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扛著昏厥的巴塔爾教士穿過寬敞的馬車通道,從旅館的側麵進入了它的後院中。看守這條通道的旅館夥計在基爾走過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向他。


    後院裏,血牙斯特正靠著馬車等候兩人的到來。


    “前麵真的很熱鬧,不過沒問題嗎?基爾。”


    血牙斯特一臉擔憂,因為剛才的事情他都大概聽到了,才出蒙托卡城不久,就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他生怕基爾這個十幾歲的騎士侍從根本撐不住場麵。


    如果是騎士倒還好,可以憑借絕對的武力來確定時態發展,但基爾還不是騎士呢不是。


    扛著人,基爾看到馬匹都已經進入馬廄,正喝著水槽中的清水,唿嚕嚕的。


    “有沒有問題,事情已經這樣了。”基爾拍拍肩甲上的巴塔爾教士:“說真的,我原先還以為他不是個敢做事的人,沒想到剛才能真的做出當街釋放祝福能力,哈哈,我覺得未來一段時間的經曆會很有趣?”


    “有趣也得有命才行啊。”


    血牙斯特撇撇嘴,他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真的都很瘋,基爾是個不怕事大的莽撞家夥,而這個二十多歲的農神教會駐村教士,之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而且還有些憂鬱脆弱,但現在看,也是個頭腦發熱的茶壺性格。


    一熱上頭就頂蓋子。


    “那麽今晚還按照之前討論的那樣嗎?修改車篷什麽的?”


    “弄麽,你先看著咱們的馬車,我將昏厥的教士安排屋子躺下,然後過來替你,你拿著錢出去買需要的皮子和篷布與縫紉工具,咱們兩個今夜輪番看守馬車,並且改改它。”


    安排完,基爾便走向旅館建築後門,而血牙斯特則跳上馬車馭手位置,靠著座椅拿著匕首用磨石打磨起來。


    -


    匡堂一聲響,大廳的後門被人大力推開,大廳裏的人都驚了一下,隨著下意識的扭頭看過去,隨後安靜下來。


    原本喧鬧的大廳裏寂靜極了。


    舉杯暢飲的客商楞在原地,手裏的酒杯不上不下,旅館的男女侍者也都嚇了一跳,嘴裏編排的話也卡在喉嚨裏。


    “怎麽了?來個人安排兩間屋子。”


    基爾大大咧咧的走到大廳中間,肩膀上的昏迷教士特別搶眼。


    “哦,我這個同伴剛才釋放神賜的祝福神術昏厥了,得趕緊找個鬆軟的床鋪好好休息一下。”


    基爾哼哼的說著,不少人都暗自撇嘴,明明是你將同伴給離奇打昏的,別當大家都沒看到一樣。


    但旅館的管事還是被手下暗自推著上前領路:“客人,您要什麽房間,我們這裏有貴族老爺們使用的上等房間兩間,還有往來客商們使用的中等房間若幹,您需要哪種?”


    基爾的戰靴踩過大廳的木製地板,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顯然是因為重量的壓迫。


    “中等房間就行了,兩間。”


    “可是我聽手下夥計說您有三個人?”


    “哦,晚上不是還得留人看馬車不是麽,他睡著,我跟另一個輪著看守馬車。”


    說話間,兩人踩著較為寬敞的木製樓梯上樓去了。


    這是間新建不久的人類風格木製地麵三層建築,客房都在二三層,最好的給往來貴族們居住的客房都在高度最為合適的二層,占了至少一半的麵積,另外一半則是每間小了不止一籌的客商經常居住的房子。


    “嗯,給我安排一個靠窗能看到街道的中等房間。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看您說的,剛才您和這位教士做的大好事我們都看到了,真是太厲害了,偉大的農神在看著大家呢,我奶奶在的時候經常這麽給我說著。以前我不信,現在想來,還是因為我隻是凡夫俗子罷了,向您這樣的騎士和身為教士的同伴,才能真正看得清並且真切的影響改變著這個世界呢。”


    旅館管事是個中年人,留著一撇八字胡,從剛才開始就在不停的說著好話。


    “你可真會說話,嗬嗬。”


    基爾隨意應付著。


    直到走上樓去的兩人消失在大廳裏的所有人視線之後,整個旅館大廳才重新恢複活力。


    客商們無聲的又碰了一杯酒,隨後便各自沉默不語的小口喝著毫無滋味的酒水。有的人盤算著要不現在就帶著行李離開這家旅館,而有的人卻盤算著要不要上去認識一下這兩人,看著有些來曆不凡,而且去向不明,或許有的賺?


