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若珺應該有心理準備才是,她在宋溢那裏得知秦瑞玲的事情,剛剛又做了那樣的一個夢,可是現在,她渾身還是冷的發抖,身邊有那麽大的一個暖爐,卻溫暖不了她絲毫。


    她抬眼看著林聖哲,眼睫毛上還掛著水珠,眼珠濕漉漉的讓人看了很是心動。


    還沒等她開口,林聖哲便坦白:“秦瑞玲好賭,那些你上班不在家的時間,她都會到濱城最大的賭場去賭博。”


    “……”


    “是我錯了,我不知道她已然成癮,不然肯定會未雨綢繆。”林聖哲的額頭抵住她的,溫柔繾綣,“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二院是濱城最好的戒賭中心,等她恢複健康,你若願意就把她接迴來。”


    夏若珺很是吃驚,從林聖哲嘴裏說出的話和宋溢給她的消息是有出入的,大體上吻合,可是細節卻並不一樣。


    她肯定是相信林聖哲的,但是心裏總有個奇怪的聲音在吵吵鬧鬧,讓她心煩。


    她皺著眉頭問道:“你怎麽知道她有賭癮?”


    林聖哲放開她的頭,離她遠了一些,眼睛灼灼地凝視著她。


    夏若珺討厭他這種似乎把什麽事情都能看透的眼光,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聖哲嘴角微傾,溫熱幹燥的大手覆在她冰涼的手上,慢慢攥緊。


    “她來找過我,不過我並未理會。”他拉下她的手,眼中都是懊惱與心疼,“若我當時能答應她的條件,你也不會被綁架。”


    他伸手把夏若珺緊緊抱在懷裏,似乎是擔心她會離開一般,眼中有一絲猶豫,掙紮了很久還是開口道:“一直不想提起,可是若我當時能考慮到這些,不會讓你受這些苦。”


    夏若珺從來不知道這些事。


    秦瑞玲是什麽時候去找的林聖哲,又在什麽時候開始預謀綁架自己……這一切都令她心寒。


    她忽然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口口聲聲地說著相信林聖哲,可是心底總有不和諧的聲音在否定這個信任。


    她把自己冰涼的手放進林聖哲的手中,抿著唇有些忐忑的看著他,眼中藏著抱歉。


    “傻丫頭。”林聖哲揉亂她的頭發,把她抱在懷裏,看著她眼底的青色問道,“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


    夏若珺就像被催眠一樣乖乖地點頭,窩在他懷裏安靜地閉上眼。


    躺在心愛的人在身邊,她慢慢安心的睡著了——


    夏若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看到濱城市第二精神病院這幾個字時,不知為何鼻尖一紅,眼睛微酸。


    林聖哲站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難過卻極力遮掩的模樣,斂了斂眉,環住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


    夏若珺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眸。


    天空是灰色的,空氣中有泥土的腥燥味道,讓人心中更加煩躁。


    冬日沒有陽光的天氣寒冷如地獄,夏若珺本就體寒,一陣冬風刮過,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林聖哲敞開外套,把她整個人裹進懷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擁著她走進去。


    夏若珺是想看看秦瑞玲過得怎麽樣的,可是林聖哲突然把她拉進去,她倒有些猶豫了。


    腳步走的很慢,慢到林聖哲不察覺她不對勁都難,他低頭安靜地看著她,眉眼溫和,不給她絲毫壓力。


    夏若珺吞了一口口水,挺起胸膛,大步向前走。


    發生的事情,總要麵對。這個道理她是懂的,況且她也不想再這麽逃避下去。


    秦瑞玲安靜的時候很正常,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模樣。


    他們找到她的主治醫生,詢問了她的病情。


    “病人的病情一直很穩定,隻是在固定的時間發病,概率不高。現在可以探視。”


    道了謝,林聖哲牽著夏若珺的手一路走到病房前。


    秦瑞玲背對他們坐著,窗外陰沉的天空使人壓抑,她穿著粉白色條紋的病服,倒是增添了一些亮色,至少視覺上是讓人舒服的。


    正因為這樣,夏若珺才微微放下心來,他握了握林聖哲的手,從他溫暖的懷抱退出,輕聲說:“我單獨跟她聊聊,哥,你在休息區等我好嗎?”


    林聖哲點了點頭,說了句,“有事電話聯係”便轉身離開。


    夏若珺這才慢慢推開病房的門,腳步輕輕地走進去。


    坐在窗戶前麵的那個人並沒有反應,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


    夏若珺不知道如何開口,站在那裏看了她很久,鼻尖酸楚的難受,眼眶濕漉漉的,她沒忍住喊了一聲:“媽……”


    這聲音很輕,輕到夏若珺以為自己的聲音是幻覺。


    可是秦瑞玲卻猛然轉過頭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裏麵的情緒忽然變得複雜。


    這是夏若珺第一次當著她的麵喊她“媽媽”,卻讓她覺得可笑。


    她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慢慢走向夏若珺。


    她的腿有些跛,夏若珺察覺到不正常,驚訝地看著她。


    她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問道:“關心我?”


