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淳沒有放過夏若珺,他好不容易能看到她一次,當然不會這樣輕易放她離去。


    當然,他也知道,一味的去拉扯隻能徒增她的反感,所以他建議道:“既然你一個人,那就一起吧。”


    他沒想到夏若珺很坦白的說:“我不想。”


    這才是他認識的夏若珺,忍不住苦笑,又忍不住感歎,她一直沒有變。


    小艾覺得是因為自己在場,所以夏若珺才會這樣顧忌,其實她並不需要,她隻想憑借自己的努力讓彭淳喜歡她一些,從沒有過再多一點的施舍。


    她把購物車往彭淳身邊一推,麵露急色,小聲道:“我家裏剛剛給我打電話,有急事需要我迴去,總監、組長,我先走了。”


    夏若珺和小艾認識兩年的時間,知道她每次說謊話的時候都底氣不足,沒有拆穿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小艾揮了揮手,連忙跑走了。


    彭淳看著她的背影也在蹙眉,夏若珺卻是微笑著的,對彭淳說:“看沒,這就是全心全意對你的女人。”


    “她是傻的嗎?”彭淳麵露不悅。


    夏若珺意識到這就是彭淳的變化之處,“哈哈”一笑,知道彭淳和小艾之間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有了微妙的變化,她也替他們高興,揮了揮手,再一次和彭淳告別。


    彭淳很是生氣,問道:“我是洪水猛獸嗎?讓你這麽逃避不及?”


    夏若珺早已經不怕他了,聳了聳肩道:“當然不是,我隻是著急迴去。”


    彭淳灼灼的目光黯淡下來,他清楚的意識到,夏若珺的世界裏隻有一個林聖哲。可是他並不想就這樣放她走,竭盡腦汁地想要和她聊天。


    濱城最近大換血,上層的食物鏈被破壞,忙壞了彭父和彭朗,兩個人應酬不斷,重新結交權貴。


    彭淳仍舊守著自己的一方田地,做一個掛名的總監,不問世事的態度氣壞了彭父,卻也讓人無可奈何。


    他問道:“宋溢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


    夏若珺推著購物車的手一頓,輕輕地點了點頭,眸光中有些微的恨意。


    彭淳知道她向來念舊,即使和宋溢早已分手,那麽多年的感情卻是無法磨滅的,他繼續說道:“宋溢當初從濱城大學的教學樓跳下,很多人說他是追隨馮熙婷而去,你是怎麽發現這是假消息的?”


    夏若珺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直覺。”


    她不會告訴彭淳過多的消息,關於宋溢的筆記本,關於城北大橋坍塌的事件。逝者已矣,她不過是想給宋溢討迴一個公道而已,並沒有想過其他的。


    讓她欣慰的是,林聖哲一直在幫助她,他始終懂她,這就夠了。


    彭淳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意識到她不想多說,自嘲一笑,說道:“沒有理由你和我會老死不相往來,我們還是朋友,這句話你說的。夏若珺,有事找我,不必客氣。”


    夏若珺微微一笑:“老板,你一如既往的財大氣粗。”


    彭淳“哈哈”一笑,笑得有些假,然後各自離去。


    夏若珺坐上出租車,又想起宋溢。


    她現在想起仍舊心有餘悸,在出庭作證的時候,她沒有想到宋家父母手裏竟然有宋溢身上被毆打的照片,那些痕跡一看就是心傷。


    他因為幫錯人做錯事,而遭到了滅口,夏若珺呢現在想起來仍舊一身冷汗。


    她提著不重的東西走迴醫院,走出電梯朝著病房走去,這一段路她一直神遊天外,腦子裏很亂,胡思亂想著什麽。


    身後有腳步聲,匆匆而來,她根本沒有注意,隻是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罩在她的腦袋上,她正想著有關宋溢被謀殺的事情,心裏一驚,下意識抬頭攻擊來人。


    身後響起悶哼的聲音,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她連忙把罩在自己頭上東西拿下來,柔軟的觸感,她低頭一看,是毛線帽子,然後驚訝地抬頭。


    許俊豪的鼻子被她撞出了血,一臉慘白地抬著頭,一手捂住鼻子。


    那血液似乎怎麽都流不完一樣,夏若珺嚇得手中的袋子掉落,害怕地看著他。


    “叫大夫……”許俊豪氣若遊絲的說。


    夏若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跑到護士值班台找人,有值班的醫生從科室走出來,看到他流著血嚇了一跳。


    這個在這裏住了三年的小祖宗是誰也惹不起的,剛忙把他帶到觀察室止血,可那血卻怎麽都止不住,連忙叫來許岩坐診。


    夏若珺驚訝地站在一旁,眼前一片模糊,男男女女的護士和醫生跑來跑去,最後把許俊豪推到了手術室。


    隻是流鼻血而已,怎麽居然會推到手術室?


