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郃隨口問這一句,隻是抱有僥幸,沒以為會得到答案。


    沒成想倆人劈裏啪啦就說了出來:


    “在安田縣一帶,去水派何家,安田縣城是必經之路,從這裏走兩天就能到,而且距離何家也就再有兩天的路程,成家去報信的已經先走一天,正好能給容出一天準備妥當。”


    寧郃本就驚訝兩人知道的多,現下更是如此,“你倆什麽來頭,知道的夠清楚啊。”


    “那、那個,小的……”


    “三頭領有斷袖癖,跟他有些來往,我也有。”


    倆人一前一後,一難以啟齒,一十分坦然的說道。


    讓得寧郃猛打了個寒顫,躲出數步去,滿臉都是黑線,怎麽也沒想到是這麽個枕邊風的方式聽來的。


    隨後道:“行吧,你們個人喜好,我就不管了,那啥,你倆去劃拉些濕草之類的東西,放洞口給我點了,動作麻利點,我留你們一命。”


    破門破不開,叫門也沒人認識他,說話也基本沒人會信,再者也未必聽得見,索性火攻把人逼出來再說。


    當然,他不是要把成家人烤了,隻是弄些煙,看能不能把人嗆出來。


    就算他現在趕去安田縣,也很難來得及在成家老大被伏前趕到。


    成家畢竟是世居此地的,他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能快些傳遞消息的方式。


    這些雜七雜八的方式,很多時候並不適合緊急情況下使用,或是需要準備,或是怕發不出去,不夠牢靠等等,各有利弊。


    並不是說他們之前沒用,手裏就一定沒有。


    那倆人身量雖不矮,但挺瘦弱,跑也跑不快,隻能老老實實照辦,期望寧郃不會說話當放屁。


    幸好村裏幹柴濕草都不缺,倆人沒用太長時間就找車推來了一大堆,放在洞口點燃了起來,而且風向也沒變。


    隻是風不大,斷門石再擋著,煙是如寧郃願飄進去了,但量並不多。


    就在寧郃想要放棄的時候。


    “咳咳!咳咳!”的劇烈咳嗽聲,隨著斷門石砰的一下向外砸倒在地,而響了起來。


    隨後便聽一聲大吼:“狗賊!休要欺人太甚!!”


    人還沒從煙塵裏出來,一道雪亮刀光就先劈開了煙塵,從中透出。


    寧郃看著一黑壯如熊的大漢從煙塵中躍出,嘴角不由抽動,得虧他有先見之明,沒離太近,不然少不了一番麻煩。


    “可是成家二哥?我是……”寧郃仍不靠近,隻是大聲問了一句,又自報家門一番,說出自己認識成郴等事,以換取信任。


    然後又把自己官印扔了過去,讓對方查看。


    “哎呀!真的啊。對不住啊,兄弟,沒傷著你吧?”


    成家老二的性格,跟成郴沒多少差別,無非歲月洗禮,稍穩重了一內內而已。


    當下驗看完官印,再不疑有他,直接上前熱絡打著招唿。


    “我躲得還挺遠的。”寧郃搖頭道:“打殺趕走圍困的人,我沒法叫二哥出來,隻能行這下作之法,望二哥勿怪。”


    成家老二成鍪大笑道:“不怪不怪!謝兄弟來援手,救我們闔村上下脫困還來不及,哪裏有什麽怪不怪的可說。”


    當下寧郃便把知道的情況、原委,都告訴了成鍪,問他有沒有辦法傳信。


    成鍪氣哼哼道:“直娘賊!我早就說那海西迴來的狼崽子不是好東西,大哥和老三他們卻被那些破馬迷了眼,不信我的。不過兄弟勿憂,我自有法子給大哥傳信。”


    成鍪也是急性子,且本就事關緊急,當下連忙就去安排起來。


    他這傳信的方法,也簡單,就是用的東西很刑。


    山洞裏被推出來一架床弩,長矛似的弩箭上,綁縛了幾個大煙花,斜往天上一射,就完事兒了。


    寧郃愕然問道:“這就行了?”


    “外麵有常年布置的人,聽了煙花爆響,看到在哪個方向,哪個方向的人就會一直跟著一路放下去,需要翻山過河,還有不適合人常待的地方,就騎馬去下個點傳訊,都是固定的。除此之外,他們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遠離自己那個點。”


    成鍪一邊指使人接著放,一邊給寧郃簡單介紹起來,也沒遮掩的意思。


    而趁著此時天色已晚,煙花在空中盛放的也明顯,寧郃也眺望到遠處似已有煙花跟著燃起。


    這東西雖說不那麽保準,傳遞的信息也簡單,但確實可以傳遞的很快,跟烽火狼煙其實一個道理。


    而且應該也有密語,放幾下應該有各自的含義,隻是寧郃沒有多問。


    “已安,有變,勿歸。”間隔兩段時間,成鍪讓人總共發了三輪十三發煙花,然後主動給寧郃解說了出來。


    寧郃點頭了然,隻要成家大哥看到這個,不急於迴返,他們無論派人去安田送信,還是趕去幫忙,時間就都夠充足了。


    隻是當寧郃想跟成鍪商量什麽時候動身前去的時候,成鍪卻是笑著搖頭,“咱們不用去,這煙花也是我雲派刀客刀主號令,不管何意,十八縣雲派弟兄,都會往此地趕來。”


    而後神色一厲,“江湖事江湖了,直娘賊,王八蛋,欺我家門來了,不管他跑到哪去,我都要弄死他們!”


