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基爾的敘述,巴塔爾教士哀歎一聲,抬手用手指揉開了自己緊皺的眉頭:“我這多難的家鄉啊……為什麽這片土地上的民眾會如此艱難呢。”


    基爾看教士情緒低落,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這個同伴。


    “小心!拜托,別讓這種寄生種碰到我的身體!它們的根須應該會直接鑽到人類身體中的,一丁點都不行!”


    看了看袋子裏的三個老實的人臉根須寄生種,基爾聳聳肩:“它們看起來挺安靜的,我之前用匕首剖開一個的時候,那個才擺動根須,想要反抗。”


    巴塔爾教士一臉無可奈何,虛點了一下基爾全身的全覆蓋金屬盔甲:“別人可沒有像你這樣的堅實防禦,那些能寄生人體的根須,也奈何不了金屬。行了,算我求你了基爾勇士,把這幾個東西趕緊扔到火堆裏燒了!它們非常危險!”


    基爾聳聳肩,雖然覺得這種能寄生人體的人臉寄生種估計可能有其他什麽用處,但既然教士同伴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希望這種怪東西在難民隊伍中造成額外的傷亡和麻煩。


    正好,傷患營帳這裏徹夜不息的過夜營火所需的木料正好送過來,基爾便讓生火的民眾加快速度點起火來,待營火唿唿的燒起來後,就直接把三個裝在袋子裏的寄生種,連帶這個小皮帶都一口氣扔到了火焰之中。


    “嘰————吱吱吱……”


    這三個東西一見火,立即發出慘叫,臉後的無數沾染著幹枯血肉的植物根須,也不停的用力擺動起來。


    它們因此獲得了有限的移動能力,可剛要借著根須爬出火堆時,就被基爾抬腳重新踢進了火堆中。


    如此反複幾次,這教士形容中十分危險的寄生種,就變為了一團灼熱的焦炭,燒死在了火焰之中。


    被火焰淨化了嘛。


    “說說吧,那個什麽邪教‘血肉魔’,說不準明天咱們就會跟這東西打起交道。嗯,刀刀見血的那種。”


    基爾抱著雙臂,雙腿分開站在原地,對著蹲在地上的教士說道。


    巴塔爾教士蹲在火堆邊上,確認了火堆中的那三個東西‘無害化’後,這才鬆了口氣,轉頭對基爾說道:“先給我說說你怎麽搞來這些東西的吧,我有些擔心。”


    如此,基爾就給教士說了之前伐木手們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從那個被寄生的怪人死之前審問出來的情報。


    “不過我不能保證問出來的東西的真實性啊,你得理解一下。”


    基爾攤開手,為自己的消息上一層保險。


    教士點點頭,轉而給基爾說起了他了解的。


    原來,所謂邪教‘血肉魔’的事情發生在一百多年前,當時帝國境內的一片不屬於帝國實際管理的山林深處,有著一個被當地異族信仰神靈化的半植物半血肉的巨大樹形魔獸,它統治著一個麵積非常小的所謂‘異族王國’,由於這個寄生奴役異族生命的所謂‘王國’較為靠近各人類教會在帝國西南地區的特殊宗教聖地群地區,因此鏟除這個神靈化的魔獸的任務,就被帝國官方落在了附近的各個人類教會與神明手裏。


    過程無需細說,偏僻山林中的異族王國整個都被消滅了,但那個寄生奴役整個異族王國的神靈化魔獸,卻一直沒能鏟除。


    對方頑強的生存能力和詭異危險的寄生能力是一個方麵,各個教會聯合起來的教會軍隊兩麵三刀,心思不齊,自然也是對方能逃脫聯合抹殺的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呢?”基爾問道。


    教士烤烤火,伸了一個懶腰後說道:“所以呀,那個強大的神靈化的魔獸,就在此事後公開宣布要一直消滅攻擊人類。當然祂不會正麵對抗,祂也不會是各個教會的對手。由此便組織了一個利用祂寄生能力的邪惡教會——‘血肉魔’,專門在人類社會的角落中偷偷發展,在各地製造麻煩。”


    基爾點點頭:“所以,這就是咱們將要麵對的麻煩?”


