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夏就是這樣,喜歡幻想,不切實際,總愛庸人自擾……她與他,確實南轅北轍,沒有一處相像。


    「就算不愛她,也對她好一點。」杜彥希這麽對他說。


    出現了個周容劭,杜彥希就緊張了,不得不口是心非的要求他,但問題是,他若真對桑如夏好,杜彥希受得了嗎?


    嘲弄的痕跡在嘴角揚開,路清盯著天花板,想著杜彥希跟桑如夏的兄妹關係,思路異常清晰。


    當沒血緣的兄妹這麽多年,桑如夏對這個哥哥,究竟是怎麽想的?


    真把杜彥希當成哥哥?真以為世上有人會無條件把繼妹當親妹妹疼?


    他不信真有人如此單純天真。


    但,如果對方是桑如夏,似乎也不奇怪。畢竟,想找到幾個跟她一樣遲鈍的,還真有點困難。


    深夜兩點半,桑如夏還是沒迴家。


    他閉起眼,生平頭一遭必須以意誌力強迫自己入睡。


    清晨五點多,桑如夏送喝得爛醉的小潘迴家,再搭車返家,途間她頻頻查看手機,心底卻一陣落空。


    除去昨夜她刻意拒接的兩通未接來電,路清沒再來過電話,甚至連一封關心的簡訊也沒有。


    路清究竟把她當成什麽?老婆徹夜未歸,他難道不擔心?


    還是,隻因為她違抗他,不照他的規矩走,他真動了怒,鐵了心對她不聞不問?


    思及此,桑如夏感覺胸口空空涼涼的,好似遺落了什麽。


    陪了失戀的小潘一整夜,聽小潘訴苦,她總覺得小潘那些話,有一部分與自己的情形不謀而合。


    小潘說,單戀是一條不歸路,從開始到盡頭,永遠隻有一個人。


    她與路清,何嚐不是這樣?跟他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盡管他們之間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情基礎,但不管怎樣,他們是夫妻,夫妻同心,應該坦誠相對,互相交心。


    每當她覺得自己好似摸透了他,下一秒,他又變得更陌生了。


    桑如夏開了門鎖,在灰蒙蒙的晨曦中,進到靜謐無人的家,隨後在沙發上落坐,軟綿綿地往後一靠,閉起眼。


    滴答,滴答,骨董鍾的時針悄然往前進了一格。


    七點整,樓梯口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沉穩,俐落,不拖遝。


    歪倒在沙發上的桑如夏驚醒,同時也看清入睡前,她從包包裏取出的參考文件。


    這文件是她從珈琪那兒借來的……畢竟,珈琪離過一次婚。


    熟悉的身影自眼前行過,她抬起小臉,路清一邊打著領帶,邊邁動那雙修長的腿轉進廚房。


    接著傳來咖啡機運作的聲響,桑如夏的思緒,隨著咖啡衝泡聲,一起沸騰滾動起來。


    她抓起文件,咚咚咚地奔進廚房,身上的襯衫式洋裝皴巴巴,方才睡倒在沙發時,頭發壓得毛毛躁躁,睡眠不足的雙眼布滿血絲。


    她瞪著那個舉動優雅的男人,想著昨晚周容劭在公司說的那些話,又想起這段時間老被他挖苦的杜彥希,心火陡旺。


    她總算肯迴家了。


    路清想道,麵上卻故作微詫,隨後微笑地問:「有事嗎?老婆。」


    「有事,我很有事。」她氣嘟嘟的嬌嚷。


    她在生氣?是誰藐視家規,不願遵守門禁,甚至公然徹夜不歸,她竟然有臉對他發脾氣?


    路清胸口沉窒,一夜未睡好的火氣,正在體內潛伏。


    可他並未表露出來,相反地,他微笑,挑眉,讓她知道,誰才是那個無理取鬧,又缺乏紀律的犯規者。


    顯然他低估了老婆的遲鈍,隻見她將一份文件往他胸口壓,用著不曾有過的強勢口吻喊道:「路清,你聽好了——我,桑如夏要跟你離婚!」


    路清並不意外,但當她把離婚兩字拋出來時,他的思緒瞬間一靜。


    那種靜,近似空白。


    「路清,你聽見了嗎?」桑如夏瞪著他。


    「你想清楚。」這是他恢複清晰思路之後的答案。


    「我想得夠清楚了。」捏著文件的手依然壓在他胸口前,她仰著小臉看他,缺乏睡眠的緣故,語氣顯得比往常暴躁。


    他垂下濃密的睫毛,炯炯凝視她,平順的唿吸,緩緩起了變化。


    「你想了什麽?昨晚又做了什麽?」他破天荒的開口質問。


    桑如夏怔了下,一時迴不了神,全然沒意料到他竟然會開口問,畢竟,這實在不符合他的原則作風。


    在他嚴峻的盯視下,她呐呐地說:「我……我想了很多,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共通點,生活習慣也不一樣,興趣喜好也不一樣……」


