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郭淮、張既帶領的六萬陽平關大軍慘遭徹底覆滅後。


    巴山山脈的局勢,不可避免的從原本魏軍壓倒性的優勢、勝勢迅速的偏移,急轉直下!


    最關鍵的一條是劉備大軍的退路已然無法被截斷,糧道也無法阻隔,士氣漸漸的迴暖,曹操那速戰速決的構想隻能變成了一紙空談。


    如今的局勢,魏蜀雙方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戰略相持。


    當然,優勢的一方依舊是魏軍,他們死死掐住的便是那敗散在巴山各處的蜀軍無法迴營。


    他們戰略一如既往,阻截他們,逐個擊破——


    賈詡報送了幾條後續的小股作戰,魏蜀雙方互有勝敗,然後話鋒一轉,把話題指向南蠻。


    「今日一早收到了仲德的情報,說是蠻王孟獲派出女兒赴成都打探,如今算算時日,當是已經抵達成都了,料想這幾日就會傳迴成都無兵的消息,到時候蠻王就會起兵北上。」


    聽得這話,曹操頷首,「一個洛陽,一個成都,一個巴山,內憂外患,玄德即便是有諸葛孔明,如此局麵,也不好破解吧」


    算下來,局勢雖與預想有些不同,但總體去看,尚且可控,優勢在我!


    賈詡順著曹操的話分析,「一旦南蠻北上成都,劉備勢必迴援,到時候…一者棄這巴山蜀軍不顧,必定大失人心,士氣崩壞,二者…蜀軍迴援,夏侯將軍亦可乘勝追擊,哪怕不能殲滅蜀軍,隻要能多拖延些許時日,這劉備首尾不能相顧,一旦成都有失,那他就徹底淪為一隻困獸,難逃那眾叛親離的命運。」


    「哈哈…」曹操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兩年,他與大魏都太不容易了。


    這兩年,他過的太壓抑了。


    如今的局勢,讓他有一種痛快的釋放感。


    就在這時。


    「報…」一名傳令兵匆匆而來,見到曹操,連忙單膝跪地。


    「何事」曹操看他步履匆匆的模樣,於是虎目一凝,詢問道。


    這傳令兵連忙稟報,「夏侯將軍派小的前來稟報大王,說是…說是在巴山山脈下,緊鄰漢水的位置發現了一支蜀軍,夏侯將軍已經派夏侯威、夏侯榮兩位少將軍率三萬人前去截殺,而這支蜀軍的軍隊中,據說有兩條大魚——」


    唔…


    聽得是大魚,曹操與賈詡互視一眼,他下意識想到的是挫敗他六萬大軍的張飛與黃忠,於是他直接問道:「可是發現那黃忠黃漢升與張飛張翼德了」


    「迴稟大王,不是張飛與黃忠…我們發現的是…」仿佛因為要提到那個名字,這傳令兵的語氣變得磕絆了幾許,有幾許顫巍巍的味道,「大王,我們發現的是…是那馬超與趙雲——」


    唿…


    隨著這一聲,曹操不由得唿出口氣,他喃喃吟道:


    「西涼錦馬超——」


    「常山趙子龍——」


    仿佛刹那間,兩段並不怎麽美好的迴憶瞬間就湧入曹操的腦海。


    那是在渭水河畔的割須棄袍;


    那是在長阪坡下的七進七出;


    還有那像是嵌入曹操骨髓的兩句話。


    ——『曹賊,女幹賊,惡賊,逆賊!我誓當生擒汝,食汝肉,寢汝皮!』


    以及那一句:


    ——『吾乃常山趙子龍!』


    多麽清晰的印記啊,多麽不堪迴首的記憶啊。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曹操是嫉妒劉備的,嫉妒他…這麽多猛將卻都醉心於他,忠心於他,曹操嫉妒啊!


