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南郡,公安城西。


    這裏,原本是劉備特地為孫尚香建立的“孫夫人”城。


    名義上,是將她與她的女兵安置於此,實際上就是夫妻分居。


    之所以如此…


    首先,是這位孫小妹管不住,其次…劉備心裏怕呀。


    為何怕?東吳的女兵,或者婢女…可是惡名在外。


    當然,劉備隻是聽說。


    事實上,如果按照曆史原本的軌跡,孫權的堂侄孫壹叛變去了魏國,被封為車騎將軍,吳侯…可在魏國的第三年,就被貼身的、從東吳帶來的女婢所殺!


    孫權臨死前幾個月,已經臥病在床,他的夫人潘皇後到處打聽“呂後聽政”的故事,然後潘皇後就被東吳的婢女給勒死了。


    還有孫權的三弟孫翊被人刺殺,他的夫人打算把仇人騙來,之後讓孫翊的手下與婢女一起上,這種包圍絞殺仇人的事兒,在東吳…婢女是要參與的。


    考慮到這些…


    孫權把孫尚香嫁給劉備時,帶了一百個持劍婢女,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到底是啥心思?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這也是為何,《三國誌·法正傳》中提及,劉備“近則懼孫夫人生變於肘腋之下…”


    啥叫“生變於肘腋之下”,就是孫小妹正坐著…劉備正躺著,突然婢女出現就把劉備給勒死了!


    誰能不怕?


    這也是“孫夫人”城的由來。


    而這座“孫夫人城”在關麟看來,是有些古怪的…


    因為,按照原本的時間線,孫夫人是沒入成都的,直接從孫夫人城跑迴江東的,關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支蝴蝶的出現,扇了扇翅膀,影響了這段曆史的進程。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廢棄的孫夫人城,已經成為傅士仁練兵的場所,成為了他憧憬中,能最終站起來,成為劉備真正意義上第四個兄弟的戰場!


    他練兵…從來不糊弄!


    同樣的,傅士仁手下的兵,多是這些年跟著劉備走南闖北的,是支極能打的隊伍!


    隻是今兒個,這練兵正練著,突然…糜芳就來了!


    話說迴來,他倆自從上次在江陵城與關麟見了一麵,這才不過隔了幾天,糜芳又來了?這讓傅士仁疑惑了起來。


    “怎麽?”傅士仁看到糜芳,疑惑的問:“是三弟擔心那張清單上材料采買的事兒麽?唉呀,我都跟你說多少次了,咱們倒賣軍火這麽多年,多的就是門路,隻要有錢糧,什麽都能搞過來!倒是你,不是在江陵城築新城麽?三弟的那份作戰計劃…不是一個月後才推行麽?”


    隨著傅士仁的話…


    滿頭大汗的糜芳擦拭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儼然…這一路他也是快馬加鞭而來,風塵仆仆,至少操了不少心。


    他一邊喘著大氣,一邊道:“三弟還是不放心咱們這邊,說是這幾日就要來看看,看看咱們的這些部曲,戰力如何?能不能勝任那攻城的重擔…我一聽說這個,哪裏還有心思築城…索性先來一步,把我這些部曲也帶來了,也知會你一聲…不過,倒是順道…替三弟帶來的一批軍械?”


    “什麽軍械?”一聽軍械,傅士仁可感興趣了,畢竟…沔水山莊出品的“連弩”、“木牛流馬”、“偏廂車”名聲在外…


    他傅士仁的兵馬若是能配備上這些,那無異於如虎添翼,一月後的作戰計劃,豈不是又多了幾成勝算?qqxδnew


    “軍械好啊,三弟還是想著大哥的…來,讓我先試試三弟的這批軍械,試試威力如何?”


