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燦世,燃盡蒼穹。


    大火越發洶湧的在東吳的戰船間引燃、傳遞。


    在這漫天的火焰中,有人驚喜,有人心悸,有人竊喜,也有人驚在原地,茫然無措,仿佛…就這麽肆意的任憑由水中穿出的火龍淹沒。


    無疑…徐盛已經是最冷靜的那個。


    心知中了埋伏的他,當即就命令船隊調轉船頭,逃出這煉獄火海。


    按理說,這本沒有鐵索連橫,盡管船支密集,且前隊船支不少已經撞在了一起,難以調轉。


    但中隊與後隊還是有調轉船頭的空間…再加上徐盛第一時間冷靜的下令,船舶已經開始調轉,隻是…徐盛與所有吳軍都不會想到,阻攔住他們後退道路的,不是魏軍,而是自己人。


    沒錯…


    五十艘來自濡須口的戰船,迂迴到他們身後,正一艘艘化身為火船,朝他們的後隊洶湧的撞了上來。


    轟隆!


    轟隆!


    船支碰撞,產生的巨大轟鳴聲接踵響起。


    江浪拍打在東吳水軍的周圍,水流湍急,一波一波的浪花不斷竄出,排擊在甲板之上。


    還有那大火,開始瘋狂的在東吳的戰船間傳遞。


    風借火勢,火助火威…承載東吳最後希望的這支水軍開始劇烈的搖動。


    而這些要命的火焰竄出的速度迅捷如電。


    “啊…”


    “火…火…快跑啊!”


    “跳下去…”


    “江麵上一片火海,跳下去,哪還有命啊?”


    接連不斷的聲音自甲板上響起,隻是…這聲音無限淒楚,整個吳軍船隊一時間亂作一團,進退維穀!


    …


    “成了——”


    濡須口中,眺望著,親眼目睹了這一番船支相撞,大火擴散的周循興奮的唿喊一聲。


    這一刻,他不由得迴想起昨日,他收到徐盛送來信箋與地圖時的驚訝,他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傳給了廖化,廖化更是親自趕至這濡須口。


    聽到廖化提出的方略,其中包括關麟提前的部署,早已準備好的暗樁,早已準備好的“燃燒瓶”…周循驚愕的問:“這麽快的時間,又要安插暗樁,又要布置大火?能完成麽?”


    廖化的迴答很篤定,“放心,雲旗公子很早以前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有敵人的行軍路線,就有的放矢,故而暗樁與燃燒瓶明日下午之前都足以完成…”


    “我擔心的唯獨是敵人的退路,這不同於赤壁之戰,那時連環計下曹操鐵索連橫,故而隻要前排戰船著火,後麵的戰船很快就會被火焰牽引…無法避開,這次可沒有鐵索,那徐盛衝不過木樁,前方又是大火,萬一他調轉船頭退迴去…那…”


    待得廖化把心頭的擔憂全盤道出,“哈哈…”周循卻突然笑了,他笑的篤信,“如果廖將軍是擔心這個,那就簡單了,那孫權小兒剛剛派來三千精銳支援於我,正好…我安排他們登船,然後由鴻雁的人操控船槳,船中布滿引火物,待得迂迴至徐盛水軍後方,直接從那裏引燃船支,撞上敵船的後方…用大火封堵後方,讓敵船退無可退!”


    這…


    周循的話,讓廖化又一次迴想起昔日的赤壁之戰,想起了黃蓋詐降帶著“火船”衝撞至魏軍戰船的那一幕…當然,多多少少…廖化還是對這個計劃有些擔憂。


    “那鴻雁的人如何撤離?”


    “放心!”周循拍著胸脯,“實施這次計劃的是黃蓋之子黃柄,赤壁之戰時,他便是隨其父上的戰場,這火燒敵船之前,他會尋機乘小船撤離…如此,這一仗就穩了!”


    隨著那江心處的火焰越來越大,兩條沾水的火蛇瘋狂的席卷,這一幕將周循的心緒從昨日清晨的部署,又拉迴了這夜半十分的現實。


    果不其然…


    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


    “嗬嗬…”


    周循淺笑一聲,“這一仗可不是打疼那孫權小兒了,這一仗,怕是要打死他孫權小兒了!”