    聲色陰冷,惹得夏若珺渾身一顫。


    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秦瑞玲看到她多少會有一些愧疚的心態,可是照現在看來完全不是,她似乎對自己還有一些怨恨!


    夏若珺胸中有一股熊熊烈火,“嗡”地燒了起來,她走近秦瑞玲,冷聲問:“你就沒有什麽話對我說?”


    “說什麽?”秦瑞玲涼涼地問,表情說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你想聽什麽,我說給你聽啊。”


    尾音拉長,頗有一種風塵意味。


    夏若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覺得人生觀都被重新刷新了,麵前的這個人是她的母親,她們驗過dna,是血脈相通的一家人。


    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夥同別人綁架自己,現在居然一點兒愧疚之意都沒有!


    夏若珺一雙水眸間滿是不敢置信,壓抑著問:“為什麽要綁架我?”


    “若不是你們逼的我走投無路,這件事怎麽可能發生?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不是還在你那個破公寓裏跟你表演慈母的戲碼?”


    所以說,是她咎由自取了?


    夏若珺用一種陌生防備的眼神看著她,氣得渾身顫抖,臉色越來越慘白,沉默著。


    過一會兒,她的臉上忽然換上一副天塌下來都不在乎的模樣,雙手環胸,輕啟櫻唇,微笑道:“我說給你聽好了,你最好盼著自己的精神病不要痊愈,不然我一定告你綁架!”


    她被氣得語無倫次,明明沒有這樣想過,可就是忍不住用這種語言警告麵前這個女人。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鍾,沒有太陽的午後陰冷一片,病房裏開著燈,明亮得刺眼。


    秦瑞玲聞言瞠目,狠狠地瞪著夏若珺,陰森森地笑:“你再說一次!”


    夏若珺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倔強地開口:“再說幾次都一樣!你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秦瑞玲陰狠地看著她,笑得異常古怪,伸出一根手指,歪著唇問:“有種你再說一遍!”


    夏若珺看著她那麽變態的模樣,忽然感覺害怕,她又揚了揚下巴,沒有言語,但是眼神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決裂。


    她是真的失望了,這樣的人,怎麽能配被人叫做母親呢?


    夏若珺的心在流淚,心尖酸疼難忍,她抬手捂住胸口,表情又倔強了一分。


    秦瑞玲冷哼,踱著步走向她,似是講訴別人的故事般,娓娓道來:“那天,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你對我說的什麽還記得嗎?”


    夏若珺當然已經不記得了,她無言地等待秦瑞玲的話。


    秦瑞玲看出她的心思,冷哼一聲,轉身看向窗外的天空眯了眯眼:“你有一天把我當做母親嗎?我生你,你卻不盡孝道?”


    “子不孝,父之過。你生我,卻沒有養我教我,現在對我提孝道?”夏若珺覺得好笑,看著她的背影內心是崩潰的,聲音微微提高,“那街上的阿貓阿狗對我說是我的親戚,從未謀麵,我也要盡責任?”


    “……”秦瑞玲沉默地站在那裏,沒有迴應。


    室內一時間安靜得嚇人,夏若珺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再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想要轉身離開,卻在側過身的那一瞬間被秦瑞玲叫住,她繼續開口:“林聖哲的錢這麽多,給我還債又怎麽樣,我求過他,他那麽殘忍地拒絕我。是不是你說了什麽?”


    夏若珺瞪大眼,這種事也要怪在她的頭上?


    秦瑞玲看出她的想法,以為她在裝模作樣,冷冷一笑:“他上次明明主動找到我,要替我還債,這次我去找他,他卻拒絕了。不是你在他身邊吹枕邊風,還能有誰?”


    “你說是就是吧。”夏若珺真的沒有力氣再和她周旋下去,渾身的細胞都在怒吼,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呢?


    現在,她開始懷疑那份dna是否真的準確。


    她再也不停留,轉身就走,秦瑞玲紅著眼看著她的背影,隻覺是夏若珺毀了她一輩子,快步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猙獰地說著:“生了你之後,我的人生都變了。以前對我趨之若鶩的那些男人,知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都對我敬而遠之。你為什麽要出生!為什麽我來找你,你卻不盡孝道?精神病?你覺得我是精神病嗎?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的,今天我殺了你,你也是死有餘辜!”


    夏若珺拚命掰著她的手,奈何她力氣太大。


    夏若珺覺得自己的唿吸即將停止,喘息困難,眼前冒金星,漸漸黑了下來。


    她的腿死命的踹著,求生欲望很強烈,胡亂的踢著打著,無意中踹到了秦瑞玲腿上的傷處,痛得秦瑞玲彎下了腰,手上繼而鬆開了對她的鉗製。


    夏若珺趁機踉蹌地走出病房,她一手捂著脖子上的傷,一手扶著牆,她雙腿發軟,想要說話根本發不出聲音。


    隻能靠著頑強的意誌力,一步一步挪出病房。


    秦瑞玲眼見她要離開,一瘸一拐地走到夏若珺的身後,雙手再一次掐上她柔嫩的頸項,用力再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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