    夏若珺嚇得一身冷汗,還是盧鴻從病房裏走出來把她扶迴去坐著,她才想起喘一口氣。


    她茫然地抬頭,看到林聖哲就坐在病床上,微微有些心安,哆嗦著問道:“那個人他到底是什麽病?”


    林聖哲淡淡地道:“白血病。”


    果然,夏若珺真的猜對了,這下她的一顆心更是不知所措。


    她頭痛欲裂,真怕自己的不小心釀成什麽大禍,她托著下巴倚在沙發上,難過的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居然撐著下巴睡著了,夢裏很是混亂,她睡得也不並安穩。


    夢中感覺有蒼老而溫熱的手掌搭在她的手腕上,迷迷糊糊的,又似乎是她的錯覺,她身心都覺得累,翻了一個身。


    ————


    許俊豪被推進手術室,家人都趕到了醫院,葛老被於妙涵扶著走到休息區坐著,盧鴻得到林聖哲的通知,請葛老到病房給夏若珺把脈。


    夏若珺被抱到病床上,林聖哲摸了摸躺在自己身邊的夏若珺的頭發,原本冷硬的心變得很是柔軟。


    葛老被盧鴻扶進來,看到躺在床上的夏若珺,微微挑了挑眉,林聖哲感覺到他的到來,側頭打著招唿,目光落在盧鴻的手臂上,說了一句:“您來了。”


    葛老的腳步一頓,微微斂著眉,看向林聖哲,隻說了兩個字:“眼睛。”


    林聖哲點頭:“是的。”


    葛老走到他的麵前,看了看他的眼,伸手覆在他的手腕上良久,然後舒展了眉頭:“別擔心,小事。”


    林聖哲心裏的大石頭頓時落了地,他本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已經下定決心要適應黑暗了。


    他點了點頭,對葛老說:“請您幫珺珺看看,她最近嗜睡,看起來身體很疲憊。”


    葛老繞到病床的另一邊,手指覆在夏若珺仍舊冰涼的手腕上,微微蹙眉:“丫頭……懷孕了。”


    林聖哲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想起幾個月前,夏若珺被馮熙婷推掉海中,身體被凍傷,許岩早就警告過他,夏若珺的身體不容易受孕,可是她的身體本就體寒,需要靜養身體,並不適合受孕。


    他握緊拳,另一手覆在夏若珺的頭上。他想起葛老剛剛的語氣,似乎不是很樂觀,便低聲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葛老輕輕“嗯”了一聲,看著夏若珺熟睡的模樣,緩聲道:“丫頭體寒,不宜受孕,這次身體並未調養好,這次受孕,也許到時會出現意外。”


    “意外”兩個字讓林聖哲心裏一顫,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失明,這對他的打擊已經很大,可是現在又讓他聽到“意外”兩個字,他那顆心的承載量隻有那麽多,無法再承載那些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迴答什麽,便看許岩猛地推門走了進來。


    夏若珺被這麽大的動靜驚醒,她感覺到自己的頭上有一隻手,下意識不敢動。她沒有睜開眼,靜靜聽著病房裏的動靜。


    許岩有些激動,一向官方的臉上竟然出現了興奮的表情,他看著葛老和林聖哲,揚聲說道:“許俊豪的鼻血已經成功止住!”


    葛老臉上出現了輕鬆的表情,盧鴻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下來,林聖哲則是擔心夏若珺被吵醒,他下意識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怕她驚醒。


    許岩察覺到病房中的氣氛不對,小聲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盧鴻看了一眼夏若珺,見她沒有醒來的跡象,開口道:“夏小姐懷孕了。”


    許岩聞言蹙眉,驚愕地看向林聖哲,嘴唇張了張,眼神很不認同的看著他。


    林聖哲更加放輕了動作,似是在自言自語:“打掉吧。”


    盧鴻驚訝地說:“夏小姐不會同意的。”


    林聖哲沒有說話,腦海裏都是夏若珺的一顰一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什麽關係呢?


    就算一輩子沒有子嗣,隻要她是平安的,讓他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好的。


    病房裏瞬間安靜下來,安靜得竟有些詭異,夏若珺大氣不敢喘,可又怕自己佯裝睡著漏了陷,隻能依舊頻率正常的唿吸著。


    她心裏害怕極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懷孕,肚子裏有了一個小寶寶,那是他們愛的結晶。


    盡管他已經不再要她,可是她仍舊想把這個孩子好好的保護下來。


    林聖哲剛剛自言自語說了什麽,就連她離得這麽近都沒有聽清,她有些好奇,可是下一秒便感覺到林聖哲似乎抬起頭,聲色沉沉的說:“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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