    …


    從濡須口行出的,已經大火引燃與前方戰船相撞的五十艘戰船。


    其中一艘,整個船艙都漫布著大火,大火洶湧、澎湃…


    炙熱的氣浪將江風都渲染出灼燒的味道。


    站在船頭的是黃蓋的兒子黃柄與周瑜的侄兒周峻,他們倆的組合就宛若昔日裏,周瑜與黃蓋那般默契與絲滑。


    “小船已經準備好了…”周峻提醒黃柄。


    黃柄迴望了一眼身後那一艘艘戰船,特別是那密閉的船艙處。


    那裏,隱隱有哀嚎聲、有唿救聲,可隨著這些喊叫聲被火焰覆蓋,再沒有一個人迴應他們。


    這些是孫權的親衛,是孫權的死忠,他們共計三千,被分散安置在一艘艘戰船的船艙內…等待船支撞向魏軍的戰船,然後突擊殺敵!


    可…最終,他們沒有等到殺敵建功的一刻,他們帶著自己的不甘,帶著茫然與無措,被火焰淹沒…被燒成了灰燼。


    誰又能想到,這船艙竟事先被做過手腳;


    誰又能想到當那船艙的大門被徹底堵住時,任憑他們大喊大叫,歇斯底裏,亂衝亂撞,也無濟於事,這就像是一處牢籠。


    周循、周峻、黃柄、孫紹…鴻雁的這些人與孫權有不共戴天之仇,因烏及屋也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罷,鴻雁對孫權的這支死忠親兵自然也不會有半分可憐。


    火…


    一時間,這船艙中充斥著火焰。


    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整個船艙裏早就亂成一團。


    這些兵卒四處逃竄,哀嚎聲響成一片,伴隨著突如其來的火焰,一團團濃烈的黑煙直冒出來。


    漸漸地,碎屑與殘片橫飛,猶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


    整個船艙,瞬間就被火焰席卷,炙熱的烈焰四處亂竄,貼地的火舌舔舐著最近的物件,怪味刺鼻,濃煙撲麵。


    而這樣密閉的環境中,人…根本就活不過百息的時間!


    “走了…”


    “再不走,那火就燒到這甲板了,莫再燒到那些小船。”


    周循最後提醒一聲,黃柄也最後看了眼那燃燒的船艙處,兩人相視一眼…然後一道登上了逃生的小船。


    早有幾十艘小船在江麵上,似乎是等到了他們的將軍,小船迅速的行駛…它們逆風,但它們行駛的依舊迅捷如電。


    反倒是身後的大船,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已經有船支開始淹沒,徹底淹沒在這江中。


    仿佛,這江麵上…正在譜寫的是一手“火與水”、“生與死”的哀歌!


    …


    …


    “將軍…”


    搖晃的甲板上,有副將正一手抱著一處木樁,一邊艱難的向徐盛講道。


    “將軍,前方是大火與暗樁,後麵有濡須口火船直撞,前後船隊均燃起大火,風勢太大,火無法被熄滅…魏軍…魏軍也已經行動,朝我們這邊包圍著殺來…”


    前方火海;


    後方火船;


    魏軍殺來…這一連串極端不利的情報,每一條都讓東吳水軍將士膽戰心寒。


    哪怕徐盛的樓船在船隊的最中間處,暫時還沒有被大火覆蓋!


    這種極端不利的局麵,若是換作別人,那什麽都沒有了…


    可徐盛不一樣,他是跟著孫策從一個小卒的身份,用一個個人頭換取到如今的地位。


    比這再兇險的景象他也見到過、經曆過。


    恍然間,他徐盛第一次上戰場的景象又一次浮現於眼前。


    那時的少年將軍孫策,正朝他徐盛這樣一個小卒唿喊:“你,別用往日的打法,會死——”


    然後,孫策竟是無比悍勇的一馬當先衝向敵陣。


    身旁,他的親兵仿佛都受到鼓舞了一般,紛紛朝敵人殺去——


    那一刻,徐盛在想:


    ——『孫將軍這殺法?就不怕死麽?』


    這時,身旁還有兵士提醒徐盛:“莽夫,聽到沒有,別用以往的打法!”


