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匪頭領雖然看起來豪邁的擊翻騎馬的教會教士,隨後吼退包圍的眾人,從武裝民眾人群中大步穿行出去。其實他看起來此時無可匹敵,實際上身子正側著移動,頭也微微右轉,用右眼的餘光不停的打量著朝這邊快步跑來的騎士。


    他見那個該死的騎士跑著過來,自己腳上也就下意識的跑動了起來。


    身旁有著一輛堵在路上的馬車,他快速的瞄了一眼,發現拉車的馬匹雖然一般,但體壯肚圓,看起來能讓他騎著離開這裏。


    雖然這匹拉車的馬沒有鞍韉等騎行裝備,但盜匪頭領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右手的大斧在馬屁股後頭揮砍兩下,就將拉車的一條條粗皮帶給砍斷掉。


    可還未等他翻身騎到馬背上,這匹馬拉著的貨車車廂中就站起來了一個身上受創嚴重的年輕人。


    “你現在下馬滾開,我就當沒看到你。”


    盜匪頭領猛地一扭頭,看向了發出如此狂言的年輕人。


    這人左臂受傷嚴重,勉強用撕開的衣物止了血,但被砍開的皮肉卻紅白相間,露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而這個年輕人的肩部與胸口,更是隻用碎布塞住了被人砍開的傷口,唯一完好的右手卻是空的,身上穿的衣物也就是料子好一些,原先的樣子全部都被割衣止血時破壞掉了。


    這個年輕人有著一頭長發,散亂的搭在身後,可一雙眼睛卻好似翻騰的火焰一般,輕易就能讓人看出其中蘊含的激烈情緒。但這個年輕人臉龐卻一丁點表情都沒有。


    “嗬,什麽狗東西都敢說出這種話,酒水喝多了是麽。”


    盜匪頭領根本不理會這人的狂言,左手揪住拉車馬匹的毛發,雙腿就要一磕逃離這裏。


    不遠處,那個騎士已經奔行到了教士落地的地方,似乎正在檢查教士的情況,再不走的話,那個騎士哪怕沒騎馬衝過來也就十多秒鍾的事情,非常危險。


    但下一刻,受激的馬匹還未跑起來的時候,盜匪頭領背後的年輕人轉身從一個趴著的盜匪屍體上拔出他的長劍,讓開按住老商人背部止血的小男孩,雙腿快速踩踏著馬車貨箱中的物資,一躍而起,從空中如猛禽一般直撲盜匪頭領的脖頸與後背。


    右手的長劍在空中飛舞時就收到右胸肋側,蓄力如致命的鳥爪,隨時在撲到合適距離後瞬間刺出。


    致命的威脅感從身後傳來,盜匪頭領怪叫一聲,右手握持的大斧瞬間在手裏轉了一個方向,然後從一個大概率會傷到自己的角度,將斧子調轉到身後持著,借著大斧子寬大的斧麵來抵禦這致命的襲擊。


    “找死——”


    他嘴裏這般喊著,但心裏卻更加希望胯下的馬匹能向前跑出,隻要馬匹跑起來,距離稍遠,身後撲擊殺來的年輕人就隻能無功而返了。


    可這瞬間,馬車貨箱裏按著老商人背部傷口止血的小男孩則猛的吹了一個口哨。


    “噓兒——”


    口哨吹的非常著急,隻響了一半就斷了,但效果卻格外的令人意外,原本被盜匪頭領翻身騎到背上,被猛磕肚子的那匹拉車馬,奔跑的動作已經做出來了,但卻在聽到男孩的口哨後,直接停在了原地。


    這一下變故大出盜匪頭領的意外,可下一刻,躍在空中的年輕人威爾,便朝著盜匪頭領刺出了自己的長劍。


    哪怕他看到了對方用斧子迴防自己的突襲一劍,可學院的老師們教過,已經刺出的劍,便不要收迴。


    於是,他手中的劍便不收迴,運足了右臂的力氣,再借著跳躍落下的速度,直刺而出直奔對方的背部要害。


    鏘————


    火星崩飛,堅韌的長劍彎曲如弓,可碰撞的另一方也不好受。


    受到巨大力道撞擊的大斧子直撞盜匪頭領的背部,讓盜匪頭領嘴裏的咒罵聲都變成了一聲悶哼,整個身子不由得朝前翻倒。


    由於他胯下的馬匹屬於拉車的馬匹,因此沒有馬鞍與馬鐙,盜匪頭領根本在光滑的馬背上坐不住,受到重擊後便被力道給打落下馬。


    砰的一聲,盜匪頭領肥壯的身子壓垮馬車前的一個小箱子,箱子裏也不知道裝了什麽,頗為堅固,盜匪頭領將其壓垮,自己也被撞的非常不好受。


    “呃,該死該死,該死!你想找死,那就來吧!”


