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女生,我更多的是從感性的角度在看待這場爭論,我不關心那仿佛羅生門一般的真相,我關心的是我喜歡了十幾年的人。

    十幾年了,足夠我從腦殘粉轉變為理智粉,所以我從未對持不同立場的人破口大罵。

    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這個道理我早已經懂得。

    譽滿天下,則謗滿天下,我想這個道理,他一定也明白。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很想發一條微博說,你原本是麒麟,應當活在人們的想象裏,麒麟永遠都煥發著無法著墨的光彩,何必墮入這熙熙攘攘的凡塵。

    淩晨三點半,我迴到暌違多日的微博,選在低調的時間段將這封長信發了上去,次日醒來,它已經被轉發了一千多條,其中不乏名v。

    很多很多韓粉在下麵留言說:“我都看得流淚了,你說出了我們這些喜歡了他十幾年的人共同的心聲。”

    甚至阿姨級的網友留言說:“丫頭,我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看了你這封信,眼淚還嘩嘩地流。”

    在那封長信裏,我沒有運用任何文字技巧,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擯棄了所有華麗的辭藻。

    真誠,是這封長信唯一的優點。

    三天之後的淩晨,我寫稿子寫到晨光熹微之時,猛然發現新增了一個關注。

    那一刻,真是流淚也不足以表達。

    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讓我的偶像知道了世界上有我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謝謝你。

    因為你,我才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各路文藝女青年}

    整整兩天過後,我時刻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雖然已經是深秋,但熱帶的陽光還是讓人眩暈。

    清邁特有的緩慢和寧靜撫平了我自北京開始一直無法擺脫的焦灼,那種舒適感就像是黃昏時,赤足踏進被太陽曬了一天的海水。

    我住在一間叫小鳥的旅社,其中一個老板mike是香港人,2008年的時候在內地背包旅行,遇上地震,被活埋了好幾天才被救出來。

    我原以為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應該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超然氣質,然而在見到他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他正在跟女朋友打鬧,嘻嘻哈哈的跟普通年輕人沒一點兒區別。

    在小鳥的院子裏,有兩塊很大的木板,右邊全是中國人,左邊全是歐美人,大家一致保持著這個默契,直到後來被我和matt打破。

    那是很後來的事了。

    在二樓的木閣樓上,我們一幫中國懶人每天重複著吃水果,聊天,喝酒,躺著發呆地墮落生活。

    據說我在小鳥的那段時間,正好是中國人最多的一段時間。

    我在清邁交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是阿星。

    她也是湖南人,就讀於湖南師大中文專業,作為孔子漢語學校的誌願者在曼穀教中文,因為曼穀發大水,才躲到清邁來休假。

    第一天晚上我從浴室裏洗完澡出來,她躺在床上問我:“hi,舟舟,給你看看我去浮潛後的下場吧。”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從床上一躍而起,背對著我,衣服一撩,褲子一脫,赫然露出大半個裸體,除了小屁屁上內褲的痕跡之外,其他的皮膚都被曬脫了皮。

    當時,我就震驚了!

    這妞兒是在國外待久被開放的民風感化了還是生來就率性灑脫,我不得而知,但在那一刻我確定,我非常喜歡她。

    她說:“給你看過這個之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我說:“哦喲,原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呀。”

    從那之後,我們每天都廝混在一起,第一天早上她帶我去買泰式河粉,等待的時間裏,我問她:“你喜歡你做的這份工作嗎?”

    她抬起頭來跟我說:“當然,我從高中開始就想要做這件事,這是我的夢想。”

    時間好像被割裂了,兩年前的鼓浪嶼,同樣是早上,同樣是新認識的朋友,曾暢的臉好像跟眼前的阿星重疊起來。

    有夢想的人,在芸芸眾生之中,是會發光的。

    後來每天早上,我們都會去市場上買一杯混合果汁做早餐,榨果汁的泰國姑娘在最開始的那幾天總是很不解,為什麽我總是要把水果攤上所有的水果念一遍之後……隻要一個香蕉混牛奶。

    因為我是一個把英語丟光了的廢柴!我隻是在複習!

