那張嘴上掛著笑意,那分明就是一種嘲笑,可大楚誰人不知,巡狩司的暗探,識字的都不多,他們喜歡動手,不喜歡動口,哪裏有讀書人在詩詞上被一個暗探嘲笑的道理。


    他強忍著怒意說道:“沒想到我蘇家聚會還能讓巡狩司的巡卒大人親臨,能看到識字的巡卒,也是令我等開了眼界。”


    “哦?”陳羽抬起頭,問道:“原來穀公子認為自己的學問不錯,難道方才把李家女娘向旁人示愛的情書搞錯,隻是一時沒注意?”


    蘇玉穀冷哼一聲,說道:“我等讀書之人,對詩詞自有自己的理解,豈是武夫能懂的,何況這位大人不知曉我與清瀾妹妹的關係,還是不要妄自評判,免得引人笑話,”


    “讀書人的真本事沒學到,裝模作樣的德行倒是學了八分,若不知你姓蘇,我還以為你是那個書香門第的家裏的公子。”頓了一下,陳羽又笑吟吟的說道:“況且,有些事你再胡亂解釋也沒用,姑娘家的清譽可是大事,搞錯了隻要道個歉即可,若是硬要往自己頭上扣,那就不好了。”言語之間,已經把蘇玉穀說成掠人之美的無恥之人。


    “你...”蘇玉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詩詞若是細品,其中內容確實很難與自己產生關聯,強行解釋確實很難。


    他指著陳羽,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對那身黑衫還有些畏懼,差點就要揮拳了。


    不過陳羽本就是挑事,自然是窮追猛打,直接插話說道:“不僅詩讀不明白,看來說句像樣的話,對你來說也是件難事,就你這般的蠢物,能寫出如此詩詞的小女娘,怎麽可能看得上。”


    這句話算是戳中的蘇玉穀的脈門,他臉上湧起一抹不正常的紅雲,怪叫一聲,那忍了半晌的一拳還是打了出來。


    那既無力道,又無氣勢的一拳,很符合讀書人打架的姿態,陳羽隨手拿起幾上的酒杯,手腕一抖,便甩了出去。


    對付一個沒練過武的家夥,他隻用了三分力,不過酒杯飛去的位置,卻是人體最柔軟的腹部。


    隨著一聲慘叫,蘇玉穀弓著身子,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下一刻,髒腑的震顫令他將未消化完全的早食全都吐了出來。


    “你竟敢動手!”


    “還有沒有王法!”


    與蘇玉穀關係不錯的幾人麵對能與秦家兄妹同桌的暗探,雖然之前不敢出口幫腔,但是事情竟然發展到動手的程度,令他們吃了一驚,紛紛出言嗬斥。


    那藍衫男子趕忙跑到蘇玉穀身前將人扶了起來,怒道:“都說巡狩司的暗探個個霸道,今日倒是見識了,不過在別人家做客還動手,也太過分了。”


    陳羽根本不理旁人的嗬斥,帶著笑意輕吟著“本是後山人,偶作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頓了一下,他指著蘇玉穀,冷聲說道:“就你這種胸中無墨,腦子也不好用的家夥,竟然妄自評價巡狩司,還敢對本官動手,真是侮辱讀書人。”


    話音一落,場間又是一陣安靜,一眾大家族子弟都聽懂了這首詩的意思,這哪裏是在諷刺蘇玉穀,這是明明白白的諷刺在座的所有“讀書人”。


    這次,秦婉沒有笑,秦墨卻笑了,還搖著腦袋說道:“好詩!沒想到....冬兄竟然還有如此本事,迴去我一定要把這首詩念給阿娘聽聽。”想了想,又說道:“那位李家的女公子,作的那首詩也好,不過都是情情愛愛,無甚意思,不過,阿娘應該也會樂意聽聽。”


    秦墨毫無顧忌的說完這些,四周的讀書人臉色更差,今日聚會上發生的這些,若是傳了出去,他們哪裏還有臉麵,當即就有一人站了出來,說道:“沒想到這位大人竟頗有文才,不如讓蘇家出個命題,你我對對詩。”


    “劉家公子莫急,還是讓我先來。”


    “......”


    幾個看上去有幾分本事的青年鬧騰了起來,陳羽斜了一眼,皺了皺眉。


    抄詩是不得已,他必須傳遞一個信號,不過群嘲的效果似乎太好了一些,雖說再抄一首老杜,老李,老辛的詩鎮鎮場子不算難事,但他不是來舞文弄墨的,更沒打算靠這種暴露自己來曆的方式讓自己出名。


    他搖了搖頭,說道:“‘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我是武夫,對你們這些爭勝好強的事根本沒有興趣,隻不過有個蠢物拿著女子清譽開玩笑著實令人不爽而已。當然,你們若是不服,非要與我比詩,我可以打你們一頓,讓你們服氣。”說著,掏出總領腰牌就拍在幾上。


    銀質腰牌在陽光的照射下亮閃閃的,所有人看著“總領”二字都頓口無言,幾個膽小的家夥還不自覺的退了幾步。


    陳羽見狀輕笑一聲:“人膽小於壺,揣想無限極...”


    ......


    ......


    另外一邊,李清瀾花費了些工夫,又梳妝打扮了一番,才走出客房,慢悠悠的走向花園,她要去看看,蘇玉穀念完那首詩之後,到底能不能取得預想中的效果。


    走進花園,遠遠便看到屬於女賓的那個廊亭中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圍在一起,不知在議論著什麽。


    看到這一幕,她的嘴角浮現出笑容。


    還能議論什麽呢,肯定是在議論那首情詩,和自己與蘇玉穀之間的“美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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