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自西北行省肯德爾郡的喬-基爾戰士,是一位農神教會勇士。我身後正在進行由農神教會的洛薩-巴塔爾教士舉行的賜福儀式。農神啊,見不得民眾餓著,正在借由教士的手,賞賜糧食給南部行省的逃難民眾們呢!所以,你們讓開,不要阻止儀式進行!”


    基爾說的豪氣,聲音不僅大,而且十分自信:“反正夜晚道路上車輛少,堵一會兒也沒什麽對吧?讓他們從旁邊的街道繞繞不就行了。”


    基爾抬起下巴:“你們前後散開,去引導往來的商隊馬車繞路,不要阻擋南部行省民眾們過來領取神賜糧食。”


    基爾的話讓士兵們麵麵相覷,士兵隊長非常猶豫,不是因為基爾的話有多少道理,而是基爾開頭說的那句,他來自什麽地方。


    “你是肯德,肯德爾人?”


    “不錯,正是,我是多德爾-克勞騎士的騎士侍從,並且正在接受騎士訓練。”說完,基爾沉默一下,隨後抬起左腳戰靴,隨後重重踩下。


    咚——轟!


    地麵爆起一小圈氣浪,少部分地麵的泥土被重重激起,濺落在四周。基爾再度抬起戰靴,剛才落下的地方被踩出了一個深深的戰靴印子。


    “如何?”


    “嗯,既然這樣,就按照你說的辦,但道路不能一直堵著,而且這些泥腿子。”


    “嗯?”


    “哦,不不不,是南部行省的難民,他們也不能這樣聚集起來,要是他們聚眾打砸店鋪,亂起來就不好了。”


    基爾哼了一聲:“店鋪又不是沒有打手,哪裏用得著關卡士兵過來來維持秩序。隻要沒有人趁亂放火,人死一片,你們平常應該也沒怎麽管對吧?”


    基爾這樣說隻是憑借對關卡內部的景象做出的一般猜測,但他顯然猜對了,各地維持治安的士兵哪裏會真的去好好的維持治安啊,不都是借著這個來給自己和同伴們撈錢。


    見自己的話都被麵前的騎士侍從給懟了迴去,這名士兵隊長終於服軟,他並非怕了基爾,而是中午的時候,數百人的精銳肯德爾軍隊才從他們這裏穿關卡而過,前往南部行省去了。


    他找到了一些有膽子跟在軍隊後麵的大膽商人詢問,這才知道拿著蒙托卡子爵通關文件的肯德爾軍隊,竟然是要支援南部行省邊境的戰事。


    這幫人可是從西北行省一路遠征過來的啊!身為軍人的士兵隊長對此的困難和意誌很是了解,不得不佩服這幫人。


    因為他們關卡的駐軍偶爾去剿滅盜匪時,往往都一團亂糟糟的樣子,他無法想象一直軍隊如何從那麽遙遠的地方行軍過來的。


    他觀察過,那支軍隊的精神和意誌都很不錯,看樣子長久的行軍不僅沒消磨士兵們,還更厲害了?


    因此,在現在,他聽到麵前這位聲稱自己是那支軍隊中帶隊騎士的侍從,這名士兵隊長便退縮了。


    撇撇嘴,士兵隊長讓手下的士兵們分成兩隊,一隊在這裏看著場麵,另一隊繞開到被堵住的街對麵,想辦法引導可能的商旅馬車從其他街道繞行。


    他最後點點基爾:“記住,你做出的保證,不能引起暴亂!”


    基爾不在意的擺擺手:“一會兒就結束了。”


    “就是這個!難民那麽多,等一下就結束了,沒得到糧食的怎麽辦?會不會鬧起來?別那個教士也被人打了就真的好笑了。”


    士兵隊長手下士兵行動起來,他自己倒是站在原地冷嘲熱諷起來。


    基爾冷哼一聲:“要不著你們看笑話,要不是過關費漲了五十倍,關卡中能有這麽多難民嗎?把人放過去,反正卡文領和蒙托卡領那麽大,又那麽富饒,這些人不僅不會帶來麻煩,還是一件好處呢。”


    沒想到士兵隊長對基爾的說辭不屑一顧:“哼,不帶來麻煩?說笑呢是吧。不是每一個南部行省人逃難到我們這裏會老老實實工作的。而且也沒那麽多工作給他們去幹。”


    “那你們就提高五十倍過關稅?”


    “怎麽,提高了這麽多,哪個貴族說了不行?大家都默認了,而且士兵們總得賺點錢養家不是麽?”