    嘴裏咒罵著,盜匪頭領左手撐起身子爬了起來。


    而年輕人威爾,則在半空中借著攻擊的反震力,淩空滯了一瞬,隨後再直直的落在地上。他剛一半蹲落地,便俯下身子挺劍穿過馬匹身下,如一道影子一般直衝剛爬起身的盜匪頭領。


    不過盜匪頭領一揮斧子,便不得不讓威爾閃躲開來。兩者的武器重量根本不在一個級數,剛才對方斧子防守他攻還好,這時候對方斧子揮舞起來後,他的長劍便不能進行抵擋。


    會被打飛手中武器的。


    從對方身上的裝備和行為,威爾就知道這人估計是一個盜匪的頭目,他之前幾年跟不少盜匪打過交道,知道怎麽收拾這些人。


    威爾向右一閃,雙腿斜著蹬地發力,手裏長劍如彩虹一般揮舞展開,就瞄準對方空空的左臂。


    盜匪頭領下意識的想要將左臂抬起抵擋,但下一刻就意識到自己常用的盾牌已經在剛才被他丟掉了。


    但這個年輕人動作飛快,手裏長劍也快的驚人,斧子根本跟不上對方的攻勢,便隻好讓左小臂上的鑲釘護臂來抵擋這一劍。


    乒——嗤。


    長劍一劃而過,擊飛了鑲釘護臂上的一枚鐵製鉚釘,隨後又劃爛了底下的一片皮肉。


    劍尖部位又染上了血。


    隻是小傷,盜匪頭領哼都不哼一聲,倒退一步後,一腳踢飛剛才被他壓扁的物資箱子,將裏麵的各種東西用力踢向這個年輕人。


    威爾看準襲來的各種雜物,腳步後撤著在身前揮舞長劍,磕飛一件件被踢過來的零碎物品。


    但這個時候,盜匪頭領根本不跟這個年輕人糾纏,他還記得身後隨時會追來的騎士,那個才真的要命呢!而眼前這個使劍的年輕人,雖然劍術不錯反應也快,但身上傷勢不輕,跟他打,這人有那個體力嗎?


    他能一口氣空手幹翻三十個手下盜匪,眼前受傷流血嚴重的年輕人,讓手下盜匪不還手任他殺,這人能在體力耗盡前殺幾個呢?


    所以他一邊側著身子快步後退,一邊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會找你討迴這次的。”


    威爾倒轉長劍將劍插在身邊的土裏,然後用右手按住肩部和胸口的傷口:“我是威爾,姓氏不方便說。”


    “威爾?嗯呃,似乎聽說過你的名字。”


    威爾抬眼盯著快步撤退走遠的盜匪頭領,嘴裏冷冰冰的迴應道:“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多,不一定是你想的那個。”


    說完,他瞟了一眼難民隊伍中部,一道迅捷的黑影正直奔盜匪頭領。


    他就這麽看著,既不提醒,也不上去追擊。


    他看到那個對手也在最後反應到了襲來的弩箭,下意識的便轉身用左臂頂在身體正麵,可那個家夥估計是忘了自己手裏沒有盾牌,身體的危機反應遠比腦子要快。


    就這樣,對手滑稽的用手臂上的空氣來抵擋襲來的弩箭,隨後弩箭便穿過對方的空氣盾牌,紮穿了對方的整個左臂,還傷到了一部分側肋。


    “哼嗬。”


    他笑了一下,但隨即就繼續用手按著傷口,疼痛難忍,敵人離去,他便再也無需忍受傷痛,盤腿坐在了地上,重新綁緊止血的布條。


    -


    “該死!是那個馬車上的弓弩手!”


    盜匪頭領來不及拔下紮穿手臂的弩箭,隻好趁著對方上弦裝填的時機快步撤退,隨後覺得對方可能重新瞄準後,再左右閃躲著撤退。


    不過遠處馬車頂上的那個弓弩手,並未再繼續射擊了,估計是距離過遠,沒有了命中的可能。也可能是他這邊有了提防後,便放棄了。


    就在盜匪頭領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身側的一個灌木中突然打過來了一塊石頭。


    這一下十分突然,盜匪頭領沒有反應,便被這塊石頭打中了頭部。


    不過他頭上帶著有鐵甲片的士兵頭盔,這個襲擊雖然突然,卻效果不大。


    “誰?誰在弄你¥#¥?出來!”