    說話間,有的兵士竟遞給徐盛一個盾牌,盡管往日一口一個“一刀盛,必死盛”的叫,可在戰場上,沒有一個人想讓徐盛去死。


    因為…戰場上,他們是夥伴,是同袍!


    “給我盾牌幹嘛?你連我都打不過,你是在教我做事麽?”


    徐盛嗤笑一聲,並沒有接過盾牌,盡管他的言語還是如莽夫一般冷淡,可目光中卻閃爍出一絲溫柔,那是新兵營裏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


    “我打不過你,放屁,你何曾贏過我?有本事這場仗打完了,咱倆比劃下,誰被打趴下,誰叫對方翁翁!”


    軍營裏,特別是新兵,最好的就是麵子。


    而隨著這一番話,周圍的新兵都笑了,前方真要衝鋒的老兵也聽到了他們的嬉笑對話。


    但他們並沒有插口,似乎…他們早就知道,也許現在還能露出笑臉的這群少年,在這戰場之後,又能活下來幾個?


    “殺——”


    隨著牙門將的一聲吩咐,徐盛與一幹兵勇也追隨著孫策向前殺去,因為他們是新兵,所以他們是後隊,也因為他們是新兵,他們在最末尾看的最是清楚。


    前方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那一大片黑影如同黑色的人流,從遠處鵬馳過來…


    “列陣…”


    “弓箭手,放箭…”


    “放…放…”


    徐盛清楚的記得。


    那時牙門將的大聲唿喊,可最後那防禦的“禦”字都未脫口,“啊”、額”…一係列的慘叫聲已經響起。


    還未…來得及躲進盾陣的新兵,已然倒下來一片,身上插滿了箭矢。


    這其中,就有要將盾牌遞給他徐盛的那個同袍…


    看著曾經一起訓練的少年突然就沒了唿吸,看著那死狀恐怖的模樣,活下來的人都沉默不語。


    那一刻,徐盛意識到,他們死了,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死了,可他自己還活著,戰鬥還在繼續…


    取下箭矢、拉弓、閃身而出、躲入盾陣…


    徐盛開始像是下意識的重複這個過程。


    可他們隻有幾千人,對手有幾萬人,每一輪對射他身旁都會有人倒下,但每一個人倒下之後,就會有人頂上去,就連孫策的弟弟孫翊…作為新兵的他也在陣中高唿,“孫家兒郎,寧死沙場,不死溫床,射…射迴去,射迴去——”


    徐盛像是突然振奮了起來,可緊接著他便意識到,豪言壯語總是容易呐喊出來的,可現實卻是無比殘酷,因為幾輪對射下來,他們這支新兵已經所剩無幾!


    『就這樣…結束了麽?』


    『我…要死在這兒麽?』


    有那麽一刻,徐盛真的產生這樣一種想法。


    可就在這時,變故發生,孫策已經一馬當先穿過了敵人密布的箭雨,一杆“獅頭火紋”神槍在曜日下泛出璀璨的顏色,徐盛聽說過…孫策曾鑄兩劍,一名“赤鋒”,一名“霜鋒”,赤鋒劍自佩之,霜鋒劍賜予周瑜,而這槍經九天九夜才鍛成,這獅頭火紋的神槍,名曰“霸王”!


    (ps:項羽用的武器是戟,不是霸王槍!)


    徐盛永遠忘不了…孫策孤身衝入敵陣,那六十二斤,黃金槍尖所製的長槍,凡所過之處,所刺之人必死無疑,哪怕是被槍杆掃中,也會嘔血五升…輕輕一紮,人便是九死一生!


    若非親眼看到,徐盛斷然不信,一個將軍的勇武能到這種地步!


    能一個人在敵陣中往返縱橫…


    他看到…


    敵人的一個戰將與孫策對壘,隻一招,孫策便將此人生擒,活生生的將一個成年武將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挾在身下;


    敵人有武將再度衝殺而來,想從背後刺殺孫策,卻被孫策迴頭一聲大吼,愣生生的把敵將給吼到驚嚇,跌落馬下摔死了!


    第三名武將殺上來時,因為裹挾著一將,孫策無法揮出霸王槍,他當即單手拔劍,那“赤鋒”寶劍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竟愣生生的劈斷了敵將的馬槊,一劍將敵將削去了腦袋。


    整個三次出手,全是進攻,毫無防守…


    也正是因為這打法,刹那間震懾到了敵軍,也讓孫家軍士氣大震,深受鼓舞…激昂萬丈!