    基爾生氣的用手點了點對方,兩人言語的交鋒就這麽結束了。他實在是被這人的無恥臉麵給打敗了,果然因為有了利益,每個人心中的那些本就不多的善心便如遇了冷水,一下便被貪欲給澆滅了。


    要不是對方身位關卡中的士兵隊長,代表著蒙托卡城的權威,換個身份,基爾高低得拔了對方的腦袋。


    似乎是自己的無恥將麵前的異地年輕騎士侍從給打敗了,這名士兵隊長反倒是洋洋得意,一改剛才退縮的樣子。


    -


    基爾不再理會那人,隻要本地士兵不參合就行了。轉過身來,他看到巴塔爾教士不僅一臉興奮潮紅,而且唿吸急促,滿臉滿頭都是汗水低下。


    基爾見過,之前跟鷹身人怪大規模戰鬥時,隨軍的財富之神教會的羅薩裏教士在戰鬥快結束時就是這個模樣的。


    身體中神力快枯竭了。


    現在還能站著,全靠身體中還在運作的神術祝福,一旦‘受祝福之糧’祝福結束,他的昏厥將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基爾大步走過去,揮手擠開得到糧食或者沒得到糧食的難民,也不管這些人臉色或一臉精細或一臉著急的樣子,直接來到巴塔爾教士身後,在教士長袍後頸處給了一下,隨後將昏厥的教士提在手中。


    “都停下!”


    基爾暴嚇一聲,將靠近的難民們嚇退。


    此時巴塔爾教士雖然昏厥,但他垂下的手上依舊瑩瑩放光,不斷有糧食往外冒出。這些糧食很快便堆積在腳下,摞成小堆。


    “我的同伴巴塔爾教士雖然有心將神賜的糧食贈與大家,但畢竟是凡人一個,身體情況隻能暫時維持到這裏了。”


    基爾看到周圍一些人很是著急的樣子,便開口說道:“我還沒有得到糧食呢對吧?你、你、還有你,你們肯定想說這個?仔細想想,這是農神賜予你們的糧食,大家迴去相互勻一勻,已經到手的家庭,稍微拿些出來給認識的同伴們。之前大家都是怎麽相互照應著維持到現在?難倒反而因為神明的贈與,暴露出最為自私的一麵嗎?”


    基爾單手指向天空:“偉大農神就在大家的頭頂看著你們呢!我告訴你們,這是一個最直指人心的考驗,不僅是神明見不得饑餓的贈與,更是神明想看看你們到底尊嚴幾何!在逐漸混亂起來的家鄉因為恐懼而逃離,一路上受了多少苦。在這個地方被無恥的士兵所阻攔,又備受欺淩。”


    不遠處的士兵隊長悄悄的冷哼一聲,卻不敢在此刻插半句嘴。


    “困苦之中守望相助,你們都是南部行省的子民,雖然之前並不相識,但同樣的苦難讓大家聚集在一起,一起承受著本不應該承受的苦難。”


    “大家都聽我說,這是一場考驗,神明注視著你們,如果今夜你們能保持善意的對待每一位同樣承受苦難的南部行省民眾,那明日一早,農神還會再降下一場祝福,給予如剛才一樣的奇跡。讓所有人都吃頓飽飯,不僅是吃頓飽飯,而是讓你們重拾尊嚴與力量。重新從受人歧視與排擠的難民,變為能重造家園的南部行省人民!”


    基爾雖然頭盔中露出的臉龐年輕,但語氣振奮,而且包含一股憤怒又不屈的力量。


    在場數百穿著髒舊的南部行省民眾鴉雀無聲,都仔細的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有人逐漸落淚,一人落淚,更多的人便再也繃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一些人連嚎啕大哭的勁都沒有,隻能默默地留下淚水,還好,關卡內的水井還算沒收費,大家水倒是喝了個夠,不缺那點眼淚的水。


    被基爾提在手裏低垂著頭的巴塔爾教士,不知何時也有水滴從陰影中的臉龐滴落在腳邊的糧食上。


    看到所有民眾沒了之前那股貪搶糧食的激動情緒,基爾深吸一口氣,再吐出。


    他說道:“將我剛才的話帶給沒在這裏的其他民眾,大家勻一勻手裏的糧食,挺起胸膛,讓天上看著的神明不說稱讚吧,也至少別讓神明失望。”


    基爾其實搞錯了一件事情,異世界的人們雖然知道很多強大的神明都在天上那些奇怪的發光天體中俯視著他們,但其中並未有農神。


    農神雖然是人類世界中信仰傳播最廣,信徒最多的一位神明,實力也極強,不輸許多古老強大的自然神明,但祂並未在天上的神奇天體中。


    基爾不知道,反倒是人類信仰的太陽神,這位神隻在去年春天搞出好大一場亂子,登上了天空的寶座,正式成為了強大神明的一員。


    -


    巴塔爾教士手中的熒光漸落,一直往外冒出的神賜糧食終於不再出現。二十多歲的年輕教士此刻終於因為神力枯竭而暈厥,但他在失去意識之前緊緊的握住了雙手,因為手裏麵被緊握的,是教會提供給每個農神教士最好的當地糧種。