    那麽…得不到,就毀滅吧——


    曹操的虎目一冷,感慨道:「當年長阪坡時,若非孤下令隻許活捉那趙子龍哪


    會有他的七進七出關中之戰時,若非孤放那馬超一馬,他又豈會活得到今天,哼…」


    伴隨著一聲冷哼,曹操的聲音變得粗重,「你去告訴你們夏侯將軍,就說是孤的詔令,這一次,無需生擒,孤要這常山趙子龍與西涼錦馬超的腦袋——」


    肉眼可見的,是此間充斥著的曹操的怒意。


    曹操這一次不會留手,他既要一雪當年的遺憾,又要用這趙子龍與錦馬超的腦袋壯哉大魏三軍的士氣,向世人宣告,那個戰無不勝的曹操又迴來了——


    …


    …


    定軍山中,一張巨大的輿圖鋪展開來。


    一名探馬指著輿圖中巴山山脈的腳下,那靠近漢水之畔的位置,正在迴稟,「趙雲與馬超的殘軍就隱蔽在此,且安下營盤,倒是這些時日,我軍重點搜索的是巴山山脈,卻是忽視了此間腳下…」


    隨著這探馬的話,夏侯淵立刻搖頭。


    「不對!馬超是一介武夫不假,可趙子龍卻是有勇有謀,他應該不至於愚蠢到在山腳安營紮寨,暴漏自己!」


    「是這樣的!」探馬繼續迴道:「根據我們幾日的觀察,這營盤中傷兵滿營!能作戰的不超過千人…或許是因為傷兵的原故,那趙雲才安下營盤,就地采摘一些草藥,給傷者包紮傷口!」


    這話脫口,夏侯淵倒是點了點頭。


    至少,這就說的過去了。


    也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一節,夏侯淵露出了久違的笑意,「素來聽聞那趙雲宅心仁厚,是個愛兵如子的主兒,這麽看來,果然如此,不過…敢在本將軍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熊心豹子膽,那好,我就成全了他——」


    說到這兒,夏侯淵轉向他的兩個兒子,「威兒、榮兒,為父讓你們點的兵可準備好了!」


    「三萬精兵,已經是蓄勢待發!」夏侯威拱手。


    夏侯榮也張口道:「父帥,孩兒與兄長即刻出擊,勢必生擒那趙雲、馬超!」


    他倆本是請纓,至於生擒,則是因為敵將的名頭太過響徹,若然生擒的話,那勢必更有排麵一些。


    哪曾想,夏侯淵厲聲囑咐,「大王已經下令,這趙雲、馬超無需生擒,你二人記住,無需留手,就地格殺——」


    啊…


    聽得父親的話,夏侯稱與夏侯榮彼此互視一眼,然後莊重的拱手。


    「喏!」


    就在兩人就要告辭之際,夏侯淵像是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麽,急忙喊住兩個兒子,「威兒、榮兒!」


    「父帥…」


    「萬事小心。」夏侯淵隱隱就有一抹不祥的預感,他鄭重的囑咐道:「近來,這支蜀軍中透著詭異,若覓得什麽不詳的預兆,無需貪功,即刻撤離…」


    這…


    夏侯威與夏侯榮登時露出了驚愕狀。


    父親這是這是露怯麽


    似乎,在他們看來,這麽多年,父親還從未露怯過!


    互視過後,兩人再度拱手。


    「是!」


    然後一並退出了這中軍大帳。


    走到門外時…


    弟弟夏侯榮詢問兄長夏侯威,「三哥你說父親這是什麽意思怎生…我們這麽多人,他卻怯戰了」


    唿…


    夏侯威像是讀懂了父親的心思,他解釋道:「父親說蜀軍近來透著詭異,幾日前,不也是寥寥千餘兵馬卻葬送了郭淮叔叔率領的六萬陽平關的大軍麽聽說,還是因為蜀軍的那黑臉鬼一聲咆哮震的地動山搖、山石碎裂…」


    「哥這咆哮…這山石碎裂軍中還有人說是天譴…哥,你信麽」夏侯榮有些惶恐的望向兄長。


    夏


    侯威沒有說話,隻是…三人成虎,以訛傳訛…


    何況,現如今整個大軍都在傳,由不得不信哪!


    也難怪,父親的千叮嚀與萬囑咐:


    ——蜀軍中,到處都透著詭異啊!