    徐盛大吼一聲,“將軍不讓我這麽打,將軍卻殺得這般痛快啊…”


    當即,徐盛放下弓箭,也提起大刀朝那些兇悍的敵軍殺了過去…而敵人看著徐盛,靈魂都在一瞬間顫抖,明明自己的武器就要砍到他了?為何他連防禦都沒有?


    他不要命了麽?


    不…是這支孫家軍,不要命了麽?


    戰場上,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


    當即…麵對孫策帶領下孫家軍如虹的攻勢,敵軍一潰千裏…就連敵首也被孫策俘虜。


    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這一仗,孫策打出了“江東小霸王”的名聲。


    也是這一仗,孫策的勇武與膽力深深鑲嵌在徐盛的心頭,讓他明白…什麽叫做——激昂;


    什麽叫做一力降十會!


    勇氣、膽力…是可以創造奇跡的!


    哪怕在現在…在前後大火覆蓋之下,徐盛依舊堅信…昔日裏孫策將軍教授他的。


    勇氣、膽力是必定能創造奇跡的——


    心念於此…徐盛睜開了眼眸,這一刻他的眼神變得堅定無比,他拔出古錠刀,在搖晃的甲板上,他穩如泰山般的佇立著。


    “傳我軍令,中軍所有樓船繼續前行…衝過那火海,計劃不變,進攻逆魏戰船——”


    啊…


    當徐盛的吩咐傳出,所有人都懵了,都以為這位上將軍是魔怔了麽?


    大火、暗樁…還有火焰下戰船的阻撓,這些…樓船怎麽通過?


    仿佛從一道道眼神中,徐盛看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剛毅,他的眉頭緊緊的凝起。


    “若什麽都不做,那就隻剩下束手待斃,所以…按我說的做,衝向那火海——”


    “徐…徐將軍…”有副將提出質疑,“可那暗樁,還有…還有我軍的艨艟戰船…”


    不等他說完,徐盛的眼眸變得犀利,“樓船有五層樓那麽高,便是十艘艨艟戰船的重量也比不過,按我說的做,凡是前方一切的阻礙,無論大火、戰船、暗樁,悉數用樓船碾壓過去…衝過這大火!”


    說到這兒,徐盛的神情變得愈發激昂:“人終有一死,但就是死,我江東兒郎也要證明,這百裏笆籬或許攔不住敵人的進犯,可我等江東兒郎當可破敵衛江,做東吳的鐵壁!”


    “犯大吳疆土者,吾等男兒…必擊而破之——”


    隨著徐盛的話…


    一幹將士們的冷漠與頹然、彷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突然就變得炙熱的眼神。


    勇氣與膽力是真的可以感染的!


    士氣也是從主將的行動中感召的!


    這無外乎是站著死,還是跪著死,能站著?幹嘛非要跪著?是站不起來了麽?


    “拚了,拚了——”


    “前進,前進,碾壓過去…碾壓過去——”


    “碾碎他們——”


    仿佛,在前後大火夾擊之下,那本已逝去的江東子弟的膽力與勇氣又迴來了!


    碩大的樓船再度行駛,以碾碎己方艨艟戰船為代價,以衝入那漫天的火海為代價,它們破敵衛江,一往無前——


    正所謂——兵虎虎兩個,將虎虎一窩!


    …


    …


    東吳的戰船最有名的是徐盛所乘的樓船,高達十餘丈,名號“飛雲”,單單一艘就可承載三千士兵。


    話說迴來,曹魏的水軍雖不怎麽強,但戰船往往也造的巨大。


    比如如今張遼站立的船頭,就是一艘比起東吳樓船“飛雲”也不逞多讓的船支,是魏水軍中最巨大的一艘…


    與這兩艘戰船相比,其餘的諸如“艨艟”、“鬥艦”、“走舸”就顯得微不足道。


    而其中所謂“鬥艦”是指裝備精良的戰船,昔日黃蓋詐降乘坐的就是“鬥艦”!


    “走舸”則是快船,用來突擊和衝鋒。


    方才徐盛前軍受阻,被暗樁絆住的正是這“走舸”!