    在傅士仁望眼欲穿的眼眸中,糜芳帶來的不是連弩,不是偏廂車,也不是木牛流馬…而是“八牛弩”與“霹靂十牛弩”…


    前者是射程八百步以上,弩矢足以插入城牆…


    後者是經過劉曄改良,連同與霹靂車融合…射程在三百步以上,但弩矢不是射出去的,而是拋出去的,從上而下…砸入地麵,範圍炸裂…真正意義上的開山裂石!


    這些軍械均在此前江夏的雞鳴山戰場大方異彩!


    “嗖——”


    隨著一聲劈天裂石的聲響,一支勁弩爆射而出,重重的沒入了石階。


    這是八牛弩的弩矢,沒入的是一處山壁中的石階…


    這等驚人的破壞力,讓傅士仁怔住了,而隻經曆了一個短暫的間隙,傅士仁突然悟出了什麽。


    “我懂了…三弟的意思是,攻城時可以…可以靠這個…”


    果然…


    隨著傅士仁的迴話,糜芳重重的點頭,感慨道:“沒錯…關雲長帶著幾萬關家軍士,之所以攻不下襄樊,是因為他用雲梯和衝車,那都啥破玩意…有咱們這八牛弩,順著射入城牆的弩矢…弟兄們就爬上城樓了,要啥雲梯啊!”


    糜芳的一番話徹底讓傅士仁亢奮了起來,他不由得喃喃。


    “原來城,還能這麽攻!射著射著就攻下來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傅士仁那敏銳的嗅覺突然就意識到,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百年不遇的…他傅士仁能站起來的機會啊!


    燃起來了…


    這不就燃起來了麽!


    “快快快,還有那霹靂十牛弩…這…這玩意,又怎麽用?”


    再沒有一刻,比此時的傅士仁更亢奮了,他是真的由內而外的燃起來了…


    他是無比渴望那一個月後戰場,可趕緊到來吧!


    …


    …


    樊城,衙署之內。


    龐德與四個兒子均是單膝下跪。


    他們的麵前,曹仁正在念曹操快馬送來的手諭…即對龐德與其四子的冊封。


    “丞相手諭,龐德擊退關羽,擊敗荊軍,鎮守襄樊,功勳卓著,功不可沒…特此加封龐德為鎮南將軍,食扈兩千……特此將大將軍在北境新募集三萬兵勇,悉數交由龐德將軍統籌!此外,封龐德之子龐會、龐風、龐龍、龐虎為關內侯,邑各百戶…均於鎮南將軍麾下效力!”


    “末將謝曹丞相!”


    隨著曹仁將曹操的手諭念出,龐德當先謝恩,聲調嘹亮。


    四個兒子也紛紛拱手謝恩。


    曹仁緩緩將手諭、印綬、三萬新兵的兵符悉數交給龐德,感慨道:“丞相如此加封,又將三萬新兵悉數交給令明,足可見丞相的信任…說起來,我與公明均是大病痊愈,如今這襄樊之安均係於龐將軍之手啊!”


    “上將軍放心…”龐德拍著胸脯保證,“我帶兵來馳援襄樊時,就命下人抬著一口石棺,隻要我龐德沒有墜入這石棺,沒有被深埋於地底,那襄樊就穩得住,他關羽也越不了雷池一步!我龐德人在,襄樊在!至於這三萬新兵,給我一個月,我就能將他們訓練成一支能打硬仗的軍團!”


    龐德的話信誓旦旦…


    說起來,他出身不高,能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全靠自身的本領。


    而關中地區,軍閥林立,每天都在征戰,從來沒有所謂的安全…


    往往一夜睡下,都不知道醒來時,腦袋還在否?


    而從這等血色平原中殺出…龐德是狠人,更是硬漢,他是如今曹營中最不怕死,也最不畏死的那個!


    “好啊…”


    一旁站著的徐晃不由得感慨一聲。


    說起來,因為擊退關羽,方才也他被加封了一級,如今依舊高龐德一級!