    男女侍者們則又重新嘰嘰喳喳起來,一些人小心的看著外麵街道上重新分開不再擋路,並且相互之間討論交換神賜糧食的南部行省眾多難民。


    他們生怕那些人因為這兩個有來曆的年輕人的原因,而衝擊他們旅館。


    “要不要用餐桌將大門堵住?或者關緊采光的窗戶?”


    有人這樣提出建議,但今日老板不在,管事也跟著上去招唿人了,他們自己拿不定主意,隻好派出一部分人守在門口,其他人散開來招唿客人。


    如果有難民衝擊旅館,那他們就要趕緊把大門堵住,門窗關好,再從大廳後門逃跑到院子裏。


    旅館反正又不是他們的財產,犯不著為此拚命,簡單糊弄應付一下就行了。


    -


    旅館管事給基爾找了兩間前後對門的中等房間,一間靠街道有窗戶,一間對門的沒有窗戶。


    “不過裏麵有準備上好燈油的油燈,點燃後味道不會難聞,而且煙氣也不多。屋子也有排煙到走道裏的氣窗,就是點一晚上的油燈都沒問題!”


    麵對旅館管事的自誇,基爾敷衍的笑一笑。


    他將巴塔爾教士安置在靠街道有窗的那個房間中,人仰躺在填了鬆軟羊毛的床鋪上,脫了靴子放好。身上的裝備就那麽穿著,而琥珀長杖則從教士身後卸下,靠放在床頭牆邊。


    走到窗前,基爾向外小心看去,發現難民們已經不聚集在街道上,關卡的士兵們看沒了聚集暴亂的風險,便留了幾個用來監視通知的人,其他人便在士兵隊長的帶領下返迴關卡內的軍營駐地去了。


    而難民們的表現也讓基爾放心下來。


    事情沒有向糟糕的深淵滑落下去,或許能想著在局勢不好的情況下逃離家鄉的這些人,或許有些不夠勇敢,有些懦弱,但至少他們沒想著加入那些盜匪或者敗軍之中為虎作倀,為禍鄉裏。而是逃離危險的地區,來到更安全的西部行省。


    都是稱不上壞人的普通民眾,他們本意也不是要大部分聚集在這個小小的關卡中被困住,但現在情況就是如此,當地貴族們不想放太多的其他地方人口進來,從而衝擊本地的秩序。


    或許,經曆基爾一路從卡文領到蒙托卡領的觀察,他覺得或許掌握白石城牆關卡的本地貴族們,也有不想給正在升級畜牧產業的卡文領,提供足夠的便宜人口勞動力的原因在裏麵?


    畢竟見不得兄弟受苦,更見不得兄弟開路虎。


    這個道理基爾還是明白的,卡文領與蒙托卡領比鄰而居,一直以來都是卡文領提供便宜的畜牧農業初級產品,而蒙托卡領再利用更好的貿易交通地位賺取其中的交易差價。


    可以說是狠狠壓製了兄弟領地一頭了。


    這樣不論之後日子怎麽發展,卡文領都永遠無法超過蒙托卡領的,畢竟大頭被人家拿走了。


    但如今有個機會在眼前出現,卡文領有可能利用充足的便宜人力來進行農產品加工產業的升級。雖然曬幹風幹的肉幹肉條沒有活的牲口鮮嫩好吃,但它能賣的更遠啊!


