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壡在管懋光的攙扶之下,帶著數個親從侍衛緩緩地沿著木製樓梯,往這琉璃塔的第九層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載壡的腳步越來有些沉重,哪怕管懋光在一旁將自己的重量大半都分擔掉了,但是身子的盔甲還是極重的。


    果然,自己這個身子骨不太行啊,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等到了九層,朱載壡已經在喘氣了,他就靠在這九層當中的櫃子當中。


    這個櫃子不是亮格樣式了,而是有著櫃門,有些像是後世的萬曆櫃,借著油燈光焰看去,散著紫褐色的光芒,雖說暗沉,但是自有一股子氣質在。


    等出去到九層的迴廊上,腳下便是十來丈高的空中,這若是膽小點,屬實是站不穩的。


    朱載壡手扶著桅杆,心情在這一刻變得有些好轉,就連身子骨也感覺輕鬆了一些。


    他環視四周,發現大部分都是漆黑一片的,不,也不能叫漆黑一片,大部分的地區都是那種幽藍色的光,如同輕紗一般鋪在地上


    若是白天登上這塔頂,所看到的的風景想來應該更加美麗吧。


    估計還能看到遠方的長江,以及那江上的點點帆影,隻可惜這些在晚上看不到了。


    朱載壡放遠視線,隻見那遠處被一團黑霧所籠罩,根本看不清東西,反倒是天空上的星星是如此的璀璨,組成那成片的光芒輝映大地。


    點點橙黃色的光點搖曳著,漂浮不定,匯合在一塊,竟然好似形成一條宛如蛇形一般的光河。


    朱載壡知道那是秦淮河,那是十裏風月之地所在,那也是眾多大明所謂精英醉生夢死的地方。


    不過,今晚這生意一定差了很多,因為這大部分的南京官員,包括那些個無所事事的勳貴們都被自己變相軟禁在大報恩寺當中了。


    這要是白天啊,那秦淮河的熱鬧場景就能看到了,那兩岸河房林立,屋宇縱布,必然是一副江南盛世的氣象。


    如此的氣象,怎麽能夠讓它消失呢。


    朱載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嘉定,想到了揚州,想到了那些個野豬皮子,心情又再次變得沉重了幾分。


    此刻的自己倒是有點像小石潭記當中的柳宗元了,本是為了借助這美景舒緩心情的,但是最後反倒是被這環境所影響了呀。


    所謂寄情於景,卻不成想觸景生情,想到了後世民族的一些悲催經曆。


    “不能,絕對不能讓這些的曆史再次出現。”


    朱載壡搖了搖頭,冒出的話讓一旁的管懋光等人根本聽不懂,但是管懋光斜過目光看去,隻覺得太子此刻的眼中好似有光。


    猛然間,一陣風吹來,這高處的風遠比低處要來得猛。


    夜間的風很急,將白日的酷暑吹得一幹二淨,朱載壡站在這高處,受這冷風一吹,不自覺地一個抖索。


    這可把管懋光嚇得夠嗆,連忙攙扶著,神色當中盡是關切。


    “沒事,孤就是…不是孤,是這風太大了。”


    朱載壡說到這,自己都笑了起來,這言語都混亂掉了,看來自己是真的累了呀,“走吧,迴去吧,塔底下那些個大臣們,估計一個個都在心底罵孤呢。”


    “殿下,不會的,他們…”


    管懋光說到一半,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他本就是武人,當然也讀過衛學,但是他內向耿直的性子,讓他不知道該在這個時候說些什麽,一時之間也就陷入了尷尬。


    “哈哈哈——”


    幸好,朱載壡化解了這一尷尬,他輕笑著拍了拍管懋光的肩膀,“你看,你在心裏也是認同孤的想法的吧,這些個大臣們啊,大多數人啊,都是三件事,吃飯睡覺當當值。”


    “如今啊,這讓他們站了一整天了,自然心中是有怨氣的,不需要管,孤可沒空管這些人,讓他們在心裏罵好了。”


    朱載壡說到後麵,笑意已經漸漸變冷,“但是,若是罵出來了,那就更好了,哪怕是言官,孤也有法子拐著彎治他的罪。”


    這些話,自然被管懋光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他沒有多說什麽,還是一臉肅色,但是心中卻有著幾分好奇湧現,為何太子會對文官,不,應該是大部分文官如此反感呢??


    這一問題,管懋光自然不敢問出去,隻能壓在心中,老老實實地跟在太子身後。


    翌日,六月二十九日。


    睡了兩個多時辰的朱載壡剛從馬車的裏間走出,便看到了桌子上已經堆上了一堆子題本和奏本,甚至還有幾個小盒子。


    朱載壡的目光越過了這些個本子,這已經是常態了,他早已習以為常了,但是他的目光在這幾個盒子當中停留了一下,他知道那是密折。


    他莫名地輕歎了一口氣,隨手接過貼身侍女遞來的茶水,簡單漱了漱口便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他將這幾個盒子擺在自己麵前,這幾份的優先級很明顯是排在最前麵的,其他的題本或是奏本可以有幾位貼身侍女幫著一塊分擔,但是密折不行,這關係到他的掌握力問題,不允許交給其他人。


    朱載壡拆開第一份盒子,看了署名,京城發來的,緝事司的沈煉。


    “他今日怎麽就來信了,按理來說半月一份呀。”看書喇


    朱載壡內心泛起了嘀咕,不過心中也多了幾分猜測,怕是這京城又出事了。


    想到這,朱載壡當即拆開信封,也不吃早飯,便直接看了起來。


    等到看完全文之後,朱載壡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次急事不是京城,而是西邊的哈密衛。


    不過,令朱載壡也有些好奇的是,這居然居然不是北虜先有動靜?而是西邊的哈密衛??


    這哈密衛,算得上明軍在西北地區的戰略觸角了,是明軍能否穩定西北邊防的關鍵點所在。


    這在曆史上,已經發生了多次失得情況了。


    遠的不提,就說近的,那弘治年間,吐魯番汗國便進攻哈密,將忠順王罕慎直接殺死,甚至還把哈密王印給掠走了,導致哈密衛都指揮隻能遷往苦峪城,這簡直是赤果果打大明的臉啊。


    好在那時候大明還算強硬,在弘治五年,哈密衛再次複立。


    結果次年居然又重新進攻,明廷中樞再次出麵,重新將哈密衛複立,如此反複,已經暴露出了大明對於這地區控製力度的下降。


    這也導致了弘治之後,曆經正德,嘉靖,這數十年來,整個哈密衛一直處在風雨飄搖之際,這在朱載壡眼中,其實就是一個火藥桶,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今年果然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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