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空間裏,五顏六色的光華忽明忽暗,絲絲縷縷地織成一片網,晶瑩的絲線輕輕顫抖,有細小的光點,像清澈透明的水珠跳躍到空中。

    在光芒的中央有一扇古老陳舊的大門,門上隱隱地有兩個血紅的圖騰,被湧動的黑霧包裹看不真切。

    大門緩緩地打開,久遠的氣息彌漫,門內有肅穆莊嚴的鍾聲在作響,聲音震動,接受世界萬物的祭拜。

    突然,一股漆黑的霧氣從大門裏瘋狂地擠出來,有淒厲的嘶吼傳出,陰森詭異,讓人渾身發冷。

    黑氣像猙獰的鬼怪將一切光芒吞噬,萬物消失,連時間都泯滅,虛空中隻剩下一片寂靜。

    “啊!”蕭霖大喊一聲,猛地睜開眼睛,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息著。

    “你醒了。”蘇赫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他,摸了摸了蕭霖的額頭,“燒退了,看樣子沒什麽大礙了。”

    “我在哪?多久了?”蕭霖揮開蘇赫的手,頭也不抬,費力地撐起身子坐起來,四處張望。

    “你高燒了三天。”蘇赫收迴手掌看著蕭霖,目光閃爍。

    他在一間陳舊的屋子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什麽擺設,除了漆黑的桌椅和一張隨便鋪了一層棉絮的硬板床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地麵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天花板的角落有細密的蜘蛛網張開。

    “爺爺呢?”蕭霖突然反應過來,焦急地四處張望,尋找雲老頭的身影。

    “你爺爺還在昏迷,現在有鎮子上的醫生在治療。”蘇赫輕聲說道。

    蕭霖愣了愣,動身想從床上走下來,剛一挪動身體就有一股撕心裂肺地疼痛傳來,閃電般穿過整個身體,他渾身顫抖,發出痛苦的低吼聲。

    蘇赫扶住蕭霖的身體:“你雖然沒有皮外傷,但是受到很嚴重的元素反噬,需要靜養。”

    蕭霖掙開蘇赫的手掌低著頭,頓了頓依然從床上掙紮著下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像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慢慢地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蘇赫在旁邊看著,從頭到晚一言不發,少年的單薄的身影像一杆劍,雖然一瘸一拐,但是倔強又執拗。

    “吱呀”一聲,蕭霖推門走了出去,愣住了。

    青竹鎮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樣,入眼是一片廢墟,房屋傾倒,碎石和燒焦的木塊散了一地,空氣中淡淡的霧氣,下雨了。

    淅瀝瀝的小雨,稀稀拉拉地落在大地上,灑在死者和傷者的身上,將地麵上的血跡衝散了開去。

    蕭霖茫然地走在青竹鎮的街道上,木楞地四處張望,進進出出在打掃的鄉民沒有靠近,隻是遠遠地衝他點點頭,經過的時候都加快了腳步,快速地走開,連頭都不迴。

    蕭霖張張嘴想要打聲招唿,見此情形又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迴去,如鯁在喉。

    蘇赫遠遠地跟在後麵,看著那走在雨中的少年,明明是個孩子,瘦小的身形卻顯得有些蕭索和孤單,像是遠離家鄉漂泊多年的旅人,與整片鎮子格格不入。

    “我爺爺在哪?”蕭霖扭頭麵目表情地看著蘇赫。

    蘇赫輕歎了口氣:“跟我來。”說完朝著遠處走去。

    蕭霖慢慢地跟在後麵,一瘸一拐,身上還有陣陣灼燒的感覺,像是衣物在燃燒。

    蘇赫帶著蕭霖穿過一條小巷,巷子兩邊的鄉民看見蕭霖,都不著痕跡地躲進屋子裏,悄悄關上了門窗。

    一名穿著麻布粗衣係著圍裙的大嬸有些不忍心,手上拿著兩個饅頭想要走過來安穩蕭霖,結果被在一邊的老伴兒一把拉住,老頭低聲快速地說道:“你瘋了,那是怪物。”

    “什麽怪物,那就是我們的小霖子。”

    “你要死啊,別去!”

    老頭死死拉著大嬸不讓她過來,大嬸無奈,氣急敗壞地摔門走進裏屋,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蘇赫用餘光打量著蕭霖,少年依然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像是沒有感覺到鄉民們的異樣,隻是緊緊抿著嘴巴,嘴唇有些蒼白。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拐過一個街角,來到了一座古樸的木屋的麵前,屋子不大,孤零零地待在青竹鎮的角落裏,仿佛很久沒有人來了。

    蕭霖認識這裏,這是青竹鎮唯一的醫館,醫師是個老頭,已經上了歲數,有些孤僻,沒有什麽家人,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過日子。

    鄉民們除了生病的時候一般不會來拜訪他,就算是逢年過節老醫師也是自己一個人在家門口,一壺酒幾碟小菜,慢悠悠地吃著。

    不過,雲老頭倒是經常帶著蕭霖過來聊聊天,兩個老人可以聊上一整天的光景,相當地投緣。

    老醫師偶爾也會帶著蕭霖進山采藥,托他的福,蕭霖小小年紀倒也知道不少醫療的知識。

    蕭霖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裏的擺設他已經很熟悉了,進門左側就是一個碩大的架子,上麵擺滿了瓶瓶罐罐還有各式各樣的草藥,藥香和草藥味混雜在一起,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正中間是一張桌子和兩盞椅子,都已經很陳舊,桌子的四條腿已經修修補補好多次,椅子更不用說了,人一坐上去就會傳出刺耳的“滋滋”聲,像是在鋸木頭。老醫生平時就是坐在這裏給鎮子上的百姓看病,屋子右側則是一扇門通著裏屋。