    在我這樣重複了一個星期之後,jenny終於忍無可忍地跟我講:“你夠了!她會誤會你要包場!”

    jenny,後來在長達兩個月的印度之行中,與我相依為命的姑娘。

    我到清邁時,她已經拿到印度簽證,隻等過完水燈節就前往印度。

    當時我並沒有確定自己接下來的行程,隻是每天纏著她教我英語。

    盡管她是英語專業出身,但因為是個相當隨心所欲的老師,所以經常上著上著課,我們就聊天去了。

    我問她:“你在清邁這兩個月都玩了些什麽啊?”

    她說:“一開始吧,我還興致衝衝地去了派縣,去了廚師學校學做泰國菜,後來就每天躺在這裏看電影,哪兒都沒去了。”

    她還說:“我已經五年沒有這麽輕鬆過了。”

    在辭職之前,她是杭州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的高管,深得老總器重,當初為了留住她,甚至將副總的兒子介紹給她做男朋友。

    很多人都會這樣問:“這麽好的待遇,你為什麽辭職啊?”

    但我沒問。

    我已經在路上遇到太多這樣的朋友了,他們原本都有一份看起來很體麵的工作,拿著看起來讓人豔羨的收入,生活得衣食無憂。

    但突然有一天,他們在並沒有找到下一份糊口的營生,並沒有想明白以後的人生到底應該怎樣度過的時候,他們就辭了職,背著包跑了出來。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他們隻是知道自己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這種行為被我稱為理想的覺醒。

    jenny說,五年前她從武漢去杭州旅行,離開前的那個下午坐在西湖邊,覺得這座城市真美。

    於是她沒有去車站,而是找了個房子住下來,開始找工作。

    五年之後,她依然喜歡杭州,但她放棄了那種一成不變的生活。

    她說:“那個月我每天都在加班,突然有一天我問自己,難道就為了幾個錢我要把命送在這裏嗎?”

    於是她不顧老總極力挽留,辭職走人。

    這世上,總有人,不為稻粱謀。

    後來在我即將離開清邁去印度的時候,聽說了一個關於榨果汁的姑娘的小八卦。

    某天有個日本客人,給她看了一些櫻花盛開時的照片,這種代表著傷逝的花,開得又急又美。

    她看了那些照片之後,沒幾天,我們買的混合果汁的塑料杯上就多了櫻花的圖案,但當時我們都沒留意到這一點。

    但這不是最震撼我的。

    在這個小八卦中,真正打動我的,是jenny那句:“你知道嗎,她明年春天就去日本看櫻花了。”

    我記得自己當時瞠目結舌地看著jenny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在那個瞬間,我的心裏,對那個貌不驚人的姑娘陡然生出一股小小的敬意。

    遠行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需要做很多很多的準備工作,要查攻略,要學語言,事實上它很簡單,當你對遠方的向往從你的腦子裏冒出來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出發了。

    無關夢想,沒有那麽大那麽空那麽遙遠,它隻是你發自肺腑地想去做的事情。

    印象中最後一次見她,是水燈節的時候,我披著長發,鬢角別著兩朵黃色的花路過她的攤子,她笑著對我說:“youaresobeautiful。”

    文藝並不是多麽高端的詞匯,在阿星對我說“這是我的夢想”的時候,在jenny那句豪邁的“不就是錢嗎,迴去再賺好了”當中,在那個穿著圍裙,日複一日榨著果汁的泰國姑娘身上,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文藝青年的光芒。

    {我在這裏給你們寄出明信片}

    十張明信片,其中九張寫好地址,貼上郵票,投進了這個郵筒。

    剩下那張,我夾在日記本裏。

    我沒有你的地址。

    我展開世界地圖,這個星球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錯綜複雜的道路,這個巨大的,擁擠的世界。

    一百年後,我的肉身即將沉淪於泥土,在我即將閉上眼睛的時候,你會不會出現在我的床邊,來送我一程。

    你會不會笑著同我講:“嘿,我收到了一百年前你沒有寄出的那張明信片。”

    {保羅臉上全無哀傷}

    第一次去屏河邊的餐廳吃飯,她們跟我講,鄧麗君當年就逝世於對岸的那間酒店。

    當時正值夕陽西下,微風吹皺河麵,掛在樹上的燈籠漸漸亮起來,但原本寧靜雅致的風光,卻因為這個故事,而變得有些蕭瑟感傷。

    多年前我在某本雜誌上看到過有關這個故事的一段短文,寫的是當年一代歌後鄧麗君因哮喘突發窒息而亡後,記者前去采訪,見到死者生前最後一任法國籍男友保羅,當時他還若無其事地抖腿,不一會兒便迴房間倒頭大睡。

