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劇的時刻,便是躺在床上,全身酥軟時,枕頭邊的鬧鍾響了。你會麵臨兩種抉擇,迅速起身,因為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或者磨磨蹭蹭,等到全身骨骼開始酸痛,胸骨下開始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窗外的陽光,一如既往。慵懶地落在窗前,如同一束溫暖的火炬。

    小薑的心情很一般,一般到隨時可以低落到穀底。他起身時,覺得頭有點疼,那種痛楚,仿佛是一鍋燒開的粥,爆裂的米漿,咕嘟嘟地沸騰著,看東西時有些恍惚。

    起初,他翻看手機,日曆上的時間,奇妙地出現在7點,3月21日,星期一。

    浴室牙膏、牙刷、浴巾等洗漱用具的擺放,明確地告訴他,時間仍然停留在一天前。可他明明已經上了一天班,而且,星期一,早就已經過去。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又反複查看了手機電腦以及一切可以證明時間存在的東西,得出的最終答案,還是星期一,3月21日。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甚至身體有些發顫。整個胸口開始悶痛,刺痛的感覺,串到後背肩胛骨。

    人在受傷的時候,往往迴想起身邊的人,但可惜,小薑明顯感覺到,世界上所有人都已經完全拋棄了他。

    二十來歲的小夥,離群索居,本身就讓人敬而遠之,加上他的不善言辭,更讓周圍人覺得不可理喻。於是,長久以來,小薑都是以一種獨行俠的身份存在,存在於親戚之間,存在於朋友之間,還存在於陌生人之間。

    慢慢迴想,如同一場遊戲,按圖索驥,小薑希望在點滴的記憶中尋找到答案。

    先是“三才”公司的招聘,接著是上班,最重要的,是跟周姓美女答話,坐車時,迴憶過初中同學小劉,還有高中的中醫朋友。

    翻出手機裏的電話薄,可惜上麵清楚顯示,共計十來個聯係方式裏麵,並沒有找到“三才”公司招聘人、周姓美女的電話。

    小薑坐在他幾乎不坐的大廳沙發上,有些納悶,但心情倒是平靜了許多。

    他開始慢慢聯想,15日,學校組織了一場盛大歡送會,目的是給即將踏入社會的學生打雞血,當然還有各式各樣的情侶,相擁著打狗血。

    歡送會的場麵,一度演變成哀悼會,隨處可看見不值錢的眼淚,橫流在各個情人的眼中。當時的小薑,還默默地哀悼著青春一去不返的時光。

    緊跟著,16日,他挎著背包,開始在各個人才市場奔波,沒有結果的勞碌,都身邊大部分人都一樣,陷入到一種做著,卻不一定有成果,偏偏又不得不做的亂象中。

    20日,小薑晚上做著電車,常年不壞的電車,偏偏卡頓了。

    他聽著耳機裏的音樂,想要放鬆心情。下車後,看見了一個茶館,然後遇見了穿著奇特的楚嬌,接著有一番奇妙的對話,然後加入了一個遊戲,緊跟著就睡著了。

    做了一場大夢,甜美得不想醒來。

    清晨,醒來後,清點花圃,接了一通郝毅的電話。修改了簡曆的封麵,是參照夢境的美工。緊接著,畫麵便如上述,麵試,談話,迴家。

    縝密得滴水不漏的過程,完全挖掘不到一點錯漏,但時間,仍是停留在21日。大廳裏的立式古老大鍾告訴他,時間完全不會有紕漏。

    小薑開啟自己高超的數學模式,循著線索,運用離散邏輯推理,一寸寸尋找著。

    首先想到的,是花圃。蜿蜒小路上,花枝隨著清風招展,明晃晃的陽光下,一切油然而富滿新意。

    格調不差,與小薑打理前沒有區別。也就證明,小薑這幾天,根本沒到花圃,如果有,花圃月季的枝頭,應該有小薑剪枝的新痕,這是小薑多年累積的習慣。

    查找電話,因為家裏的號碼,隻有郝毅知道,包括齊悅,在這個陳舊古板快要被完全推翻的年代,也很少提及家裏的號碼。

    翻看起來很容易,雖然是老式電話,但也保留最基本的來電顯示。最後一通,停留在一個月前的10號。郝毅沒來過電話,依著小薑的性格,是根本不會主動給郝毅電話的,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查看了撥出電話,果不其然地一無所獲。

    電腦,剩下的唯一可以翻盤的機會。小薑捧著電腦,又不敢打開,那感覺,跟抓住一個虛弱的救命稻草沒什麽區別,究其原因,還是人的複雜心理作祟。

    一般在這個重要時刻,不管你多麽堅強,都可能無法承受結果。心,是懸著的,七上八下。

    最終,在反複的思想鬥爭後,小薑還是打開了電腦。

    備用錄、迴收站,各式文檔,都找不到那份不簡單的簡曆。

    額頭有些冷汗,悄無聲息地滑落。

    寂靜的房間,雖然門外陽光普照,但大廳,似乎格外陰森。

    小薑分明感覺到,無形處,有一頭張開獠牙巨口的野獸,幽蘭的眼睛死死盯著各個角落。

    他無處遁形,隻能選擇閉上眼睛。

    他蜷著腦袋,靠坐在沙發上,內心深處,似乎有一種全世界都不懂的無奈與悲哀。

    在想不通事情時,許多人選擇義無反顧的規避,但前提是,這件事可以無關大雅,並不致命。現在小薑麵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如果生命中的時間錯亂,作為一個真實存在的生物,他該怎樣區分白晝夜晚,怎樣分配作息時間?

    某一瞬間,小薑似乎想起自己跟郝毅之間的那些破事。輸贏,又能怎樣。他有種想給郝毅打電話的衝動,但終究沒有撥出號碼。

    電話鈴響起之前,小薑已經把自己一生值得迴憶的事情,都閃迴了一遍。為防止不測,他甚至準備著手寫遺書。

    但拿起筆,卻想起來,自己實在沒什麽好寫。

    鈴聲是一首節奏感強烈的滴答,宛如大廳鍾針的行走軌跡一般,此時給小薑格外脆弱的心裏,造成成噸的傷害。

    電話那頭的聲線,十分甜美,仿佛她本人就站在小薑身邊,而不是經過電流信號的處理,之後才抵達小薑的耳朵。

    不要懼怕。

    遊戲開始以後,我才發現,你有那麽豐富的想象力。

    不要問,答案都在你自己身上。

    繼續下去,你可以開啟不同的人生。

    小薑還沒來得及細問,電話上標準的嘟嘟掛斷聲音,提示對方已經掛線。

    迴撥是小薑的第一反應,但對方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莫名其妙的對話,如同初見清貞的場景。小薑切實感到無奈,又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玩弄的木偶,十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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