    “不。”


    巴塔爾教士堅定的說道。


    “不?”基爾有些迷糊了:“這個本體是‘血肉魔’邪教的教會分支,就由一個所謂的先知帶領,自稱‘血肉施痛者’盤踞在了咱們前方的商路上,占據了一個沿商路的村子,總數不少於三十人,甚至更多。而他們還在這之外又披了一個盜匪組織的皮,嗬,在盜匪的圈子裏又自稱什麽‘吊死鬼’。”


    基爾說到這裏搖搖頭:“所以,你這個‘不’,具體是個什麽意思?”


    巴塔爾教士自信的拿出了他之前還在用的護身神像,仔細小心的擺在了旁邊的空地上,自己對著神像跪下祈禱,嘴裏說道:“在伯力斯法城的教區教會裏學習的時候,教授知識的那位副教長就明確的給我們那批見習教士說過,遇到這種事情,首先上稟我們的偉大農神。隨後可能的話,再通報附近的其他人類教會。”


    “基爾,你剛才也說了,他們披了不止一層的皮,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不嫌麻煩嗎?原因很簡單,不能被其他人看穿他們到底是什麽。一旦被看穿了本質,這不過三十多人的小小邪教分支,就會立即招到各教會的強力打擊。”


    基爾一拍額頭,發出乓的一聲金屬撞擊聲:“原來是這樣!你現在就要通知農神嗎?”


    “是的。請稍等我一會兒。”


    說完,巴塔爾教士就閉上了眼睛,嘴裏低聲的對著發出微微青光的護身神像念叨著什麽。


    沒過多久,一道白光從遠處漆黑的天空斜著降落此地,直落地麵的小小護身神像上。這白光落到神像上後,又一分為二,分成兩股朝著巴塔爾教士和基爾投射過來。


    基爾剛想要躲開,就見巴塔爾教士一動不動,於是他也沒再躲,任由白光投入他的身體之中。


    隨即基爾便聽到了偉大農神的兩句迴應:“吾已知曉,執行使命,需避開此危險。不到月末,此地血肉魔隱患必定消除。”


    基爾聽到了農神的話,沒什麽反應,這兩句話聽起來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仔細迴味像是一人所說,又像是億萬人所說。


    而巴塔爾教士就格外激動了,他將頭深深的觸地,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對教會的教士來說,能聆聽神明的直接話語,這是莫大的恩賜啊。


    天上降下的白光就這一道,巴塔爾教士還想再問問農神有關伯力斯法城教區教會的困局,可農神沒有了更多迴應。


    沒有迴應,意思自然就是跟之前一樣,讓巴塔爾教士少管伯力斯法城的事情,不要貿然插手那裏的事務,幹好自己身負的使命就行了。


    等了一會兒,見巴塔爾教士收起了護身神像,基爾聳聳肩說道:“所以,咱們不要多接觸邪教‘血肉魔’的勢力?啊,看來明天得讓大夥走快一些了。”


    教士整理了一下儀容,迴應道:“是的,希望咱們避開對方,對方不要一直糾纏咱們。基爾,要知道這些家夥不同於之前的盜匪,戰鬥中接觸他們,說不定就會被這些家夥寄生了。嗯,我得去檢查一下伐木手們。”


    “要不要幫忙?我也一起去。”基爾連忙問道。


    教士擺擺手:“明天你有的忙,趕緊去好好休息吧。都靠你了,快去休息。”


    說完,教士就急匆匆的朝伐木手們的營帳快步走去,基爾輕輕撓了撓自己的鼻子,嘴裏歎口氣:“我也希望好好休息,可也得睡個好覺才行啊。”