    此刻,張遼站在大船的船頭,遙望著那江心之處,前有烈火與暗樁,後有火船相撞…整個東吳的水軍徹底淪為一片。


    這副景象,不由得讓他迴憶起赤壁。


    曾幾何時…赤壁之戰時,大王曹操與那數以千計的戰船,不就是被一場大火給焚為灰燼麽?


    往事曆曆在目,隻不過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位置翻轉了。


    “將軍…”這時有兵士稟報道:“我軍船隊均已拔錨向前,向敵船方向行駛…”


    聽到這話,張遼輕輕的頷首,然後吩咐道:“傳我軍令,待會兒無需貼近敵船,隻在外圍組織弓弩手朝敵船方向射出火矢即可…”


    “喏!”隨著這兵士的迴應。


    張遼虎目凝起,儼然,這仗在他看來,已經接近尾聲了。


    當然,眼前的景象也讓張遼不由得想的更多,想的更遠,他的眼眸眯成了一條縫,像是自言自語道:“需得牢記,那關家四郎極擅火攻…”


    是啊,張遼算是看懂了…


    江夏大火,敗了於禁,亡了樂進;


    樊城大火,亡了曹仁;


    長沙大火,讓呂蒙與一幹東吳宵小,數倍兵力下,最終損兵折將,望風而逃!


    而這濡須口江心處的大火。


    徐盛怕是…


    一想到這兒,張遼的神色裏難免多出幾許暗默,這讓他又一次意識到,這位關家四郎對火攻的熱衷與擅長…這種使用的分寸、火候的方法,簡直爐火純青啊!


    對付這樣的敵人,時時刻刻都要小心防範。


    避免那煉獄火海的悲劇再度發生。


    也要時刻小心防範,或許你的友軍,早已被他策反,隨時在背後向你捅刀子,隨時讓你置身於煉獄火海之中——


    想到這裏…張遼就是一陣心有餘悸,未來的戰場,關羽、關麟這對父子將是他與曹魏永遠繞不開的一環…需得萬般小心!


    一想到這裏,張遼不由得凝眉歎息,心頭感慨:


    ——『如此可怕且讓人心有餘悸的對手啊!』


    哪曾想,就在這時,“將軍…你看——”身旁的副將突然抬手指向那火焰之處。


    張遼尋聲望去,卻見得…從那火海之中傳出“刺拉拉”的劇烈摩擦聲響,就好像是兩種堅硬的物體在持續不斷的摩擦一般,激蕩而起的聲音比江浪聲更響徹、更澎湃。


    一時間,張遼不由得凝眉仔細的去觀察…


    這不觀察還好,一觀察之下,原來是巨大的樓船蕩開了那一艘艘小船,愣是在這狹窄的水道中穿湧而出。


    麵對水下的暗樁,這些樓船絲毫沒有停留,便是摩擦著也全速繼續前進…任憑那刺耳的聲音響徹。


    再看這樓船的上方,因為是衝入那烈焰火海,許多船帆已經被火焰所點燃,在江風的作用下,這些火焰迅速的蔓延開來,一時間這樓船仿佛是一隻火船一般。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巨大的火船正在向張遼這邊的巨艦衝來…速度奇快。


    “怎麽會?”


    張遼驚唿一聲…


    這時有副將提醒道,“這是東吳的那‘飛雲’樓船,是整個東吳水軍的指揮戰船…那徐盛必定在這船上…”


    ——『瘋了!徐盛瘋了麽?』


    張遼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他根本無法想象。


    一艘戰船,從友軍戰船中碾壓過去,然後衝過暗樁,冒著船底破裂、江水倒灌湧入的風險,再一頭紮進那大火中…任憑火焰焚燒整個船支…


    這是視死如歸麽?


    還是說…這徐盛有什麽執念?非要逼著他這麽做!


    “將軍…我們…”


    副將的提醒再度將張遼的思緒從九霄雲外拉迴…可儼然,這種時候,雙方的戰船均是在全速前進,躲、退已然是來不及了。


    “放箭,放火矢…阻止它!”


    張遼當機立斷的下令…


    隻是,已經晚了!


    遙遙江浪間,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迴響。


    “江東沃土,豈容汝等胡來!”


