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丁府出來一路逛著,到處都擠擠攘攘,各色各樣的小攤沿著道路兩旁擺布,小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

    曾浪逛到惠民門附近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喚:“浪兄!原來你也在此!”

    曾浪轉過身,看到身後之人,乃是歐陽叔靈、顧洪生他們四個。

    見到四人,他也略感意外,沒想到南昌府城這麽大,這居然也能碰上?

    “浪兄,真是巧啊!”

    “是啊,真是巧,對了,你們住哪?”

    曾浪在四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家很小的客店,名字叫“春源客棧”。

    雖然這家客棧很小,但是現在各州府的生員們都來省城趕考,生意自然也是十分火爆,眼下距離『秋闈』還有好幾天,就已經沒有房間能提供了。

    歐陽叔靈說,幸好昨天他們來得不晚,剛好還有兩間房,於是合夥湊錢兩人一間租下了。

    “床這麽小呀……”曾浪進房間裏看了看,發現他們的居住環境真的很差,那床小得可憐,根本不夠兩個人睡。

    還好是八月,天不冷,可以睡地鋪。

    曾浪慶幸自己通過秦老的名帖、書信,能夠寄住到丁家,那裏的環境比這好多了,還有丫鬟伺候,相比較舒服得多。

    “浪兄,你住在哪?”歐陽叔靈問。

    曾浪便把自己所住的丁府位置告訴他們,不過說了他們也不知道,南昌府城大家都不熟,除了顧洪生來過幾次,其它人都是第一次來。

    聽到曾浪說寄宿在大戶人家,顧洪生一臉羨慕:“浪兄果然非常人矣,居然在南昌府都有親戚!”

    那周姓、李姓生員也是滿臉歆羨。

    曾浪‘謙虛’一番,揮手道:“走,喝酒去!”

    顧洪生躍躍欲試,也想去吃酒,但考慮到銀子不夠,有些擔憂到時候要自己掏銀子,所以沒有吱聲。

    那周姓、李姓生員抱著同樣的心思。

    而歐陽叔靈則拿起書本默默看了起來,慢慢說道:“今天是八月初六了,明日貢院就會安排考官進去出題,我們還是多看會兒書吧?縱然臨時抱佛腳,也能溫故而知新呀,對考試大有裨益。”

    另外三個見歐陽叔靈這麽說,也都一個個假意要看書,推脫不去。

    曾浪一眼看穿,拉起歐陽叔靈:“走走走,我作東!”

    歐陽叔靈幾番推辭,最終拗不過曾浪,而另外三人,聽到曾浪請客,自然也都樂享其成。

    來到街上,找了家普普通通的酒館子,點了幾個下酒菜,還有兩盤花糕似的熟牛肉,五個人邊吃喝邊聊了起來。

    歐陽叔靈道:“浪兄,你說這次的主考官會是誰?今日也該有消息了……”

    曾浪吃了一口熟牛肉,呸,難吃的要死,不是老死的牛,就是病死的牛,根本沒有一點牛肉該有的口感,便叫了小二過來,再添了兩盤羊肉。

    “主考官?管他是誰!”曾浪啜了口酒,舉著筷子說道:“愛誰誰!反正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考舉人又不是那麽容易能考上的,能考上自然好,考不上,來年再考唄!”

    “言之有理!”歐陽叔靈點頭道。

    這時顧洪生不說話了,也不吃東西,問他怎麽迴事,他摸了摸胡子,眼珠子滴滴轉了轉,嘿嘿直笑道:“各位,吾去歲請算命先生算過……那先生說吾運在癸醜,也就是……明年呀,明年吾必高中呀!哈哈!”

    對於顧洪生的爆棚自信心,曾浪真不知該說什麽,他把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全部記在腦子裏,都沒有必中舉的把握,這貨也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居然敢稱自己必金榜題名?

    金榜題名,那是明年去京城參加會試,中了貢士,才叫‘金榜題名’。

    而眼下不過是兩京一十三省的鄉試,哪怕中舉,也隻算是‘桂榜題名’。

    顧洪生這個傻x,這次都不用考,他肯定落榜了,就他這智商……

    “鴻俞兄,你考鄉試考幾次了?”

    聽了曾浪的問話,顧洪生笑了笑,道:“不過三次爾,這次是第三次,吾若此番中舉,欠肖掌櫃那三十兩銀子,說不準就能還上啦!”