    …


    …


    巴山山腳,漢水之畔,這兒居高臨下,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而樹林中隱隱搭起了幾個軍帳。


    自打蜀軍被衝散後,好一些傷兵都退到此處。


    根據斥候打探的消息,整個巴山之上到處都是魏軍的兵馬,蜀軍的陣營雖依舊在,可要歸營…幾乎是難於登天!


    無法歸營,大量的傷兵又需要救援,故而…趙雲不惜冒險,在此漢水之旁安營下寨。


    當務之急,顧不得暴露了,先救同袍再說——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傷兵中,馬超赫然在列。


    他是與十倍的魏軍作戰,不幸被暗箭流矢射中的,且是中了三箭。


    其中有一箭還是要害的位置,得虧趙雲突然殺到將他救出,否則…現在的馬超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此時,兩日在帳篷內的搶救,馬超已經止住了血,精神狀態也比此前好了許多,剛剛從昏迷中醒來。


    趙雲始終守在他的床邊。


    見到他醒轉,連忙問道:「孟起怎麽樣,傷口還疼麽」


    「習武的身子,這點小傷還頂得住!」馬超輕吟一聲,卻是歎了口氣,「你為我,不惜在這漢水旁安營,早晚會被魏軍的探馬發現…到時候魏軍集結兵馬衝殺而來,你當如何啊」


    馬超有些擔心趙雲。


    這種情況,特別是戰況不利,與主力軍隊聯絡不上的當口,帶上一個…不,是帶上這麽多傷員,這幾乎是把自己的命與這些傷兵的命深度捆綁在一起。


    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一同赴死!


    如果再算上為了救援而安營,那…趙雲趙子龍幾乎是報著決死的心思——


    這已經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


    「我也不完全是為了孟起你…」趙雲一邊攙扶著馬超坐起,一邊解釋道:「如今這營盤中傷員有兩千之多,這荒山野嶺,若不安營如何為他們止血誠然,這或許會暴漏我們的位置,但這種時候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先救人再說…至於魏軍來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趙雲的聲音無比的果決。


    「可是…」


    馬超剛剛開口,就被趙雲的聲音壓過。「孟起,你也不要多想,我已經派人製作了木船,料想還有幾日就能完成,到時候,先運送你們這些傷員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我自會撤離這軍寨!」


    木船…


    馬超微微頷首,「還是子龍你想的周到!到時候,我們便一起撤離…離開這巴山!重整旗鼓!」


    是啊,重整旗鼓,將來…這漢中,再殺迴來。


    這是馬超的期許,卻是被趙雲立刻否決,「孟起,你是傷員,你可以走,但我趙雲還不能走…」


    啊…


    馬超露出驚惶狀,「可…可定軍山上的大營已經被魏軍阻隔,你…你迴不去呀!」


    與馬超這虛弱的話語截然不同的,是趙雲那堅毅、鏗鏘的聲音。


    「至少,我在這兒,能送更多的傷員迴去,都是同袍…都是為了複興漢室,能多救一個,便救一個吧…」


    一時間,馬超不由得被趙雲的話所感染。


    他多麽想也待在此處,與趙雲並肩而戰,協同破敵,可是…可是…


    可惡——


    身體上,那箭傷帶來的瘡口讓馬超情緒激動之下愈發的痛徹心扉。


    他


    不由得緊咬牙關,那想說的話都卡在嗓子裏…


    而就在這時。


    「報——」


    一名探馬急急忙忙的闖入這軍帳,他跌跌撞撞的宛若丟了魂兒一般,見到趙雲,直接單膝跪地道:「不好了,巴山上…魏軍集結了數萬兵馬,兵分三路已經朝我們這邊殺來了!」


    「什麽」


    因為周圍除了趙雲外還有其他的副將,一時間,這裏就炸開了鍋。


    「這裏這麽多傷員,這可如何是好」


    「不妙了…不妙了——」


    最擔心的事兒果然還是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恐懼開始在整個軍營滋生、蔓延。


    這種時候魏軍的突襲,那對於這處傷病滿營的蜀軍而言,無異於趁火打劫…


    反觀此時的趙雲,在經曆了短暫的驚愕過後,他迅速的沉下心來,他麵色冷峻如霜,卻已是拎起了那龍膽亮銀槍。


    「所有還能打的,集合——」


    「喏!」


    黑夜中,帳內帳外一道道迴應的聲音鏗鏘有力,卻又莫名的添得了許些訣別。


    這一戰,當是十死無生——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超過千餘兵士走出,許多身上還帶著傷,不少還纏著厚重的繃帶,這種時候,已經是輕傷不下火線。