    “撞上去,所有樓船都給本將軍撞上去——”


    這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江水間。


    但這聲音所帶來的膽氣與決心仿佛已經深刻的烙印在了這江麵上…


    此日漫揮天下淚,有公足壯水軍威——


    …


    然後,隻見一艘渾身是火的東吳樓船,毅然決然,悍然無畏的朝張遼所在的那為首巨艦撞了上去——


    “轟隆隆!”


    伴隨著巨大的聲浪,魏軍的舵手慌亂之下,居然打錯了方向,船上的水軍隨著船隻的劇烈顛簸,東倒西歪,拉著帆布韁繩的曹魏水軍竟差點沒摔下海去。


    無數人如沒頭蒼蠅一般。


    “弩矢…弩矢…”


    勉強有幾個魏軍慌忙的提起弩矢,在大船的東倒西歪中,打算朝敵船發射弩矢。


    可…太晃動了,兩船相撞,那東吳的樓船重重的撞在了張遼這大船的腰部,巨浪滔天之下,整個船支直接傾斜。


    這時有人高喊:“船艙破口子了,快…快…快來堵漏!”


    隻是,喊是一迴事兒,能不能行動又是另一迴事兒,整個船身直接傾斜,大浪澆在甲板上,傾盆的甲板衝刷了一遍船身。


    幸好,在幾乎要沒入江裏時,大船又重新翻了迴去。


    驚魂甫定的魏軍各自抱著能抱著的東西,也不知有幾人摔下了江裏…


    張遼牢牢的抱著一處桅杆,若非如此,怕是連他也要葬身魚腹。


    “轉舵…放小船…”


    好不容易等船支稍穩,張遼當即大喊…


    儼然,這種時候他們這船,隻是頂住了敵人樓船的第一次衝撞,可那大火還蔓延在敵人的船上,若是不撤離,很快…他們都會被那大火給覆蓋。


    這時,已經有人去轉舵,有人去放小船,連帶著還有放下韁繩的,那些掉在江中的兵士,能拉多少上來,還是要救一下的。


    也有的魏軍,如同落湯雞一般氣喘籲籲,驚魂甫定,可很快,他們就感受到那炙熱的溫度,還有那足以把人烤熟了的熱浪。


    是那大火…


    那仿佛滔天呃江水都無法澆滅的大火,正在迅速的朝他們這邊席卷,這火舌…仿佛比那江水的噴湧、倒灌更可怕十倍、百倍!


    然而這還不算什麽。


    因為…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人驚駭、驚詫、震撼到極致…


    從這火焰中,從這巨浪中,在這水與火的戰歌之中…


    一個上身赤膊,也不知道是因為衣甲被燒焦了,還是被水給衝刷掉了的膀大腰圓的魁梧男人,正提著大刀,在搖曳晃動的船支中,他穩如磐石,大步流星的向前。


    刀是孫堅留給孫策,孫策留給徐盛的——古錠刀!


    臥刀之人,舍徐盛還能有誰?


    “踏踏!”


    堅實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甲板上響徹而起。


    與之相伴的是那大漢冷冽且決然的聲音,“張遼,又見麵了,上一次你逍遙津僥幸得勝,這一次濡須口‘盛’必留你性命於此——”


    伴隨著這樣一聲,這大漢身後,一幹熟悉水軍的兵勇齊唿呐喊:“犯大吳邊境者,必擊而破之…”


    說話間,這些兵勇,有的渾身赤膊,有的身上還帶著火焰,有的渾身鎧甲均被江水浸透,可無有例外,他們追隨著徐盛…齊刷刷的朝張遼這邊衝了過來。


    張遼,這個昔日江東子弟心目中的夢魘,如今就如一個落湯雞般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這些吳軍心頭,仿佛都湧現著這麽一句話:


    ——東吳可以敗,張遼必須死!


    是啊…


    江東上下,總是要有人站出來,去消除他張文遠八百破十萬帶來的這份夢魘!


    總要有人站出來,去讓小兒能安心入眠!


    “殺——”


    “殺——”


    甲板上,無數斷刃齊出,紛紛朝張遼劈砍而來。


    反觀張遼,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生出這樣一種感覺…


    ——『逍遙津一戰?難道是僥幸麽?』


    ——『東吳何曾有這般血性的男兒?』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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