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方寧退迴索道下,目視狼曲山上第一線如火的金光,照在哈丹殘缺的屍身上。

    當夜議事大帳,西軍一眾將領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小亭鬱輪椅推入之時,所有人注意力皆集中他一人身上,幾個原本勾肩搭背坐著的,也忙站了起來。

    屈方寧打下簾幕,嘴角一抿,走向忍冬大旗高高飄揚的主帳。

    往後多日,將領選拔、軍職異動、哈丹事件善後,種種軍務紛至遝來。小亭鬱一反從前孱弱秀麗之姿,日夜往返奔波於軍營主帳間,輪椅轍印在盛夏的黑泥間留下了兩條長長痕跡。屈方寧見他商議軍務,往往一談就到深夜,勸之無用,隻得喚桑舌煮參湯送來。小亭鬱正與冶煉營幾名工匠說著甚麽,也不看來人,隨手接過,咂了兩口,繼續指點圖紙上某一處。

    桑舌退出帳外,茫然道:“小亭鬱哥哥,似乎有點兒變了。”

    屈方寧倚靠帳門一側,也看著帳內,微微一笑:“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待工匠唯唯諾諾告辭,小亭鬱隨之出帳,麵色十分不悅:“這幫人蠢牛木馬,一般的不知變通!”

    屈方寧一舉手中藥盅:“喝了這個順順氣,攢點力氣再罵人罷。”

    小亭鬱喝了兩口,遠望無垠草原。四籟俱靜,唯有夏蟲長鳴之聲。

    他緩緩撫摸扶手上的明珠,目光空空,聲音也暗了下去:“我這麽對哈丹伯伯,是對了,還是……錯了?我這幾天整夜都睡不著,一閉眼,他就……血淋淋的出現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小時候,他還喂我吃過杏仁糖……”

    屈方寧握住他的手:“沒有,你做的很對。老將軍讓他輔佐你,幫助你,他卻從未給予你一點點尊重。他無意將你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他隻想要一個坐在主座上,乖乖聽話的小傀儡。”

    小亭鬱望了他許久,哀慟之色漸漸褪去,眼中似有微光泛起:“方寧,謝謝你。我真的……很感激你。”

    屈方寧迴以一個真摯的笑容:“別這麽說。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小亭鬱緊緊迴握他的手,許久才鬆開。

    鬼城。

    禦劍練罷槍,雪白綢衣半濕,隨意搭在肩頭。聽屈方寧煞有介事地報告完畢,坐迴床沿,扯著衣服擦起了汗。

    屈方寧立刻跟著追進來:“誒!”

    禦劍道:“誒什麽?”

    屈方寧眼睛亮晶晶的,幾乎撲到他大腿上:“我的法子怎麽樣?厲不厲害?”

    禦劍眉弓蹙了一下,道:“第一條稍嫌做作,第二條操之過急了。哈丹……也不是什麽難得的人才,四平八穩而已,殺了就殺了吧。總而言之一句話,小孩子,過家家。”

    屈方寧被他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下就蔫了。禦劍把他拉向自己:“小亭鬱這個性子,大刀闊斧整頓一番,也算是……對症下藥。隻是治軍不同於其他,仁智勇信,無一不可缺。一味暴力威懾,時間長了,終是不能服眾。”

    屈方寧沉思著點點頭:“那我再去跟他說說,免得他殺上了癮頭,天天要殺……”

    禦劍拉著他不動:“急什麽?明天再說。過來,陪陪我。”拍了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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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掉部分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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