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郡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家族不少,但是要說名聲最大的,便是富甲一方的蘇家,和書香門第林家。


    從秦婉口中,陳羽得知蘇家是皇商,做的生意隻有一種,那就是販賣官鹽,整個西川郡的鹽,都是他們在賣。


    要說在大楚做什麽生意最賺錢,販官鹽絕對是其中之一。


    鹽這種必需品,在大楚屬於戰略管控物資,由於國內隻有東南部沿海的兩個郡產鹽,而且產量不高,所以購買者都需要登記購買,而且限製數量。


    官鹽的販賣,不僅僅能為朝廷帶來巨額的稅收,還能便於人口統計,所以,任何私自販賣和囤積的行為,都是流放甚至砍頭的重罪。


    這是最純正的壟斷行業。


    打前朝起,蘇家幹的就是販鹽的買賣,在行業裏有口碑,有底蘊,所以大楚立國後,這門生意依舊落在他們頭上。


    經年日久,蘇家不僅積累了海量的財富,還富了許多與這門生意相關的人與官,家族日益龐大。


    這倒是很符合陳羽的認知,沒人脈,路子窄,怎麽可能做皇商,怎麽可能做大做強。


    如今的蘇家,老一輩已經退居幕後,頤養天年,掌事的是大房一家,家主蘇秉燭是個極有手腕之人,對外,能夠處理好各方關係,對內,可以讓家人服服帖帖。


    不說外邊那些正常的和不正常的各類人際關係,單說蘇家內部。


    如他們這種富得流油,又人口眾多的家族,各房之間往往會存在各種各樣的矛盾,甚至時常出現內鬥。


    不過蘇家沒有這種情況,而且內部十分團結。


    家族之中,不算嫁出去的女娘們,二房蘇炳添負責店鋪的日常管理,三房蘇炳義負責往來進貨,四房蘇青衣...是個光棍讀書人。


    各房都能做到各司其職。


    聽了半天,陳羽才愣愣問了一句:“這蘇家賣鹽,閑的沒事找陸家談買賣,他們到底是何居心?”


    陸家明麵上那點小生意,與蘇家比起來,就像是兩三家門店的小公司與上市集團之間的對比,根本天壤之別,他很確定,蘇家肯定有其他想法。


    秦婉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哪知道,反正不正常。不過我倒是聽蘇家那些女娘們議論過,蘇秉燭一直想做西域通商。”


    “想做西域通商,所以盯上了陸家?”陳羽露出好笑的表情,又道:“陸家幹的那些事雖然沒證據,不過他們與金山寨的關係,我可是有人證的,這蘇家真的沒問題?”


    “能有什麽問題,各地皇商都是巡狩司重點監控的對象,韓玉林在蘇家安插了多少眼線,你問問他自己能不能記得清楚。如果這樣的情況下,蘇家還能出什麽問題,你說巡狩司是無能,還是太無能?”說完,秦婉露出笑意,眼睛彎彎,梨渦淺淺,似是對自己無意間損了巡狩司一句話感到有趣。


    陳羽倒是沒注意那些廢話,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把我喊來,主要原因還是陸家和金山寨吧?”


    秦婉笑得更燦爛了,她掀開車門簾子,對正在趕車那名假暗探說道:“阿楚,你可聽到了,他是自己猜的,我沒告訴他,迴去你得告訴大兄。”


    那名叫阿楚的兵卒轉過頭來,臉色發苦,小聲迴道:“公子饒了小的吧。”


    “切,還精銳呢,膽子這麽小...”


    “......”


    這個時代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少,這群古代人似乎一時一刻不賭點什麽就會渾身不適。


    陳羽歎了口氣,沒有理會突然跑偏話題,和兵卒討價還價的秦婉,他拿起身旁裝著葡萄的碗,開始吃葡萄,腦子裏想著蘇家的案子。


    雖然剛才隻是問問,不過蘇家這個案子確實有趣。


    這家人與徐望文有關,不排除周雅存心報複,不過和陸家談生意,被金山寨的人暗算,也不是沒有可能。


    “要不要打個賭,我賭蘇家人肯定不是周雅殺的。”秦婉的聲音傳來。


    陳羽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翻了個白眼,迴道:“不賭...”


    ......


    ......


    晃晃悠悠的牛車終於停了,陳羽掀開車簾,一抬頭就看到眼前兩層高的木樓,門上的牌匾寫著“望山舍”。


    跳下牛車,看到客棧周邊鬆散的站著幾個假暗探,他細看了幾眼,就發現這幾個人看似站的隨意,但實際上所處的位置都是不走門就能進到客棧的要地。


    陳羽並沒有急著進入望山舍,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座位於固安大街東邊,四四方方如四合院一般的客棧,橫豎都有十幾丈,占地麵積不小。


    抬腳跨進客棧,進門側麵靠右,便是櫃台,不過此時並沒有掌櫃站在其中,整個門廳一個人也沒有,想來應該是都被驅散迴家了,這間店裏現在應該隻有赤虎軍的人。


    穿過門廳就是就是寬大的天井,光照很足,其間假山奇石,青草花卉,布置的甚是精致。


    雖然賞心悅目,不過陳羽沒有多看,掃視了一圈天井四周的那些客房,很快就看到了被幾名假探案守著大門的那兩間。


    同時,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呂陽和車小小。


    “他們怎麽來了?”


    一旁的秦婉說道:“當然是我請他們來的,你不是身受重傷,當然得帶上你的得力下屬。”


    陳羽哦了一聲,便隨著秦婉,踩著地上碎石鋪成的小路走了過去。


    ......


    走到那兩間客房近前,呂陽和車小小迎了上來,遞過來一份案卷。


    陳羽隨手接過,一邊翻看著,一邊跟著秦婉進了客房。


    屋內人不少,除了站著四個護衛和兩個婢女之外,還有三人坐在居中的圓桌旁。


    坐著的三人中,其中環抱雙手,閉目養神的那人是秦虎,另外兩人一老一少,應該就是宋家二房那對父子。


    陳羽抬眼看了看,中年男人很富態,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發髻上帶著金絲玉冠,穿著深色的錦袍,袖口和衣襟都有金絲紋,腰圍玉帶,豪奢氣十足。


    一旁的青年就素雅了很多,長得白白淨淨,麵色平淡,長袍大褂看上去倒是有些書生氣。


    看到秦婉進來,宋氏父子趕忙起身行禮,又招唿婢女奉上茶水。


    待秦婉坐下之後,蘇炳添才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在看案卷的陳羽,看到對方掛著黃銅製成的腰牌,便知是正經的暗探。


    不過來的隻是一名巡探,還是令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不過他畢竟是個精明老道的商人,那一點點情緒,一瞬間就被他用看似和善的微笑掩蓋了。


    陳羽正在看案卷,並未注意到這些,不過秦婉卻看得真切,不鹹不淡的說道:“蘇老頭,本公子專程喊了巡狩司的人來幫忙,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滿意啊?”


    “給陳老弟看座。”一直假寐的秦虎此時也睜開了雙眼,淡淡的說了一句。


    不明所以的陳羽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蘇炳添正忙著招唿婢女看座奉茶,有些迷惑,不過他並未理會,繼續低頭看著案卷。


    又過了一會,將案卷全部看完,他合上案卷,看了一眼似乎是剛剛為自己準備好的座位和茶水,淡淡說道:“喝茶聊天就不必了,直接說正事吧,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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