    聽了他的話,歐陽叔靈表情有幾分驚訝:“鴻俞兄,你藉貲了?”

    “嗯,問肖掌櫃藉貲三十兩。”

    歐陽叔靈繼續問:“利多少?”

    “月利兩分。”

    噗……!聽到此處,曾浪一口酒噴了出來:“我草!”

    大家很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

    而曾浪激動的是啥呢?

    他悔呀!當初自己真是心太軟,月利兩分的高利貸,那得能賺多少錢呀!

    月利兩分,也就代表著每個月的利息為20%,利滾利滾利滾利……假如借出一百兩,一年下來,連本帶利至少能賺三五百兩啊!這他媽比做什麽生意還發財呀!

    還賣個毛的洗發水,拿錢去放貸,比幹什麽都強。

    當然這種事他不會去做的,畢竟非常之黑,簡直就是把欠貸的往死裏逼。

    賺這種黑心錢,肯定要跟官府乃至一線掌權者達成利益共識,由官府暗中保護,保障能夠收迴本利才行。當然這利潤裏的大頭,肯定是掌權者拿。

    等等,剛剛顧洪生說是肖掌櫃借貸給他,哪個肖掌櫃?不會是張家那個肖掌櫃吧?

    問了之後,得到迴答,原來真是張家那個肖掌櫃。

    “鴻俞兄,兩分利啊,你什麽時候才能還得完啊,可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縣學每月的廩米夠你吃喝的了,還去借這個錢幹嗎?”曾浪出於好意勸道。

    誰知道顧洪生居然弗以為然的樣子,說什麽這次一旦中舉,就能還上。

    曾浪像看智障一樣盯著他。

    懶得說他了。

    不過畢竟同鄉一場,而且看他對自己也算尊敬,便給他出了個能賺錢的主意。

    “擺棋攤?”

    顧洪生看著曾浪,滿臉驚訝。

    “對,我在吉水縣『縣試』那會兒,十幾天賺了二十兩,這次如果到貢院門口去擺,保證能賺更多。”曾浪道。

    還把上次擺棋攤的詳細操作說了。

    聽完,顧洪生想都沒想直接道:“浪兄,吾輩讀書之人,怎能陷於此等奇淫技巧?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此等錢,吾輩讀書人賺不得。”

    “再說,吾棋藝不佳,如何能保證贏錢?”顧洪生一臉糾結,補充道。

    看得出來,這貨還是想賺錢的。

    曾浪說道:“也不用你們棋藝如何,你們來給我當‘托’就好,賺的錢,我們平分如何?”

    “何為‘托’?”

    歐陽叔靈一臉很好奇的樣子問道。

    曾浪便把‘托兒’要做的事告訴他們幾個,聽完之後,顧洪生第一個急著喊道:“那與騙子何異!”

    “你小聲點!”曾浪瞪了他一眼。

    顧洪生便小聲的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拍了一下桌子,道:“此等卑劣行徑,絕非君子所為!我不幹!”

    曾浪好說歹說,最後看著歐陽叔靈,問道:“你幹不幹?”

    歐陽叔靈思忖了許久,終於把頭點了。

    曾浪問周姓、李姓生員幹不幹,這兩人也把頭點了。

    說幹就幹,第二天,曾浪就在貢院門口的一株老柳樹下擺下棋攤,讓歐陽、周、李三人來當‘托兒’。

    因為即將開考,貢院門口不時都有考生來熟悉考場,當然隻是在門外看看見識一下而已,門是進不去的,有提調官、監視官派來的監門守著呢,不允許任何人進出,就連主考官、同考官都已經被鎖在裏麵出題,以免向外泄題。

    這些提前來熟悉考場的考生,有不少被曾浪棋攤吸引的,便走過來下兩局,‘貢獻’個幾十文、百把文,甚至還有非要賭一兩的,曾浪沒辦法,隻能由他‘送錢’。

    一天下來,掙了四兩七角銀子,因為人少,所以掙的不多,等正式開考,熱鬧起來,肯定‘生意’火爆。

    但即使隻有四兩七角,卻已經足夠讓顧洪生感到驚嚇了。

    曾浪也沒特意排斥他,還是把錢分了一份給他,第二天開始,他便毅然決然加入到‘托兒’的隊伍。

    “誒~你說好的‘絕非君子所為’呢?”

    “又是一個‘真香’的案例!”

    曾浪調侃顧洪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寒門小閑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百裏如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百裏如銀並收藏寒門小閑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