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南軍幾近覆滅,辛然守軍正與鬼軍一道追殺那些殘兵。巴達瑪親王滿臉血汙,黑裘破爛,金戟上也是傷痕累累,被人攙扶著上了馬。見禦劍橫槍立馬,冷哼一聲,道:“禦劍天荒,別以為老子會承你的情!”

    禦劍笑了一聲,長聲道:“還沒向王爺新婚道喜。是怪我沒去喝一杯喜酒麽?”

    巴達瑪嘿然道:“奪妻之仇,此生不忘!”又向辛然守軍狠狠盯了一眼,滿懷憎恨,旆旗一揚,率領紮伊殘部遠去。

    屈方寧心中一動,想到屈沙爾吾說過之事,想:“原來將軍以前的妻子,那位奈彌兒王妃,本來是要嫁給這個人的。”

    禦劍渾不以為意,見屈方寧麵具歪得幾乎掉了下來,替他正了正。辛然守軍隊長此時也上前拜見,極讚千葉義道,又力邀禦劍進城一坐。什察爾城城主亦親迎出來,隻得應允。

    片刻,什察爾城主帳大擺宴席,將禦劍迎上貴賓位。主客盡歡,其樂融融。

    辛然隊長笑問:“今日將軍懷中,臉覆銀麵具,一箭分擊南軍兩名頭領者,是誰?”

    禦劍微微一笑,道:“鬼王座前,自然是我家的小鬼了。”

    眾人哄叫道:“小鬼驍勇如此,怎能不讓我們見見?”

    禦劍但笑不語。鬼軍坎水部統帥巴爾虎酒興正酣,因而也大著膽子笑道:“想得美!我們將軍不知道多麽寶貝他,平時都藏得牢牢的,朝夕相對,共同臥起……”見禦劍冷冷向自己瞥來,連忙招認:“將軍饒命!這都是巫侍衛長說的!”

    禦劍森森道:“好啊,看老子迴去炮製他。”

    巫木旗正在城下檢點戰利品,不覺打了好幾個噴嚏。

    辛然一聽這份因緣,越發起哄要看了。禦劍笑道:“你們這是跟我對付上了!”向帳後喚道:“小鬼,出來!”

    屈方寧本來躲在壁室後,聽外麵的人鬧哄哄地要見自己,十分不好意思。見禦劍唿喚,隻得將銀麵具推到額上,披著那件白貂裘出來,向眾人行禮。

    大家一看,居然是這麽一個年幼俊美的少年,不禁大聲喝彩,立刻就有要上來敬酒的。

    禦劍擋道:“他不會喝酒,有酒對我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進去。

    立刻被城主取笑了:“將軍真是關懷備至,就不知道是愛將呢,還是寵‘兒’?”

    禦劍一笑,瞥了一眼屈方寧,卻見他靠在角落,打了個手勢:“兩個都不是!”

    城主腳邊一名斟酒的侍妾忽問:“敢問鬼王將軍,方才那個少年,可是貴國今年秋場大會之優勝者?”

    禦劍微訝道:“何以見得?”

    侍妾道:“聽說這位少年英雄箭術無雙,又英俊無儔,兼之年紀極輕,不過十五六歲。除此之外,不敢做第二人想。”

    禦劍笑道:“好大的名聲!連這兒也傳遍了麽?”

    侍妾微微笑道:“貴國早有歌謠傳唱。”隨即念道:“‘王妃非我願,但求達慕垂鞭!’”

    垂鞭是草原上獨有的求愛之舉:男子縱馬越過少女,突然迴馬投鞭,女如有意,便伸手拉住鞭尾,任男子將其卷上馬背,兩人遂一騎遠去,永為歡好。屈方寧在秋場大會上一舉擊敗必王子,少女們愛慕他的勇武,連王妃也不放在眼裏了。

    禦劍聽了,正要取笑他幾句,轉頭一看,屈方寧裹著貂裘,已靠牆睡著了。他被禦劍匆匆抱上馬,連靴子也來不及穿,此時伸直了腿,露出一隻穿著薄薄布襪的腳。襪子的短口中,那兩枚金鈴兒正掛在他纖細的足踝上。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陣異樣,不知究竟是自豪驕傲,還是疼愛憐惜。

    幸而城主、隊長隨即上前祝酒,推杯換盞,氣氛熱烈。這一瞬間奇異的情緒,也隨之煙消雲散。

    屈方寧迷迷糊糊地醒來,隻覺身下顛簸晃動,想是還在馬上。身上卻是暖和得很,被禦劍連腿一起曲抱在懷裏,連足尖都是暖融融的。即開口叫了一聲:“將軍。”

    禦劍應了一聲,道:“馬上就到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見東方已是一抹微白。揉了揉眼睛,睡意未消,從禦劍懷裏鑽出來,雙眼迷蒙,無意識地盯著他的獠牙鬼麵具。

    禦劍感覺到他的視線,低頭看著他,示意:“嗯?”