    「所以你覺得比起我,你跟周容劭的共通點更多?」路清竟然笑著問。


    她呆了呆:「呃、嗯,容劭跟我的共通點確實比較多……」


    「杜彥希也這麽說?」路清又打斷她。


    耶?好端端的,為什麽又扯到哥身上?


    想起連日來他有意無意的挖苦,桑如夏有絲惱怒地反嗆:「這是我們倆的事,跟我哥無關,你別老是扯到他。你剛才問我都想了什麽,老實告訴你,我最近想最多的,就是這件事!」


    聞言,路清的胸口好似被針戳了一下。她果然是為了杜彥希!


    不該意外,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聽她親口證實,他竟然不能接受。


    路清的心緒異常波動,麵上卻無動於衷。「我們的事,怎麽會與杜彥希無關?」


    「我知道你怨我哥。」她偷偷瞪他一記。


    她知道?他的表現有這麽明顯?


    路清在心中檢視他近日來的表現,忽然又聽她說:「你一定是怨我哥,為什麽要撮合我們,促成我們結婚,對不對?」


    原來如此。路清微擰的眉心,不著痕跡地舒展開來。


    他果然沒錯估她的遲鈍,直至此刻,她依然沒弄懂這一切,包括她口中的哥哥,是用著什麽樣的心思在盤算、計畫這段婚姻。


    好傻。


    「你不該遷怒到我哥身上,是我不對,我無法符合你的要求,也無法遵守你訂下的那些紀律,我努力過了,就是沒辦法……」


    「你努力過了?」路清挑眉,語氣暗夾嘲諷。


    桑如夏怔住,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原來……路清也有這種好似偶像劇中,壞心男配角的討人厭表情!哇噢,大發現!


    慢著,她在鈍什麽!他可是在質疑、嘲諷她耶!


    桑如夏怒了,可終究是個軟性子,隻能漲紅著臉低嚷:「我真的很努力想配合,可是那實在太困難了,我們的生活習慣跟價值觀根本不一樣。」


    「你一直在說努力配合我,那你幾時配合過杜彥希?」


    「啊?」她茫然。


    「你需要配合他嗎?不需要。因為你對他的話百依百順,你隻在乎他的感受不是嗎?」


    路清的語氣聽似平靜,可隱隱藏怒的眼神,令桑如夏錯愕不已。


    「你、你為什麽要一直扯到我哥身上,就跟你說——」


    「你想清楚。」路清語氣陡然轉寒:「等你想清楚之後,再來跟我說,這一切與杜彥希沒關係。」


    把話撂下,異常緊繃的高大身軀,帶著一絲憤然,轉身離開廚房。


    桑如夏呆怔在原地,手中還捏著那份文件。


    這、這什麽跟什麽啊明明爆氣的人是她,提離婚的也是她,不應該是她帥氣離場嗎?


    怎麽情況完全相反?!


    將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來,她在吧台邊的高腳椅坐下來,托著下巴,沮喪地瞅向那杯被路清遺忘的黑咖啡。


    她擠命的想呀想,想破了頭也弄不明白,究竟路清最後扔下的那句話是什麽含意?


    「不會錯的,他肯定是把我們婚後不合的事,都怪在哥身上。唉,我真是太糟糕了,婚姻失敗也就算了,還害得哥跟好友翻臉。」


    趴在冰冷的吧台上,望著雪白大理石上自己垂頭喪氣的倒影,桑如夏覺得自己好窩囊。


    想起剛才路清責怨的眼神,她不由得一窒,好似快喘不過氣來。


    他……一定很不滿意她吧?畢竟,這段日子他雖然並無異常,但冷淡的態度卻說明了一切。


    等等,冷淡?路清對她的態度,不是一直都這樣嗎?為什麽她會用冷淡來形容他?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心態有變,桑如夏楞住,遲鈍地考究起來。


    是因為周容劭的關係吧?自從認識周容劭之後,她立刻察覺到與路清之間的嚴重差異,以及兩人的觀念認知有多麽南轅北轍。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開始期待路清,能像周容劭那樣的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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