    蕭霖走進裏屋,屋裏是三張床,上麵躺著人,這都是在之前的混亂中受了傷的鄉民,躺在最裏麵的人蕭霖最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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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蕭霖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快速地走了過去,伸出手想要推推雲老頭,但是猶豫了一下又縮了迴去。

    雲老頭麵色蒼白,嘴唇發紫,緊閉著雙眼,左側的胸口上有一道狹長的傷痕,傷口已經止血上麵密密麻麻地縫滿了針線,看著有些瘮人。

    “小霖子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傳進蕭霖的耳朵裏,一名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從外麵慢悠悠地走進來,手上拎著籃子,籃子裏放滿了剛采來的藥草。

    蕭霖急忙開口問道:“醫師爺爺,我爺爺他……他怎麽樣?”他緊緊盯著老醫師蒼老的臉,眼睛一眨都不敢眨,雙手握得很緊。

    老醫師搖搖頭:“不好說,止了血,服了藥,能不能活,看老雲頭的命咯。”

    蕭霖麵色一白,身子抖了抖,急忙用手撐著床沿才沒讓自己摔倒。

    蘇赫不忍心一個孩子承受這種消息,上前問道:“前輩,你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活他。”

    老醫師蒼老的麵容像一塊漆黑的桌布,眉毛擰成一串,歎氣:“這鎮子上隻有雲老頭和我聊得來啊。”說完一邊搖著頭一邊走到桌旁開始調藥。

    蕭霖坐在雲老頭的床邊,握著他幹枯冰涼的手,怔怔地一言不發,窗外的小雨稀稀疏疏地像垂下的絲綢,滴滴答答地砸在窗沿上,像小孩子在吵鬧,讓他心煩意亂。

    蕭霖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氣,屋子裏一片灰蒙蒙的景象沒有絲毫光彩,他煩躁地搖頭還是擺脫不了心中那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忽地起身從木屋裏走出去。

    蘇赫急忙跟了上去,蕭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萬一這個時候元素又失控導致火浪肆虐,不要說蕭霖自己可能丟了小命,青竹鎮真的經不起再一次破壞了。

    蕭霖獨自一人坐在木屋前的台階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原本明亮的眼中失去了光亮。

    蘇赫安靜地站在蕭霖的旁邊沒有開口說話。

    “你必須救活我爺爺!”蕭霖低著頭開口說道,聲音中有一絲哭腔,他終究是個孩子,哪裏能夠承受住這種事情,茫然又痛苦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蘇赫聲音嘶啞:“如果能夠趕到帝都你爺爺應該還有希望,隻是……”他沉默了,接下來的話他說不出口,他同樣也痛苦地幾乎無法忍受,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竟然為了救他犧牲自己,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真的有這種人。

    “我不管,不是你我爺爺也不會這樣,你必須救!”蕭霖扭頭死死地盯著蘇赫,咬著嘴唇,眼中有絲絲的霧氣。

    “青竹鎮在帝國邊境,從這趕到帝都整整要……”

    “小霖子,你爺爺醒了。”老醫生在屋內喊道。

    蕭霖蹭地躥了起來,飛快地跑進去,匆忙地跑到雲老頭的床邊。

    “爺爺,你怎麽樣?”蕭霖一把握住雲老頭的手掌,焦急地問道。

    雲老頭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伸手寵溺地摸了摸蕭霖的腦袋,輕聲地說道:“沒受傷吧。”

    “我沒事。”蕭霖眼角有淚光,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臨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一個勁地抓著雲老頭的手。

    雲老頭扭頭看向蘇赫,笑了笑:“謝謝你。”

    蘇赫張了張嘴也像蕭霖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心裏很清楚雲老頭的生命已經流逝幹淨,現在算是最後一口氣,迴光返照。

    “爺爺不在身邊要好好的。”雲老頭咳嗽了一聲,眼中的光芒有些渙散。

    “我不要,爺爺不要死!”蕭霖哭了,身上竟然隱隱有火光升騰,還摻雜著一些黑炎。

    雲老頭麵色一變,劇烈的咳嗽起來,蘇赫快步上前一掌切在蕭霖後頸處。

    蕭霖悶哼了一聲軟倒在蘇赫懷裏,雲老頭心疼地看著蕭霖,渾濁的雙眼裏有淚水,看著蘇赫:“我請求你,照顧好他。”

    蘇赫點點頭,鄭重地答應:“一定,我會用命保護好他。”

    雲老頭笑了,卸下了心中的重擔:“我相信‘青霜劍’蘇赫的承諾。”

    蘇赫眼中精芒一閃,最終點了點頭。

    雲老頭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帶著笑意地慢慢閉上了眼睛,一直站在門口的老醫生重重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離開了。

    蕭霖就算是昏迷中也依然握著雲老頭的手掌,緊緊地不願意鬆開,嘴中輕聲地在嗚咽,模糊地低語:“爺爺,爺爺。”

    第二天,蘇赫將飯菜端到蕭霖的麵前,輕聲地說道:“吃點東西吧。”

    蕭霖麵無表情,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沒有絲毫的迴應.

    青竹鎮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小鎮,再也不是那個充滿歡笑的樂園,變成了一個生氣淡薄沒有活力的破舊村莊,而他的心裏也早已是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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