    屈方寧伸手撫摸他麵具,道:“將軍,你的臉長得那麽好看,為什麽要遮起來?”

    禦劍把他的手放迴去,道:“因我天生目力異於常人,可望遠一倍有餘,又可暗中視物。平地夜戰,這雙眼睛最是要緊。沒奈何,隻得遮一遮了。”

    隻聽巫木旗在後粗豪笑道:“小錫爾,他誑你的!什麽眼睛!跟你說,將軍他少年的時候,長得太過英俊,兩軍對壘之時,敵軍將領常有出言不遜的……啊!”長聲慘叫,想是被禦劍捅了一槍。

    禦劍收迴槍,若無其事地向屈方寧道:“不聽他的。”

    屈方寧亦肅然道:“嗯,我不聽。”

    但他眼睛裏明明白白的,全是笑意。禦劍將流火往巫木旗一扔,就把手探進來冰他。屈方寧給他冰了幾把,全身亂動,笑得抱著他的脖子求饒:“忘記了,全都忘記了!”禦劍一問:“忘記什麽了?”立刻又笑得不能說話。

    禦劍作勢又要探手進來,見鬼城近在眼前,哨兵林立,隻得放過他了。

    屈方寧眼尖,瞥到城門口一個微微佝僂的身影,卻是迴伯見他一夜未歸,來此尋覓。哨兵不懂得他的手語,因此也無從得知,隻能在門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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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劍隻聽他歡然叫了一聲:“迴伯!”懷中一空,屈方寧已向迴伯奔去。迴伯又驚喜又怪責,連打手勢,想是問他一晚上去哪兒了。屈方寧整個人撲在他身上,一點兒也沒有認真解釋,完全就是在撒嬌耍賴。

    禦劍驅馬緩步走過他身邊,將那件銀白貂裘扔向他,道:“一會兒我叫人把你衣服送來。”

    屈方寧抱著貂裘,仰頭道:“我晚上再來拿好啦!”

    禦劍點了點頭,縱馬走向城門。迴伯深深弓腰,向他行禮。

    隻聽背後一陣響動,屈方寧趴到了迴伯背上,用貂裘將二人一起裹住。迴伯背著他,試著托了托,緩緩走向屈王爺家的領地。

    禦劍駐馬看了一會兒,這才頭也不迴地進城去了。

    屈方寧在迴伯肩窩埋了良久,才甕甕地問:

    “迴伯,你殺過族人沒有?”

    迴伯停頓了一步,又緩緩向前走去。屈方寧亦重新埋首在他肩上,不再言語。

    不覺又是大半月過去,算來南下之日已近。屈林一日練劍之時,閑談起小亭鬱,笑言兔采公主近日著人傳信,打聽他家中瑣事。不知是替閨中女伴搭橋牽線,還是自己動了心思,想當一當這個西軍的少夫人。

    屈方寧聽得新奇,道:“小將軍要成親了?”

    屈林靠在牆邊,手腕急轉,練著那攢刺之術,聞言冷笑一聲,道:“我表哥那個人,病得不見天日,腿又是那個模樣,也不知下麵能不能硬起來!居然有人看中他,也真是眼光獨特。”短劍揮出,將一根綢帶斬成寸許長的數段。

    屈方寧隨口道:“能的。”

    屈林怪道:“你怎麽知道?”

    屈方寧嘴角一挑,卻不迴答。心想:“他要是成親,我的咒語可就失效了。”

    屈林也不甚關心,隨手破著那綢帶,道:“我龍必最近很是暴躁,你又不在眼前。你猜這個麻煩,最後會找到誰頭上?”

    屈方寧眼光一動,垂下了睫毛。一轉身,卻將那枚從周旺屍身上取得的機關□□送到桑舌手上,讓她抽空交給小亭鬱。

    臨行前日,禦劍又教他“連珠”之術。此術須連續射擊、如線串珠,講究的是快、準、密、急,不給人喘息之機。禦劍起手示範,十箭連發,黑光蜿蜒而出,首尾相接,宛如一條黑色長龍,其間竟無接續痕跡。屈方寧牛刀小試,卻也頗為像樣。他苦練天羅掌法八年,倒有七年半在這個快字上下工夫。此刻要的正是這份起落如飛的手速,真真是遊刃有餘、正中下懷!不到片刻,二連矢已練得純熟,二箭飛出,渾然一體,全然不能分清先後了。禦劍剛迴帳倒了杯酒,轉頭一看,大為意外,痛下決心,一定要把他的手折了。屈方寧立刻把戴著銀絲手套的手伸到他麵前,還膽大妄為地催促:“你折!”馬上被冰了好幾下,遂再也不敢了。

