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林並未太在意陳羽說的那些話,畢竟在大楚的十四個郡城,一多半都在傳播,特別是靠近皇都的那幾個郡,得到了不少人的追捧。


    聽到對方的問題,他沉默了片刻,解釋道:“長青教近幾年發展速度太快了,朝廷內很多人都受到他們的影響,開始崇尚無為而治,這種勢頭,很令人擔憂。而且這種思想不適合邊陲,同為邊陲的燕北郡,算是最早允許講道的郡之一,這些年可是沒少出亂子。所以武陵王才極力反對,現在朝廷下文書放開了西川郡的限製,到底是為了什麽呢...”說罷,又陷入沉思。


    陳羽抿了抿嘴,巡狩司擔心的問題他明白,長青教說到底還是個宗教,而宗教對於皇權,本就是雙刃劍,用得好,有利,用得不好,那就是天下大亂。


    如今,宗教除了鬼神之說竟然還有了思想,並且開始傳播思想,而且還影響了朝廷,那這個事就更加複雜了,也變得更加難以控製了。


    雖然不可預知的問題不小,但他還是覺得散播道學未必是壞事,雖然這種思想有局限性,不過非常適合楚國這種立國未穩狀態下的新國,在他的印象中,漢初和明初用的都是道學,而且非常成功。


    胡思亂想了一陣,陳羽晃了晃腦袋,覺得這個有關宗教、思想、統治眾多複雜問題結合在一起的哲學問題太過深奧,對於現在的自己,實在是多想無益,不如多關心關心長青教本身。


    因為這個世界驟然出現道學這件事,太過奇怪。


    兩個不同的世界,出現同一個人,同一種思想,同樣是一種他無法理解,而且從未見過的怪事。


    所以他更願意相信,這個傳播道學的家夥,與自己一樣,是穿越者,隻不過對方往上爬的方式,是抄了本書...


    他現在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三年前第一個說出了這種思想。


    想到這裏,陳羽不禁苦笑,在穿越之初,他曾經感慨過,自己上輩子看過的書太少。


    所以這一世,當個文人抄個詩,裝裝才子出名的想法,完全無法實現,隨後他很慶幸自己新的身體是個暗探,至少打打殺殺,他還是擅長的。


    不過現在看來,文人想要出名,終歸是比武夫要容易一些。


    對此,他很無奈,誰讓自己前世隻是個舞刀弄槍的軍人,既背不下來《道德經》,也背不下來《論語》、《孝經》。


    ......


    正廳之中安靜的能聽到眾人的唿吸聲,不過這份沉默,最終被韓玉林打破了,但是他沒有開口說些什麽,而是站起身,匆匆離去了,一句話也沒留下,也不知要去做什麽。


    剩餘的人互看一眼,似是覺得這件板上釘釘的事實在沒什麽可討論的,也相繼離去。


    出了正廳的門,陳羽邁著緩慢的步子,往刑房的方向走去,隻不過他此時滿腦子都是道學和穿越者兩個名詞。


    沒走幾步,眼角的餘光中出現一道窈窕的黑影。


    秦婉湊在他的身側,小聲問道:“長青教現在出了一本書,叫《道德經》,你好奇不好奇?”


    陳羽緩緩轉過頭,這本在前世鼎鼎大名的書籍,他一點也不好奇,不過他好奇是誰寫了這本書。


    不過沒等他開口問,對方又說道:“我阿爺那裏有一本,等你去了郡城要不要我拿給你看看?”


    剛才兄妹演戲的情景曆曆在目,陳羽現在一聽到對方要平白提供幫助,本能就想到有詐,下意識就迴了一句:“不要。”


    秦婉臉上立即露出受了委屈的樣子,嘟囔道:“你這人總是這般無趣。”頓了一下,她自顧自的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你說,這講得是什麽?”


