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認為自己喜歡周容劭,抑或是真有可能與他發生什麽,盡管她與周容劭合得來,但她對他並沒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幻想。


    她知道這樣說很怪,畢竟,她跟路清是在毫無感情基礎下結為夫妻,她不該對路清太過苛求,更不該把她憧憬中的熱戀情景,套用在他身上。


    但,她無法控製自己,總是忍不住興起「如果路清能像周容劭這樣那該有多好?」的奢想。


    這個念頭越強烈,當她對上冷靜淡然的路清,她就越發想違抗他訂下的那些紀律,忍不住把他拿來跟周容劭比較。


    唉,她是怎麽了?


    她想,她是真的無法適應,這種以穩定可靠為出發點的婚姻吧?


    每個人對婚姻的看法都不同,她對愛情啊,婚姻啊,本就沒有特殊想法,隻是懵懵懂懂的汲取身旁朋友的說法,然後順著大家所說的,選擇一份可靠安穩的婚姻關係。


    「婚姻就像買保險,能夠保障下半輩子最重要。」有過一段失敗婚姻的珈琪如是說道。


    「你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你需要的是一個有紀律,有原則,想法成熟的丈夫,這樣我們才會放心。」杜彥希鼓吹她相親時如是說道。


    她知道,一直以來,她總令家人放心不下,杜爸跟媽老想著幫她找個好對象,就怕她年紀漸長,又疏於經營男女感情,日後更難找到合適的人。


    杜爸是愛屋及烏,知道媽最掛心的是她這個女兒,所以也曾動過幫她找個高富帥相親的念頭,後來也不知怎地,這工作便落在杜彥希身上。


    你是杜彥希的洋娃娃。


    驀地,昨晚路清在電話中的話,在腦中響起,桑如夏震了一下。


    路清……這是什麽意思?


    思緒開始打結,桑如夏索性勾起那杯黑咖啡,一飲而盡,強逼自己打起精神。


    無論如何,既然她與路清已經攤牌,她應該也讓哥知道這件事。


    放下捏皺的文件,她拿出手機,撥下一號快速鍵。


    「如夏,你……昨晚跟小潘見過麵?」甫接通,杜彥希劈頭便問。


    桑如夏沉默了幾秒,才小小聲地說:「嗯,見過了。」


    「小潘都說了什麽?」


    是她多心嗎?總覺得哥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桑如夏納悶地想。


    「抱歉,那是我跟小潘之間的秘密,我不能說。」她對朋友可是講義氣的。


    「你-會進公司吧?」杜彥希換了方式試探。


    「可能晚一點……昨晚陪小潘聊天到淩晨五點,我很累。」在老哥麵前,她一向坦然,更不會勉強自己。


    聽她語氣與往常無異,那頭的杜彥希似是鬆了口氣:「那你今天別來了,在家好好休息。」


    「哥……」


    「怎麽了?」


    握住手機的纖手一緊,桑如夏吞吞吐吐地擠出聲:「我……跟路清要離婚。」


    彼端一窒。


    她的心跟著忐忑搖擺。哥會怎麽想?怪她不知好歹?怪她不懂得好好把握、珍惜?怪她不應該害他與路清鬧翻?


    「是因為周容劭嗎?」片刻,杜彥希才恢複通話。


    桑如夏錯愕:「哥為什麽會這樣想?」


    「如果不是周容劭,你怎麽會想離婚?」


    莫非哥發現了她的想法?知道她總把周容劭拿來與路清比較?


    思及此,桑如夏心虛不語。


    手機中傳出不穩的氣息聲,然後是一個緩和的深唿吸,杜彥希說:「你先好好想清楚,別太衝動。」


    啊,哥居然跟路清說了一樣的話,真不愧是好朋友。


    唉,都什麽時候了,桑如夏,你居然還有心情想這個。


    桑如夏垂頭喪氣的靠在吧台上,驀地,一種奇異的直覺竄上來,她下意識抬眼望向廚房門口。


    下一秒,她心跳暫停。


    路清就站在那兒,眸光深幽不可測,雖然麵無表情,可她就是能感覺得出來,他正在生氣。


    她坐直身子,小嘴張了張,手機裏傳來杜彥希的聲音,可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砰!