    以前隻能被蒙托卡城利用優勢的交通位置白嫖他們的售賣收益大頭,實際上的牲口轉運貿易是掌握在蒙托卡城的大小商會之中。但現在,卡文領的產品變為牛羊皮、毛和耐儲存肉類,便可以跟遠方的更大的商會進行合作,將產品售賣到整個王國各處,甚至南邊的其他小王國之中。


    蒙托卡城再也占不到貿易中的優勢,拿貿易收入的大頭了,隻能小小的賺上一些過路費和稅收完事。


    本著我沒賺到的錢就是損失,基爾想來,蒙托卡城必然會狠狠的堵死白石城牆關卡這個口子。寧願讓如今和未來的所有難民腐爛在這個關卡中,也不會輕鬆的放過去更多的人口。


    畢竟交得起五十倍過關稅的難民並不多,就憑這些少量的人口,蒙托卡地區就能自己消化笑納了,難民也沒必要再吃苦跑到卡文領去。


    念頭迴轉迴來,基爾看到旅館管事還一臉小心的站在屋子門口沒走。


    “怎麽?”基爾發問。


    “屋子鑰匙,您看,這是兩間屋子的鑰匙。”管事從自己腰帶上的鑰匙串中,掏出兩把早已挑出的鑰匙,利索的從鑰匙串中取出,彎著腰遞給基爾。


    “這間是中等七號,對麵那間是中等十六號。您拿好。那我就不打擾您的休息了,我和我們的侍者都在大廳中,不管是洗漱吃飯,馬匹打理,跑腿采購,修補衣褲,都可以找我們的人。當然,您隻需付出少許的錢幣。”


    “嗯,下去吧。”


    基爾接過鑰匙,看巴塔爾教士一兩個小時估計都醒不過來去吃飯,便從金屬腰帶上掛著的皮袋中掏出一塊折起來的紙張,然後拿出裝在長條小木盒中的木炭條,基爾給巴塔爾教士寫下一段說明情況的文字,便將紙放在教士的胸口,走出房間,給屋子上了鎖。


    鑰匙當然基爾自己拿著了,他打開對麵的屋子查看了一下,發現也是一個單人間,擺設乏善可陳,但至少沒有味道而且幹淨。


    重新鎖上屋子,基爾下樓去了。


    -


    “給,二層的中等十六號房間,這是鑰匙。”基爾將屋子的鑰匙扔給血牙斯特。


    “你先去大廳吃個晚飯,然後出去盡早買到需要的東西。雖然這關卡裏因為白石城牆的緣故,晚上跟白天差不多,但店鋪也不可能一直開著,早點在他們打烊之前買到東西迴來。迴來東西給我,你先去休息一陣,順便看看教士醒沒醒過來,我將他鎖在對門的屋子裏了。”


    基爾一口氣說這麽多,血牙斯特拍拍胸脯全都應承下來。


    等同伴走了,基爾便爬上馬車,一頭鑽進馬車車篷之中。


    之前馬背上的弓箭弓弩和又長又沉重的金屬雙刃長槍都在這裏,也不知道血牙斯特怎麽一個人將這些東西弄進來的。


    沒管這些,基爾直接進入女士的夢境,在迴憶之水池塘邊,將全套的金屬盔甲卸下,換上了一身平常的穿著衣物出來。斧子放在夢境中,新換的皮質腰帶上,左右掛著長劍獵殺與心火魔法匕首。


    在車篷中又特意待了一會兒後,基爾出來跳下馬車,他將車篷上的簾子用繩子係緊,隨後便在馬廄裏拿起豬鬃刷子,給四匹馬刷毛拍塵土,喂食掏耳朵,檢查牙齒和腳掌上的馬蹄鐵的情況。


    照顧馬匹的順序當然是從他的主力馬匹——舔血草開始。


    刷毛不僅可以理順馬匹毛發,讓一些因為鞍座和皮索而打結糾纏在一起的毛發重新理順起來。


    從每次馬匹們的親昵姿態可以看出,它們很喜歡人類這樣做。


    不僅如此,刷毛也是一種清理馬類體表寄生蟲的有效手段。


    刷子上發現馬虱後,基爾直接捏死。


    刷完後,基爾再依次給每匹馬用麻布拍打馬匹身子上下,將它們跑了一天後沾染的塵土拍打掉。


    如果不想更花時間的洗刷馬匹,這樣拍打拍打塵土也是可以的。


    隨後是喂食,基爾朝旁邊照顧其他住宿客商的馬匹的旅店夥計那裏,要來了旅館承諾的一桶幹豆子和成捆的幹牧草。


    幹豆子當然是給他的舔血草吃了,不過基爾還偷偷趁舔血草不注意,來迴抓了三把豆子,偷偷喂給了其他三匹馬。


    “噓!”