    入帳歇息時,禦劍又逗他道:“南人沿街挑賣物事,多半愛作一個‘射枚’之戲。到時咱們一路衣食取用,就全靠你這把弓了。”

    屈方寧老實地點著頭,道:“好。我保證箭無虛發,絕不失手。不知將軍喜歡吃甚麽,肉脯還是酥饢?”一說到吃的東西,自己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禦劍強忍笑意,道:“都行,你弄什麽來我都愛吃。”見他饞得厲害,把手中酒碗湊過去喂了他一口。

    屈方寧喝了這口酒,正是小酌怡情,滿意地打了個酒嗝,拍拍胸口,又托著臉看著他。

    禦劍舉碗示意:“還要?”

    屈方寧搖一下頭,道:“將軍,咱們去江南,真是玩兒嗎?”

    禦劍自己也喝了一口,聞言道:“你小孩兒當然是去玩兒了。”

    屈方寧忙問:“那你陪我玩兒嗎?”

    禦劍捏了他一把,道:“我們大人可是忙得很,哪有你這麽無憂無慮?”

    屈方寧立刻坐正了,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示意自己也是個大人了。

    禦劍陡然伸臂把他一攬,直摟入懷裏,笑道:“小猴子還敢裝大人!”

    屈方寧猝不及防,整個人撞在他胸前,鼻梁撞得好不疼痛,索性就在他腿上跨坐下來,麵對他仰起臉,一邊揉著鼻梁,一邊甕聲道:“我說真的呢!”

    禦劍這才笑道:“好罷,說真的。也沒甚麽大事!見幾個人,偷一件東西罷了。”

    屈方寧奇道:“偷東西?”目光中全是驚奇,實不知這世上還有甚麽珍貴物事,竟是這位人物也得不到手,要動用這個雞鳴狗盜的偷字。

    禦劍道:“嗯。你可記得從央輕取來的蠶母?明年開春,這青蠶便能繁衍千萬、吐絲結繭了。原絲一文不值,唯有織成綾、羅、綢、緞,才可販賣貿易。這手藝非我族所擅,繅絲絞紡,綰煮穿喂,少不得要借些外力。南朝於此一道,浸淫千年,可謂精絕。咱們這趟南下,便是要取來這江南織造之法了。”

    屈方寧也不太懂得,胡亂點點頭,道:“原來是去取紡布做衣服的法子。”想了一想,又道:“將軍,其實也不必偷。南人怕你怕得厲害,隻要跟他們說一聲,不就乖乖送來了麽?”

    禦劍道:“我們暗中取來,不欲其知曉。南人若有了防備,行事便有諸多不便。”見他仍是迷惑不解,繼道:“千葉物產不豐,多年來以戰養國,財力虛耗,民生多怨。倘若織造之術在手,那便是生財的黃金法門。大家和和氣氣賺錢,你說好不好?咱們可不能一直打仗啊。”

    屈方寧聽他說到最後一句,突然之間,胸中湧出一陣莫可名狀的狂喜,情不自禁的便想抱住他。一時之間,自己也嚇了一跳,心想:“我為什麽這樣高興?”

    禦劍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眼光甚是奇特,摸了摸他的頭,笑道:“怎麽,你喜歡打仗?”

    屈方寧道:“不是的。”抬起手來,試探著在他臉上碰了碰。

    禦劍自從什察爾城那夜被他窺知了真麵目,在他麵前也樂得摘去麵具,此刻隻覺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在臉上摩挲,問道:“嗯?”

    屈方寧仰頭定定地看著他,道:“管那江南織造術的官兒,要是個女人就好了。”

    禦劍大概猜到他要說甚麽,抱住了他的背。

    果聽得屈方寧沙沙地說:“不管什麽樣的女人,隻要被將軍這麽看著,再深深地說一句:‘給我!’一準丟盔棄甲,什麽也獻給了你。說不定連丈夫小孩也不要了,就巴巴地跟你迴千葉了。”

    禦劍見他眼睛又黑又亮,閃閃地望著自己,也不禁低笑道:“那也未必,說不定別人中意的是俊俏少年,一見了你,就心花怒放,非把你留下不可!”

    屈方寧笑嘻嘻道:“你會肯嗎?”

    禦劍見他笑得甚為得意,道:“老子巴不得!”就伸手去冰他。可惜在帳內坐得太久,手也不怎麽冰,因為屈方寧也不太怕,抱著他笑了一會兒,突然“啊”了一聲,停了下來,喜道:“咱們去偷東西,那不是正跌到我車二哥飯碗裏?”

    禦劍見識過他這位神偷二哥的風采,其時心情正是舒暢,道:“帶上他也無妨。”

    屈方寧拍手笑道:“太好啦!自從他知道我要去江南,每天在我耳邊都要念上幾百次,叫我給他帶寶貝迴來,要十件!我差點給他念吐了!”