    教士將它們緊握,不讓這些被祝福複製的糧食樣本跟其他的神賜糧食混在一起,這樣到了明天,他重新恢複起來後,又可以用這些最為飽滿健壯的糧種來再次進行祝福。


    每次‘受祝福之糧’所複製的糧食大小都是按他手中的樣本來複製的,這些糧種至少能讓民眾們多吃一些。


    反手將昏迷的巴塔爾教士抗在肩甲上,基爾也沒想到臨時的一件小事,最後竟然能弄得這般大。


    他搖搖頭,提起氣勢,模仿克勞騎士的樣子,自信的走向之前決定過夜的旅館。


    身旁的民眾自發的讓開路,基爾也自無不可,至少不用他強行將人推開,不會顯得太過冷硬。


    基爾沒轉頭看向身後,南部行省逃難至此的民眾們具體怎麽做,不關他的事情。


    這些人做得好,明日便讓巴塔爾教士再來一場,反正祝福雖然消耗了教士自身的農神神力,但他猜測估計是巴塔爾教士第一次使用,沒控製好,或者說,教士剛才就是傾盡了自己的神力也要給民眾們多一些糧食。


    而祝福也來者不懼,你有神力補充進來,那我就多給你製造出一些糧食出來。


    旅館的前門大廳口聚滿了人,這些人大多是旅館內的小夥或姑娘,他們看到基爾扛著教士從旅館的馬車入口走入自家的旅館,都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每個人都一副震驚又激動的樣子。


    而不多的一些敢於在此時經商的大膽客商,則認識不認識的聚在一起,討論著剛才,不,就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眾人議論紛紛,但至少統一了一件事,剛才那位教士的確很厲害,釋放了一種強大少見的神術,竟然能一個人產出如此多的糧食。


    “少說夠一千多人吃一兩天的。”一個鼓搗過糧食運輸的商人這樣判斷道。


    “幸好這種農神教士少見,不然都靠神明賜予糧食過活,誰還勞作種地啊?”有人心有戚戚,似是真正見識到了神明與教會的力量後,畏懼了這股力量。


    “這才哪裏到哪裏啊。你這就怕了?那你要是聽過吟遊詩人較少唱過的《龍落山穀》,怕是要嚇死不成。嗬嗬。”一個胖胖的富態商人轉動著手上的珠寶戒指,鄙夷的嗆著前者。


    “《龍落山穀》?那是什麽?”


    麵對周圍人的詢問,這個商人得意的說起了他在王國都城劇院中聽過的一場大型傳說長詩表演。


    “那可是描述帝國西南各個教會聖地互相發生戰爭的長詩,雖然不是親眼看到各個教會聖地怎麽打仗的,但當時光是在劇場中配合吟遊詩人長詩的唱誦的表演,就讓我嚇的受不了。”


    商人比劃著:“在各個教會聖地的教士們大打出手後,有的教會將山脈的山峰變為石頭巨人,每一個都比最高的城堡還要高大,擲出的巨石能一下就摧毀咱們這關卡。”


    周圍人驚訝出聲。


    商人閉上眼睛,似乎又迴到了前幾年的劇場中:“有教會的教士們召喚來自天空的巨型閃電劈向石巨人,但沒用。於是又有教會從大地中唿喚出來一個熔岩池,將石巨人陷入其中,直接燒掉了。”


    “有教會在夜晚強行召喚巨大的光芒,要將其他所有教會燒成灰燼,而有教會叫來了巨龍盟友,張開羽翼飛上天空,用碩大的陰影來遮蔽戰場。”


    “有巨大的蔓藤穿行戰場,蔓藤上每一朵花的開合,便能複活一位之前死去的教士。教會的騎士們飛在天空中,渾身放出光芒相互拚殺,河流中的水變為奪命的水做怪物,要溺死每一個活人,蚊蟲遮蔽天空聚為人麵,口吐汙穢詛咒。還有凡人屍骨聚攏成塔,發出奪命的波紋要將人拉入死地。”


    肥胖商人越說越邪乎,周圍聽著的同伴都嚇壞了。


    因為稍有見識的人都聽說過多年前帝國爆發的聖地戰爭,戰爭是真事,如果真如這人所說這般可怕,那發生過這樣可怕戰爭的這個世界,還有那些平常跟他們打交道的各路教會,背後到底有多少力量,又有多可怕?


    “所以,為什麽《龍落山穀》要叫這個名字?”


    有個膽子大的家夥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正包含激情的將記憶中看到的劇場場麵描述出來的肥胖商人不滿的看了這人一眼:“笨蛋,《龍落山穀》,就是因為那個遮蔽天空不讓能烤焦大地的光芒的那個巨龍,被打敗殺死在了戰場上嘛。它落下的那個山穀,就是龍落山穀的由來。”


    “最後怎麽樣了?我是說戰爭的結果。”


    肥胖商人聳聳肩,自嘲的笑了笑:“後來因為那頭巨龍的死亡,便來了更多的巨龍。巨龍們立在山穀旁的山頂上,頂著各路教會釋放的烈焰、閃電、激流、極光,噴吐炙白的龍焰,將山穀中絕大多數的各教會教士們都化為了白煙。聽說那些教士們的靈魂連神明的神國都去不了呢。後續到來的教士們都拒絕踏上戰場。因為他們不怕死亡,而害怕死後去不了神明的神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這幫家夥。”


    “不覺這輩子的一生重要,反倒是期盼死後的神國餘生,還真是那幫教士們神神叨叨的樣子。哪像咱們,充實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啊。”


    “可不是麽!舉杯!”


    “祝死後我們無處可去!”


    “那倒不如祝我們長生不老?”


    “有理,有理!”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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