    在給其他馬喂豆子的時候,基爾看它們要將頭伸過來蹭他,便做出悄悄的手勢和聲音,不至於暴露出來他偷食喂其他馬的行為。


    而吃的主力當然是幹牧草了,這種草場上專門種植的牧草營養豐富,是各種牲口們都喜歡吃的草料。當然,其他植物組織,其實牲口們都吃,但凡是都得考慮效益和規模。


    牧草好使產量又大,因此有條件的地方都盡量喂食給牲口們這個。


    其他沒有開闊草場的地區,自然是有什麽就喂食什麽了。麥稈、青草、樹葉、灌木等等,牛羊一般能吃的,馬匹也能吃。


    人能吃的許多植物,牲口們當然也能吃。


    這對牲口們來說還是有營養的精細糧呢!


    不過基爾在喂食馬匹的時候,便想到關卡之前還有許多難民每天都得為吃的發愁,要麽將隨身的值錢物品低價在當地賣掉換錢,要麽就去討飯,要麽就找工作出賣苦力,就為了給家人和自己混一頓餓不死的食物。


    甚至一些人可能選擇了聯合起來,趁著還有體力時,鋌而走險偷盜搶劫本地人,或者行商。


    “哎,如果能吃飽飯,大多數人都不會這樣吧?”


    血牙斯特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可不這麽認為。”


    基爾將手裏的幹牧草放到馬槽中,讓它們自己慢慢吃,從馬廄走了出來:“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


    “就是在生活還可以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哪條路。”


    基爾來到馬車邊,接過血牙斯特遞過來的幾大卷去了毛的厚牛皮。


    這些東西不便宜,但也不是特別貴。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把鐵釘和加固的結實長條木料,這木料是用在馬車車篷內側加固用的。


    還有較粗的金屬針和一卷結實的專門用來縫製皮具的細麻線。說是細麻線,其實裏麵混合了好多種植物動物的纖維和毛發,這樣最後搓出來的專用針線,那是相當的堅韌可靠。


    “怎麽樣?我跑了本地名氣比較大的幾個店鋪買來的,還好之前來過這裏,對哪裏有賣什麽,還有些印象。”


    說完後,血牙斯特一邊幫著基爾用小刀切割厚牛皮,一邊迴答著基爾的問題。結果刀子雖然鋒利,但還是很吃力。基爾則從腰帶上將魔法匕首一把掏出,怪笑著用這個肯德爾男爵贈與他的昂貴魔法武器,輕鬆的切割厚牛皮。


    雖然看著不怎麽鋒利,但卻神奇的能輕鬆將厚牛皮一劃而開,割痕邊緣隱隱有被灼燒的樣子。


    “我倒覺得,哪怕大家生活平靜,該作惡的人還是會作惡,因為作惡得到的好處太多了,心地善良的人總是在受欺負的過程中接受損失,而作惡的人得到更多的好處。這時候,就得靠公正的法令和執法者來給予作惡的處罰了。”


    基爾眯著眼睛:“執法者?外麵街道上那些翻了過關稅五十倍的士兵嗎?如果那樣算是執法者的話,那也就別覺得各地盜匪猖獗很奇怪了。他們根本就什麽都派不上用場嘛。”


    “至少他們能清繳各地的盜匪?而且讓那些無法無天的盜匪和馬匪不敢靠近城鎮地區,治安好的地方,比如這裏的蒙托卡領,就連鄉村地區也很安全。還不是多靠這些‘沒什麽用處’的治安士兵。”


    “笑死,盜匪都是哪裏來的?城裏麵犯了事做了惡的年輕人,跑到外麵,甚至不用跑到外麵,便直接加入了一些盜匪團隊。你說他們清除大惡,比如那些盜匪有效。但大惡本身就是從小惡積累變化而來的。”


    血牙斯特說不過基爾,便不再言語,將話題強行往馬車車篷加固的話題來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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