    禦劍笑道:“這有何難?”一指山後庫房,道:“那裏多得是,你去挑罷!”

    屈方寧謹慎地確認:“十件?”

    禦劍拉過狼頭椅,往後一仰,揚手道:“拿得動都是你的。”

    屈方寧生怕他反悔,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奔向那座黑沉沉、毫不起眼的庫房。這庫房似乎也不怎麽要緊,連帳門銅鈕中的搭栓都沒栓上,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陡然之間,眼前光芒閃耀。屈方寧一步也沒邁開,便生生僵直在門口,再也不能動彈。

    這庫房之中,赫然堆滿了千百件奇珍異寶。放眼望去,明珠翡翠,水晶玉馬,金身佛像,如意珊瑚……更有古玩、書畫、屏風、瓷器不計其數,還有些見也沒見過、名字都叫不出的寶物。整個庫房華光四溢,暗香浮動,宛然就是一座巨大的藏寶窟。

    他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從寶物堆中走過。隻見一株紅光暗昧的珊瑚樹矗立一旁,幾乎跟他差不多高,繁枝交錯,每一條都有手腕粗細。又見一張白玉圍椅上橫七豎八,放著黃澄澄的如來、觀音,西天諸佛,無不纖毫畢現,寶相莊嚴,卻堆在這裏蒙塵落灰。地上又置翡翠玉馬,他曾在屈王爺家見過一匹,飛駿雄姿,有真馬一半大小,似乎是滇南王所贈。屈沙爾吾愛不釋手,放在正廳座椅旁,日夜摩挲,馬身都被他撫潤了。禦劍這庫房中卻有八匹之多,姿態各異,栩栩如生,比屈王爺家的不知珍貴了多少倍,卻漫不經心地丟在這裏,更有一兩匹倒伏在地,無人扶起,如同別人家不要的爛碗、破布一般。他原以為屈王爺已經是到了頂的富貴,今天這麽一看,簡直連中等之家也算不上,幾乎就是貧民了!

    他讚歎豔羨了好一會兒,見庫房西側一角停著一座龐然大物,四四方方,用深黑色的綢布端端正正地遮了起來。他心念一動,移了過去,伸手一拉,那黑綢便輕輕滑落下來,七八顆渾圓的珠子也隨之滾落。

    刹那間,一片濃烈的珠光蕩漾開來,照得庫房中如同白晝。他眯著眼睛適應了片刻,才勉強看清眼前之物。

    那是一座漆黑的馬車,四麵廂壁之上,鑲滿了星光般閃耀的明珠。

    他心想:“那位美麗的王妃,就是坐著這部車子,來嫁給他的。”

    忽然心中浮現一個強烈的念頭,想去這車子裏看一眼。當下輕輕一躍,跳上了輿駕。其上張著一把銅骨圓傘,想來那驅車之人也是很有身份的。他小心地避過傘骨,站了起來。見車頂上一線光芒吐露,正中心是數枚鴿蛋大小的明珠,底座呈蓮花狀盛開,製作得極為小巧精致。珍珠可在底座上靈活轉動,一點兒也沒有損壞,也因此多少脫落了一些。

    他拉開半敞的黒木車門,隻見車裏寬敞之極,坐二十個人也不嫌擁擠。地下鋪著厚厚一層金絲絨毯,不知被甚麽香料熏染過,浮著一種低沉的幽香。

    他靠在車門一側,劃著毯麵上金齒的花紋,癡癡出神。

    忽聽得門口一人笑道:“怎麽這麽久?挑花眼了麽?”

    抬頭一看,禦劍高大的身影,正穿過浮動的珠光寶氣,向他走來。

    他猶自沉浸在想象中,問道:“將軍,這就是你迎娶奈王妃的馬車麽?”

    禦劍停在他麵前,道:“是啊。”

    屈方寧看著他被珠光映照的英俊麵孔,輕輕地問:“你想不想念她?”

    話一出口,不禁有些後悔。以自己現時的身份,這一句話著實問得有些唐突了。

    禦劍似乎也沒有想到他有此一問,怔了怔,才道:“還好。”伸手向他,淡淡道:“人已經死了,想與不想,有什麽差別?”

    屈方寧嘴唇一動,想問一句話,又忍了下來,接住他的手,嘻嘻笑道:“將軍,你這馬車真是威風氣派!你以後要是再迎親,一定要讓我來駕車!”

    禦劍目光一動,本來想說:“你還是乖乖坐在車裏,比較合適。”話到嘴邊,卻自然而然地變成:“孩子話。我哪兒還能再娶?你這個車夫當不成了。”一伸手,將他抱了下來。

    於是第二天清晨,便各自懷著沒有說出口的話,奔向了冬意未消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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