    陳羽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正在皺眉思索,完全沒有注意這邊情況的秦虎,又轉頭看了看明明臉上委屈,眼神中卻充滿好奇的秦婉,淡淡問道:“我隻好奇是什麽樣的人物,才能寫出這樣的東西。”


    “你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秦婉眨了眨眼,疑惑道:“不過你感興趣的竟然不是接下來寫的是什麽,而是關心是誰寫的。”


    陳羽眯了眯眼,對方又在試探自己,他不想再聊了,剛想轉身離去,一旁的秦虎突然停止了思索,走了過來,開口問道:“陳老弟,到我軍中做事如何?”


    繞了一圈,話題果然變成了挖牆腳。


    陳羽搖了搖頭,雖然他覺得秦虎提的建議不錯,軍隊也可能比巡狩司更適合自己,不過,這對兄妹實在太奇葩了。


    明明被挖牆腳是一件挺爽的事,生生讓這二人演成了喜劇。他行了一禮,迴道:“承蒙世子抬愛,在下這般隻擅長在陰影中做事之人,實在承受不起。”說罷,轉身離去。


    待陳羽走遠,秦婉才轉頭看向秦虎,歎道:“大兄,這家夥油鹽不進,不好拉攏啊。”


    “沒事。”秦虎笑嗬嗬的擺擺手:“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如他這般一日之內跳過五品,直達六品的天才,整個大楚也不超兩手之數,為兄我,勢在必得。”


    秦婉翻了個白眼,鄙夷道:“你見誰都是勢在必得...”頓了一下,她的眼中露出疑惑,問道:“大兄,你說他真的是巧遇書生,才得知了《道德經》嗎?”


    秦虎想了想,答道:“多半是假話,西川郡這種地方,連個像樣的書院都沒有,怎麽可能有其它郡的文人願意來,真要是碰上,倒算是個奇聞。”旋即,他看向秦婉,問道:“婉兒,你為何要問他那本破書?”


    秦婉嘻嘻一笑:“當然是測試一下他是不是文武全才...”


    ......


    ......


    暫時拋開腦子裏對道學的疑慮,陳羽決定先把正事幹了,雖然沒來得及與韓玉林和羅衛匯報,不過夜長夢多,先問完再說。


    獨自來到了刑房,找了間空置的刑室,他招唿趙乾押來的青衣男子,然後就屏退了包裹趙乾在內,所有想要圍觀的閑人。


    男子並沒有被綁上刑柱,隻是坐在刑椅上,甚至沒有捆綁。


    陳羽從一旁拿了一個木凳,穩穩坐了上去,輕聲說道:“這裏沒人了,隻要你不是大唿小叫,不會有人知道我們說了什麽。”


    男子蒼白的臉上露出苦笑,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


    陳羽並沒有急著開口問,人心難測,對於這場審訊能不能審出點什麽,他也隻有五成把握。


    他靜靜的坐了一會,才悠悠然的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姓,不妨先告訴我你叫什麽?”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不過,你們死士是不是都沒有名字?”


    男子還是沒有開口,隻是平靜的坐在那裏。


    陳羽想了想,幹脆開門見山的說道:“進到這裏,你既不求死,又不求活,我猜,你是在等我給你一個承諾。不如這樣,為了表示誠意,我先讓你假死,再送你出城,然後你再說出我想知道的情報,如何?”


    男子依舊沒有表情,但是失了血色微微發白的嘴唇卻微微張開,輕輕說出兩個字:“可以。”


    陳羽微微一愣,這就答應了?


    這家夥還真是足夠真實,旋即他笑著說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爽快。”


    “我從來不想當死士,身不由己罷了。”男子淡淡的迴了一句,不過陳羽卻能聽出這句話中的苦澀,他站起身,小聲說道:“既然如此,等我片刻,我們接下來要演一場戲。”


    男子抿了抿嘴,突然說道:“其實,你並不知道內奸到底是誰,對嗎?”


    陳羽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語氣陰森的迴道:“你關心這個,不如關心一下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之後,我會不會告訴金山寨,是你泄露的情報。”


    “你...”


    “不要這副表情,你守信,我自然守信,坑一個你這樣微不足道的人,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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