    盜匪頭領驚慌的吼了一聲,一邊轉頭望向遠處馬車頂上,一邊目光掃過周圍能躲人的灌木。


    很快,他就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株枝繁葉茂的樹莓後麵有響動,盜匪頭領動作飛快的撿起剛才打在他頭上的石塊,忍住左臂的疼痛,將石塊丟了過去。


    啪嚓一聲,灌木晃了晃,隨後後麵發出了一聲“喵嗚!”的尖叫,一條毛茸茸的細長肢體豎了起來,直直的立著。那肢體的尖端,更是朝他彎曲,似乎在‘看’過來觀察一樣。


    知道他激怒了對方,盜匪頭領喘著粗氣,並沒有大意的靠近那奇怪的東西,而是雙腳不停移動,主動遠離對方。


    他的團夥之前幾年一直被本地騎士領主不停通緝追趕,所以隻能在附近的山林深處活動。那時候他就意識到原始的山林中,究竟躲藏著多少對人類來說十分危險的神秘怪異東西。


    果不其然,灌木後麵豎起一條毛茸茸的細長肢體後,又在此起彼伏的野獸叫聲中又斜著豎立起了另外兩條毛茸茸的肢體,這時候看過去,就顯得非常詭異怪異了。


    “怪物?還是魔獸?真是該死,多半是被血腥味給吸引過來的。去去,走開!去害商路上的那些難民去,那邊人類多,都是你的食物!走開,去吃他們!”


    盜匪頭領不敢用背對著那灌木後的怪東西,所以雙腳不停快速挪動,倒退著走。


    又是一聲野獸的叫聲,隨即灌木後又伸出了兩條新的毛絨絨肢體。


    這時候,在盜匪頭領的視線中,這灌木後的鬼東西,已經肯定是某種他之前沒見過的新怪物了。他沒有這時候跟不認識的怪物戰鬥的打算,哪怕這個怪物跑到了他的地盤上活動。


    就這樣一步步的,盜匪頭領闖進了樹林中,憑借著樹幹上平日留下的記號,他快步跑向這邊的臨時營地。其他撤退的盜匪們,估計已經帶著此次的戰利品迴到了臨時營地裏。


    這迴他們可是發了,雖然中午的時候在那個騎士身上吃了虧,可這下午沒過多久,不就找迴來便宜了嘛。


    雖然難民隊伍的確很窮,但新獲得的發光糧食,盜匪頭領覺得這東西一定值錢,死傷上一些盜匪,也是值得的。畢竟隻要隊伍不散,有老巢存在,便可以源源不斷的招募投靠來的盜匪或者流氓,甚至一些饑餓的難民或者逃兵,都可以源源不斷的變為新的盜匪。


    隻要他兜裏有錢,或者說,他能帶著人賺到錢。


    -


    之前的那個灌木後麵,勇氣毛毛鬆了一口氣,它偷偷的透過麵前的樹莓枝葉縫隙看到那個肥壯的人類逃進樹林中後,這才對著身後高高翹起尾巴的同伴們揮揮手:“喵喵喵。”


    大夥這才將高高豎起的五條尾巴放下,揉捏一下繃緊後有些僵直的尾巴。不知道是不是尾巴們不太高興,其中幾個毛毛的尾巴不停的對著它們的主人輕輕抽打著。


    似乎在埋怨毛毛們在麵對危險時,將它們頂出來冒充怪物和魔獸的大膽行為。


    小小的灌木後麵,其實聚集了八個毛毛,大夥嘀嘀咕咕幾句,覺得給那個肥壯人類一石頭,已經能給強大人類交差了,在沒有明確說明報酬的情況下,大夥已經幹的夠多了。


    再說,它們之前還打倒了兩個盜匪呢!


    雖然毛毛們動手的主要原因還是在於那兩個盜匪看起來很好欺負,而且有金屬武器存在。


    喵嗚幾聲後,毛毛們便伏低身子,讓尾巴貼著地麵,偷偷的返迴了亂糟糟的難民隊伍中。


    -


    基爾冷著臉看著遍地的屍體和傷者,由於隊伍後部的難民民眾們在發現盜匪後跑的夠快,所以逃跑的人損失倒不多,那些盜匪也沒有理會其他的一些民眾攜帶遺棄的物資,而是奇怪的將一桶桶一箱箱民眾們自發省下來的神賜糧食給帶走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真正讓基爾不高興的是,凡是抵抗盜匪的勇敢民眾,此刻全都變為了一具具慘白冰冷的屍體。就連巴塔爾教士緊急帶來的十來個勇敢的信教年輕人,也都不分男女的被盜匪們砍成了一具具難辯麵目的殘破屍體。