    寧郃聞言也是放下心來,泠北刀客遍及西四府,人數自然不少,隻是並不都聚在一起罷了。


    現在既然他們開始召集人,他也就不必跟過去了,說到底他是個有官身的,救急救危義不容辭,但有些事他卻不便參與,真參合了也會讓別人束手束腳,多加掣肘。


    江湖事江湖了,總歸不是明文準許的,不過是管著費勁,也管不過來,便民不舉官不究,而默許下來的而已。


    成鍪自也知道這些,當下再道:“叔靖兄弟,你放心,咱不會讓你難做,亂子不會再涉及到穎安來。”


    寧郃搖頭一笑,“我倒是無所謂,你們大可以往穎安引,我還能鬆鬆筋骨,報個剿匪小功,領些賞錢。”


    “嗬嗬嗬,你小子有意思!那咱要是不是對手,可就可勁兒的往迴蹽了啊。”成鍪聞言大笑出聲,玩笑道。


    寧郃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別是道衍的大宗師就行。”


    沒有個越境界而戰的能耐,他也不好意思常自稱天才。


    但這玩意也有個限度,內宇境他不懼,但道衍境那種,以軍中標準,一劍勁氣起碼可透十甲了的大宗師就算了,一言不合人家就得求他別死。


    至於更高的上品境,除了師娘,他見都不想見,想見也很難見到。


    說這話,也就大概給成二哥透個底,真有萬一,他也能接上一接。


    “得嘞。”成鍪也明白他的意思,承情應下。


    而後成鍪接著道:“有個事兒還得麻煩兄弟一趟。”


    寧郃笑著搶先道:“不麻煩。明早我迴穎安城,要迴城小住的,跟我一塊兒迴去就成。”


    明擺著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再讓人趁虛掏一次後路,他們也別活了。


    成鍪沒有矯情多說,打了個拱手,“好。那就不跟兄弟客套了,此事結束,成家必有厚報。”


    寧郃笑道:“說了不用客套了。二哥要謝,就謝三郎吧,沒他送我兩匹良駒,我今天也來不及過來。”


    成鍪聞言朗笑連連:“哈哈,這莫非就是老和尚常說的因果緣分?果然妙極!”


    肚子咕嚕一聲,寧郃澀然,“二哥,現在可有什麽吃食能墊墊?”


    成鍪一拍腦門,忙拉著寧郃就走,“這事兒怪我!兄弟從穎安趕過來,又連番與人交手廝殺,真元體力必耗費巨大,腑內虧空,咱去找兩隻羊宰殺了,趕緊燉上吃。”


    他也是中品境武人,自是知道真元這玩意怎麽迴事兒。


    看似玄奧,其實也簡單。


    武人所謂外力,指筋骨肌肉之力,而內力內氣,相對應的就是腑髒氣血之力。


    武者下品五境,也稱煉精化氣,以食物草藥等精粹,強壯自身精氣。


    而中品境,也稱煉氣化神。


    篤定自己的武道,心誌得到洗禮,精神層次得到升華,便至神定。


    所謂神完而氣自足,兩者相輔相成,一引一隨,突破一次無形桎梏,皆凝實蛻變,內氣化真元,再反哺到體魄,互相增益。


    但本質上,真元真氣也還是腑髒氣血之力,隻是更加凝實凝練,無形有質,凝而不散,更易於禦使驅動,也就可通經脈腧穴將之‘扔’出體外,像器具一樣作為一種可以被使用的‘工具’。


    而不再如內力一樣,隻起到輔助增強外力,鞏固自身的單一作用。


    至於使用時,也跟肌肉筋骨之力一樣,會被消耗,消耗大了同樣也會疲憊虛弱,同樣也可以恢複過來,人不掛也不會消耗殆盡,或者說消耗殆盡了,人也就無了。


    隻是相比肌肉筋骨之力,內氣也好真元也好,都相對而言更難恢複和增加。


    而內氣真元消耗大了的最開始也是顯著的表現,就是饑餓。


    武人一個比一個的能吃,也是因此。


    不與人打鬥消耗還好,也就比尋常人多吃個幾倍的東西,來供應更強健的身體、腑髒所需。


    可消耗的大了,撐不死他們就會往死裏吃,生怕落下虧空。


    他這一番忙活,隻顧著自家事去了,卻忽略了寧郃跟人好一番廝殺,必是消耗不小的事兒了,自覺委實不該,心中歉疚。


    也幸好來敵不是為了洗劫財物的,沒怎麽造成破壞,也沒有大肆收刮,村中糧食牲畜都還在。


    成鍪忙帶人給寧郃弄了兩隻肥羊,架鍋燉上,又找些幹糧糕點等現成的吃食,給他先墊墊肚子。


    寧郃放開了一頓胡吃海喝,都快撐到堵脖子了才算罷休。


    其間寧郃也抽空說了下,被自己打傷綁在馬背上那刀客的事兒,成鍪認出那是一旁支家主,也滿是憤恨,將人要了去,留著祭旗。


    璟陽村中一夜燈火通明,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打掃清理村落的也沒閑著,待到臨近天明,才都處置妥善。


    而後,寧郃便與成鍪作別,帶著數百老幼婦孺,拉著裝有兵甲屍體的馬車,離開璟陽村。


    成鍪則帶著百十青壯,留在村中,靜待八方子弟匯聚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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