    -


    拖拖拉拉的返迴自己的營帳附近,基爾還未進去‘休息’,就在營帳門口看到了幾個人在等候他。


    在一個木箱子上勉強坐著的,是他認識的那位老商人,他似乎背部受了傷,雖然不嚴重,可人畢竟老了,對年輕人來說不是很嚴重的外傷,對他來說就要了半條命。


    哪怕之前已經被巴塔爾教士治療過兩輪了,他此時依舊頗為虛弱。


    老商人旁邊扶著他的胳膊的是一位少年,十一二歲出頭,具體年齡不明,也是基爾從盜匪老巢中一並救出來的,正被老商人帶著照顧一下。不過如今看來,反倒是這個少年在照顧老商人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正筆直的站在老商人的身旁另一側,雖然左臂用繩索吊在肩膀上,肩部與胸腹部都受了不輕的傷,可這個年輕人卻站的筆直,身體晃都沒晃。


    一雙眼睛頗為明亮,反射著旁邊營火的光芒。最吸引周圍人的則是他除了擁有一身消瘦但精煉的身材之外,還有著此時普通民眾幾乎沒有的英俊麵容。


    基爾的那張臉跟他一比,也差了老遠老遠。


    不過出門在外,倒也不是看人帥不帥的,而是手裏的本事如何。


    “芬提迦先生,您找我有事情?”


    基爾一邊走過去,一邊開口問道。


    其實在他看到那個之前瘋癲,如今受傷清醒的盜匪威爾時,就猜到了大致情況。


    “晚安,基爾騎士。抱歉,如您所見,我這如老邁樹木的身子,實在是不能起身給您行禮。波波,你代替我給基爾騎士行禮吧。”


    基爾知道,他救迴來的那個少年小名叫做波波,具體全名叫做什麽,基爾沒問,也並不感興趣。


    “哦,好的爺爺。基爾騎士,晚上好,祝您身體健康。”


    名叫波波的少年朝著基爾行了一個商人們麵見貴族行的禮節,動作標準、流暢,顯然他的家世良好,從小受到過相應的禮節教育。


    基爾用右手敲敲胸口,算是迴了一個穿戴甲胄時的簡單禮節。


    他嘴角帶著笑容,揚了揚下巴,對著那個不再瘋癲的盜匪威爾說道:“那麽這個盜匪呢?”


    威爾臉色本來因為身體失血而有些發白,此刻聽了基爾的話後,還是帶上了一些紅潤之色,雖然是氣出來的,但要讓隊伍中的女性民眾們看到,估計今晚就會水聲陣陣,徹夜難眠了。


    “請不要侮辱我,我不是一個盜匪。”


    威爾聲音嚴肅的說著。


    基爾搖搖頭:“可我記得上一次跟你思維清楚的時候說話,你的身份不就是一個盜匪嘛。還是說,殺了我的手下,幫著有惡名的山狼巴尼幹活,你能說你不是一個盜匪嗎?”


    威爾咬了咬牙,堅持說道:“我從來沒殺過一個商路上的商人與民眾。那個山狼巴尼隻是我路上認識的一個朋友,我被人追殺,無路可走後才投靠了他。但我保證,跟在山狼巴尼身邊的時候,我隻負責他那個盜匪團夥的老巢安全,還有與其他盜匪火並的時候的參戰。”


    基爾聽完後都氣笑了:“這麽說,你幹盜匪的日子裏,反倒是殺了不少盜匪?哦~我還得替白石城牆關卡與多恩鎮的管理者們謝謝你是吧?”


    聽出了基爾騎士語氣中的諷刺,威爾身體晃了晃,就要抬腳離開。


    剛氣憤的走了幾步,兩道聲音就叫住了他。


    “盜匪威爾,我讓你走了嗎?給我迴來!”


    這是基爾喝出的一句話,他的話一落,附近負責護衛基爾騎士營帳的七八個持劍握刀的武裝民眾就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攔住了道路。


    “威爾!來之前你怎麽跟我保證的!請迴來,將事情說清楚!你隻有這一個機會,機會!”