    他們曾有過五年“神仙般逍遙相愛的時光”,記者憤怒地說:“可是那一刻,保羅臉上全無哀傷。”

    那段故事離我太遠,當年我不過是幾歲幼童。

    香銷玉殞,時隔多年,我們來到了一個歪瓜裂棗都能當明星的時代,或許已經沒有太多人記得這個笑容和歌聲同樣甜美的女人。

    你可知後世歌者何等良莠不齊,這世間嘈雜如同萬馬齊嘶。

    你走了也好,走得早,也好。

    你曾經那樣風華絕代,或許,你並不需要後人記得。

    {他們在吃火鍋,我在發微博}

    幾個中國朋友湊在一起吃火鍋,他們都很激動,激動得想對著那個鍋拜一拜。

    隻有我很淡定,真是一群神經病。

    他們淚眼婆娑地控訴我:“你不懂!人離鄉賤!”

    他們在吃火鍋,我在發微博。

    後來才知道,一個人能對你造成的最大傷害,並不是他不愛你,而是摧毀你的自信。從前你隻知道自己不夠好,但經過他之後你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差。

    你越來越消沉,從活潑明豔的少女蛻變成穿著深色衣服的成年女子,沉默地穿越由人構成的沙漠和海洋,你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但你不知道還可以相信什麽。

    五百多個人留言說感同身受。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被另一個人摧毀了,神啊你是不是睡著了?

    {除了快樂,是不是}

    丹尼是一個法國男人,他的眼睛是藍色的,像湖泊。

    他到小鳥的第一天晚上,閣樓上就我一個人抱著電腦在寫稿子。

    寫著寫著我突然覺得不對勁了,我很驚悚地發現,離我幾米之外的那個鬼佬,他他他,他他他,在說普通話!

    當時他正在跟他的中國朋友視頻語聊,看我盯著他,便禮貌性地對我笑了笑。

    等到阿星來找我的時候,我便神秘兮兮地告訴她,那個男人會講漢語!

    從阿星認識我那天的生猛表現,就可以得知她不是一個正常人吧。

    這一晚,她再次印證了我的看法。

    在我話音剛落的時候,她就起身過去跟丹尼打招唿,先是英語,接著就是漢語,劈裏啪啦聊得好歡快。

    我滿頭黑線地想,我到底出沒出國啊?

    在我認識matt之前,丹尼是唯一一個讓我不怯於交流的外國人。當然,這跟大部分時間我們是用漢語交流有很大的關係。

    他經常跟我們講他的妻子和兒子。他的妻子是中國人,他們每年一半的時間住在大理,一半的時間待在法國,兒子從小接受的就是雙語教育,他說起家庭的時候眼睛會放光。

    他說他第一次到雲南旅行,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好,吃完飯他要掏錢,被中國朋友們此起彼伏地製止了,他們兇神惡煞地對他說:“你快把錢包收起來!快點兒收起來!”

    很多年了,他迴憶起當時的情景還是一臉感動地說:“我真的好驚訝,我想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啊,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好啊?”

    我哈哈大笑,說:“你知道雷鋒精神嗎?我們中國人個個都是活雷鋒。”

    丹尼迴中國前的那天晚上,我們大部隊一起去吊腳樓吃飯。那個餐廳的設計非常有意思,桌子下麵是懸空的,對於我這種有恐高症的人來說,真是好忐忑好刺激。

    那晚大家都喝了一點兒酒,微醺的時候說起話來也就沒了忌諱,我說:“丹尼,你要走了,我也沒什麽禮物送給你,教你一句超牛逼的中文迴去嚇死那些中國朋友吧。”

    他用那雙湖藍色的眸子真誠地看著我說:“是什麽?”

    我拿出紙筆,大手一揮:“師夷長技以製夷!”

    丹尼看著這幾個他實在讀不準的字問我:“我中文不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說:“就是把你們的本事學過來再對付你們,中國的古文很有韻味,往往幾個字就能表達很深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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