    “唿,唿。”


    基爾喘著粗氣,左手緊緊的握著腰間的劍柄,長劍獵殺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此刻也不停的鳴震著,想要跳出劍鞘出來殺敵。


    啪,一個手掌搭在了基爾的肩甲上,肩甲上的釘刺將對方手掌心激發出了一片激蕩的神力防護。


    “基爾勇士,別再中計了。我問過那些受傷被俘的盜匪了,附近幾個村子都被好幾幫盜匪侵占了,他們總數量驚人,咱們沒可能消滅他們的。”


    巴塔爾教士身上一片髒汙,都是他之前被甩下馬的時候,在地上磨蹭出來的。


    教士沒在意手上的神力防護,看著基爾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花上幾天時間,徹底剿滅那些盜匪對吧?”


    基爾挑了挑眉毛:“不行麽?哪怕那些盜匪死後糾纏我,我也應了。之前就不該手軟的,%¥。”


    “我馬上要救治傷者了,給你先簡單說幾句。”教士小聲說起來:“教會的祝福能力是有極限的。‘受祝福之糧’這個祝福能力,最多最多隻能讓我一天製造大概不到一千人食用的糧食。此刻雖然被盜匪襲擊,可實際死去的民眾們不到三十人,咱們還有將近七百人的隊伍呢。”


    “你什麽意思?”基爾問了一句。


    “我剛才問了一下,發現盜匪占據的村子中,實際上是有比盜匪人數還要多的受難民眾,這些人被那些盜匪控製,開墾田地種植農作物。你明白麽,哪怕是攻下一個盜匪的老巢,咱們的隊伍規模就會直逼隊伍規模極限。可附近連著有三個村子被盜匪控製呢,懂了麽?”


    基爾聽明白了,低下頭用戰靴碾著腳下的野草:“咱們養不活那麽多人是吧?大夥嘴邊省一省呢?比如隻吃原來的三分之二?”


    “他們不是你,肚子吃不飽的話,走不快,走不遠,雖然還能前進,但隊伍的速度就會在如今的情況下變的更慢。你或許明白,隊伍的移動速度,不是看隊伍中最快的那一部分,而是最慢的。大夥吃不飽,便隻能花更多的時間去在路上尋找能吃的食物,這會耽擱時間。實際上便是對隊伍中所有人帶來更多的危險。”


    基爾眼睛轉了轉:“那打下來的村子,能否直接定居?算了,當我沒說,”


    他話一出口,就想明白這附近幾個村子都被盜匪占據,自然不適合難民們定居在這裏。這附近幾個村子都靠近他們此刻腳下的商路,雖然此時商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但基爾知道,此刻南部行省沒人製約的盜匪們,才是除了武裝商隊之外,商路上此刻最主要的使用者。


    方便商隊移動的商路,自然也方便了盜匪們大規模的移動。


    定居安排人在這裏,初始一段時間估計很安全,畢竟附近幾個村子範圍的盜匪都被清除了,有了一個盜匪力量的真空地帶。可時間一長,其他地方做大的盜匪團夥,自然會靠攏過來,占據地盤,或者攻擊還未陷落的自由村落。


    商路邊上的村子自然不太安全。


    “那咱們打敗盜匪,救了被盜匪控製的民眾,不帶上他們可以不?讓那些人自行尋找出路?”


    基爾試探著問著,不過話一出口,他自己就樂了,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果然,巴塔爾教士沒說什麽,握拳錘了基爾胸口一下:“你指揮大家吧,我得去救治傷者了。”說完,教士便走向了不遠處遍地哀嚎的傷患集中處。


    雖然教士之前的奮戰對那些狡猾的盜匪沒什麽作用,讓隊伍中的民眾們很失望,可他的努力也都被大家看在眼裏,沒人埋怨教士。


    當時其他不敢戰鬥的信教民眾也慚愧的幫著教士治療傷者,這些人是一眼都不敢去看放在一旁那些勇敢者的屍體。好像那些不久前還活著的同伴的屍體,是有多刺眼一樣。


    “都怨我,哎,中了那些盜匪的計謀。”


    基爾將腳下的野草徹底碾碎,雖然此刻沒人來批評他,但他知道周圍很多人估計都是這麽想的。


    “該死。”


    他低聲的咒罵著。


    “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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