    路清微微抿了下薄唇,隨後轉身離去,她呆了幾秒,莫名地,一股衝動促使她追出廚房。


    路清將大門甩上,她僵在玄關處,傻掉。


    「如夏?」杜彥希擔憂的問聲在耳邊連響。


    「……哥,你看過路清發脾氣嗎?」她的聲音虛軟。


    「為什麽這樣問?」


    「……沒事。」


    她茫然的盯著那扇門,總覺得被關上的,不隻是那扇門。


    路清關上的,是他們之間的那道連結。


    晚上七點整,被視作鎮店之寶,已有近百年曆史的骨董老爺鍾,發出渾厚幽沉的當啷聲。


    總經理室的燈,頭一迴亮著。


    外邊的秘書們,個個上緊發條,如臨大敵。


    在路清底下做事的員工都知道,路清做事效率高,處理公事更是雷厲風行。與傅統的台灣老板不同,他不認為加班才叫認真負責。


    相反地,他認為加班是一種浪費資源,而且不負責任的型態,隻有做得不夠好的員工,才需要犠牲私人時間加班。


    因此在路清接手公司之後,公司的型態改變很多,最顯著的就是少有員工加班,而他自己更是嚴守原則,六點鍾一到,關燈走人,幾無例外。


    但,這個原則在今天被打破了。


    六點半過去,七點鍾的鍾聲響起,總經理辦公室燈光大亮,任誰也嗅得出情況有異。


    總經理在裏頭忙什麽?能忙的都忙完了,難不成要連明天的工作行程都一並完成?秘書們麵麵相覷。


    這麽晚了,路清究竟待在辦公室做什麽?


    什麽也沒做。


    路清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靜立在玻璃櫃前,看著那一架架收藏的骨董鍾。


    鏡麵反射出他眼中那抹冰冷,以及臉上灰沉沉的風暴。


    「如夏跟你提離婚?」


    一個鍾頭前,杜彥希來過電話,劈頭就問起這檔事。


    「小路,我知道你心底瞧不起我,但你怎麽可以讓如夏動離婚的念頭?」


    總是歡笑戲謔,仿佛世上無事難得倒他的杜彥希,在電話中氣急敗壞的究責。


    「你知不知道,她最近跟周容劭走得很近?你關心過她嗎?就算她對你來說,隻是一個交代,是成就一樁穩定婚姻的工具,但你也不能對她不聞不問。」


    交代?工具?


    沒錯,杜彥希說得極對,他確實是這麽定位桑如夏的。


    但,當這些話從杜彥希口中說出來,他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隻覺諷刺與厭惡。


    「你怎麽知道我不關心她?」他當下衝口而出。


    「拜托,小路,我比誰都了解你,你不愛如夏,你不感興趣的人,又怎麽會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路清一窒。


    杜彥希說的沒錯,他從來沒關心過桑如夏。


    他不了解她的工作,不了解她的興趣,不清楚她的喜好——除了那些生活上的壞習慣,及不良的生活紀律之外——不清楚她的習性。


    刹那間,他嚐到一種挫敗的滋味。


    「小路,怎麽說你都選擇了如夏,你應該對她多用一點心。」


    夠了!他受夠杜彥希的口是心非!


    路清冷嗤:「你同意我對她用心嗎?假如我真的關心她,真的對她用上心思,你現在還會對我說這些話嗎?小杜,桑如夏不是你的洋娃娃,你不可能假兄長之名,行擺布之實,暗中支配她一輩子。」


    這下,改換那頭的杜彥希沉默,甚至是窒息。


    這不像路清,他總是置身事外,不會也不願浪費時間關注他人閑事,更不可能替別人發聲,他隻在乎他所在乎的。


    杜彥希喉頭發澀,發緊,好片刻才找迴聲音。


    「小路,你對如夏……」停頓。「你喜歡如夏?」


    路清沒有正麵迴答,他選擇沉默。


    沉默從來就不是金,至少於他而言,沉默是一種拖延,一種逃避的可悲手段。


    但這一次,麵對杜彥希的追問,他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恰恰是杜彥希最害怕的答案。


    一時之間,兩個好朋友,在電話中長達一分多鍾沉默,無話可說。


    「如夏喜歡的是周容劭,不是你。」最終,杜彥希如是說道。


    倒映在落地窗上的俊臉,閉著眼,無聲的深唿吸,喉間的硬結輕輕咽動。


    睜開眼時,路清平靜地說:「該擔心的人是你,不是我。」


    果斷地收線,他轉過身,將手機砸到核桃木仿古歐式長桌上,發出啪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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