    這是芬提迦老商人的聲音,他的聲音很虛弱,因此不大,但基爾注意到那個無視周圍情況的威爾,就是聽到了老商人的話後,這才止住了腳步。


    似乎身上傷勢嚴重,和周圍人的敵視並不能讓威爾害怕分毫,離去的腳步也沒有減慢半分。他或許會死在亂刀之下,但似乎死就死了,這個年輕人也不在乎這件事。


    死亡似乎與瘋癲一樣,都是這個年輕人擺脫一身將他壓垮的壓力,自發選擇的一種逃避手段。


    -


    年輕人站定,在周圍刀劍逼視中,一步一步又走了迴來。


    似乎周圍的刀劍跟空氣一樣,沒有威脅與分量。


    基爾哼了一聲,揮揮手,讓周圍人收起武器:“這樣的家夥,我一劍就能砍成兩截,大夥不用擔心,都迴去休息工作吧。”


    聽到基爾騎士這樣說,知道騎士實力的圍觀眾人都各自離去,不過這裏離基爾的新營帳隻有幾步,因此護衛營帳的武裝民眾並未走遠,依舊站在旁邊盯著這裏。


    威爾迴來後依舊站在老商人的身側,目光也不與看過來的基爾騎士對視,而是微微低頭看著被眾人反複踐踏的地麵草地。


    “咳咳,基爾騎士,是這樣的。”


    老商人覺得不能讓兩個有本事又有脾氣的年輕人獨自對話,想要解決他口中的機會,還有讓威爾融入這個難民隊伍,必須得說服難民隊伍的領導者——基爾騎士才行。


    “威爾之前在盜匪襲擊隊伍的時候,突然從瘋癲中變得清醒,他可是一連殺了三個兇殘的盜匪啊。雖然我不能說咱們隊伍裏的好小夥子沒有價值,但我相信您明白這代表了什麽。”老商人慢慢的說著話,他的聲音不大,但好在他身旁的兩人能聽清,而聽他說話的基爾也有著靈敏的耳朵。


    “哼,三條盜匪的命,換我一名手下的命麽。”基爾吐口氣:“唿……我不能說這兩樣放在天平上,我這邊一條命就能頂上盜匪的三條命。事實上,我感謝你解決了三個盜匪,可我也不能忘記你是怎麽將我的人脖子一劍斬斷的。”


    年輕人威爾微微揚起下巴,慢慢的說道:“那就沒得說了?芬提迦先生,就這樣吧。”


    “慢著。”


    還是老商人叫住了話:“慢著,基爾騎士已經原諒你了。”


    年輕人威爾詫異的看了一眼基爾:“什麽時候?”


    基爾也趕緊開口:“我什麽時候原諒他了?我可沒說過啊!你別胡亂說話,大家都是體麵人,說話要負責任的。”


    老商人笑了笑,對基爾說道:“騎士大人,我相信我可以在這裏替代這個年輕人做出保證,他以前誤入盜匪團夥組織,雖然是形勢的無奈舉措,而且也沒有直接傷害無辜的民眾。但我相信,他在咱們這個隊伍中,必定能運用自己的一身本領,為隊伍提供力量上的幫助。威爾,你說是不是?”


    年輕人威爾怔了怔,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聽過如此為他著想的話了,他似乎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子。但他很快迴過神來,看向身側的老商人。


    老商人正等著他的迴應,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期盼的看著他。而這一雙眼睛,就像是一雙能將人從泥沼中拉出的堅實臂膀一般,可靠又充滿生的希望。


    “是……是的。”吸了一口氣,年輕人威爾抬起了頭,看向基爾騎士的眼睛,與其對視,用響亮的話語肯定道:“是的!我將用我的力量,保護這支民眾的隊伍,聽從您的指令!”


    他頓了一下,隨後補充道:“我以我的家族起誓!”


    基爾頭往後揚了揚:“家族?什麽家族?”


    聽到這句話,威爾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那是一個能將這支數百人小隊伍全部覆滅的真相。


    不過還是老商人輕咳兩聲,慢慢的說道:“威爾,這裏是聖霍爾斯王國,基爾騎士和我相信不管你來自哪裏,它們必定管不著這個新建立,卻格外強大的王國。”


    威爾聽完後點了點頭,盤腿坐在了草地上,似乎說出身世的壓力都讓他無法站立。


    “我來自南方的聯盟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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