    這種時候,誰會退縮


    「戰——」


    一聲聲長嘯劃破夜空,讓許多人眼眶都是一熱。


    趙雲那握緊龍膽亮銀槍的手也不禁添得了些許力量。


    他也冷嘯道:「戰——」


    等等…


    驟然間,趙雲好像想到了什麽。


    沒錯…似乎,好像、仿佛,那《雲別傳》中是有一條記載的。


    正是這漢中一戰!


    正是以寡敵眾!


    正是他趙雲趙子龍最高光的時刻——


    …


    …


    蜀中,成都城門處。


    楊儀親自在迎接一個年紀輕輕、卻清秀異常,俊俏無比的少年。


    這少年正是三國第一美男子——「花」關索…


    說起來…


    他本是與馬良一道乘船往蜀中方向,隻不過,路過五溪蠻地界時,馬良直接留下…以大漢使者的名義去拜訪五溪蠻王沙摩柯,於是,之後的陸路便是關索一人獨自前往。


    說起來,這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因為…關索此行的任務,是奉四哥之命前來泡妞。


    故而…他刻意的向鮑三娘、王桃、王悅…隱瞞了此行的目的。


    但中計,關索長的就太不安全了,生性更是風流無比,處處留情,三女如何能放心他獨自前往,於是就抓鬮決定讓鮑三娘一道前去。


    名義上是沿途能與關索結個伴兒。


    實際上,則是讓鮑三娘盯好了關索,避免他接觸到什麽鶯鶯燕燕——


    但關索哪裏敢帶鮑三娘去!


    她要去了,那這奉命泡妞的計劃,不完犢子了…


    於是,關索略施小計就在途中把鮑三娘甩開了。


    獨自一人趕來了成都。


    因為驛站換馬時,有飛鴿先行傳來,故而…諸葛亮提前知曉,派楊儀在城門處等候。


    「楊長史…在下奉四哥之命前來!」


    對楊儀,關索倒是客氣。


    楊儀也是拱手迴禮,「雲旗公子已是發來飛鴿提及五公子的行程,諸葛軍師頗為關切,時時派人留意,如今已是抵達成都,我已為五公子備下酒宴,先為五公子接風!」


    「接風就不必了!」關索一本正經的迴道


    :「四哥這次交代的任務時間緊、任務重,待得做完了他交代的事項後,再行接風也不遲!」


    說著話,關索抬起頭仰望向這城門…


    諾大的「東華門」三個字映入眼簾,其城門一側,還有兩處石碑,關索注意到是喚做「裴君碑」與「李君碑」!


    其中的《李君碑》始刻於陽嘉二年;


    《裴君碑》則是始刻於建康元年…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碑文上那赫赫的八個大字立刻就吸引到關索的注意。


    ——『巍巍大漢!』


    ——『列備五都!』


    隻這碑文就讓關索有一種煌煌然的氣派感。


    楊儀見關索看的入迷正想詳細講解一番,哪曾想,關索直接話鋒一轉問道:「我聽四哥說,凡是外地人要入成都都需要嚴查身份,記錄名諱,我可否一睹這些時日以來,城門處盤查的這些名諱賬目」


    唔…


    楊儀並不知道關索是為何而來,諸葛亮對此是守口如瓶的,但諸葛亮又有交代,一切都要配合關索,給予其最大程度的幫扶。


    也正是基於此,楊儀不假思索的點頭:「這個好說…」


    於是,他喚來了城門校尉,要拿出近幾日入城的賬目名冊…


    沒曾想,因為成都已經沿用紙張來登記,故而…這賬目名冊拿出來,竟是厚厚的一疊。


    關索接過名冊,連忙逐張開始盤查。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麽多名冊中尋找到對應的名字又談何容易


    楊儀連忙問道:「維之是為了尋找某個名字麽」


    關索不也隱瞞,直接吟道:「花中秀,四哥說過,必須要找到這個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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