    而…想到如今襄樊有“天人將軍”曹仁,有“白馬將軍”龐德,再加上他徐晃…再加上關羽被箭矢射中,關家軍大敗,軍心潰散…


    這種時候,打從心底裏,徐晃是覺得穩了,襄樊的局勢總算是翻轉過來了,穩如泰山!


    龐德適時開口,“如今公明將軍守襄陽,子孝將軍守樊城,我帶四個兒子駐紮在襄陽以南,進可威脅江陵,退可固守襄樊,如此這邊…我三人互為犄角,隔江相望,彼此馳援…襄樊局勢萬無一失!”


    龐德的話惹得曹仁爽然大笑:“哈哈哈哈…我就喜歡聽你龐令明說話!龐令明的話一如既往的讓人心曠神怡!”


    就在這時…


    “報——”


    一名探馬迅速的闖入此間公堂,看到三位將軍,連忙單膝跪地,拱手稟報。


    “稟報諸位將軍,混入江陵城的細作傳來急件,關羽中箭…數日並無好轉,就在昨日突然高燒不退,他強行撐著身子在軍營中揚言,要將關家軍交付給關家四郎,由關家四郎關麟繼承他的誌向,克複中原…”


    “可話還沒講完,他便在軍營在暈厥了過去,聽聞從此之後暈厥不醒,而那神醫張仲景也提及,關羽就吊著最後一口氣了,甚至囑咐關羽的家眷,要提前準備後事!”


    隨著此言一出…


    曹仁與徐晃的眼瞳同時瞪大,他倆彼此互視。


    像是由衷的、發自內心的在心頭浮現起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關羽真的…真的暈厥了?真的吊著最後一口氣了?是…是那毒箭麽?』


    更激動的當屬龐德…


    “哈哈哈哈…”


    聽到關羽如此慘狀,龐德爽然大笑道:“我就說,那一箭之下他關羽活不了…果不其然…”


    龐德一邊捋須一邊頗為嘚瑟的感慨道:“我那箭矢之上淬有兩種毒,其一是烏頭,這個雖不致命,卻能讓他關羽恍惚、無力…身體疲倦不堪,其二則是金汁,如此金汁之下…關羽被箭矢射中,金汁滲入身體,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哈哈哈…”


    一時間,龐德笑的更加的猖獗。


    其實,不止是他龐德一人在箭矢上淬了“烏頭汁”與“金汁”,他所部五千騎兵的武器上,均淬著金汁。


    他龐德帶兵…從來不是來混功勞的,他每一次出戰,都是要奪人性命的!


    還是那句話,從關中那等軍閥林立的地方殺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善茬。


    也沒有一個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在那種地方…為了勝利,是可以是使用一切能想到的手段的!是可以做到極致的心狠手辣。包括明槍暗箭,包括毒…甚至女人!


    這也是為何,關中軍閥之一的馬超會棄馬騰不顧,與韓遂聯合起來造反…


    將父兄置於險地。


    這更是他為何能向韓遂喊出那句:“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這等完全有駁人倫的話。


    這等事件在中原,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漢儼然是大逆不道的…


    可在“關中”…


    那裏不講別的,隻講兩個字——生存!


    活下去,然後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站到巔峰…就是那裏的一切!


    這也是為何,龐德能做到心狠手辣…能用那般不光彩手段射殺關羽的原因!


    隻是,龐德這邊在大笑,肆意的狂笑,但徐晃與曹仁卻沒有任何表情。


    曹仁望向那探馬問道:“還打探出來什麽?”


    探馬如實稟報:“還有,荊州方向已經發出急件往蜀中,多半是稟報劉備、諸葛亮…如今荊州的局麵,除此之外…似乎是因為那關家四郎的藥讓關羽病情加重,故而,哪怕關羽告誡三軍,讓關麟繼承他的兵馬,可…在關家軍中依舊有兩個聲音。”


    “哪兩個聲音?”曹仁好奇了起來。


    “一個是支持那關家四郎關麟的,一個覺得關麟年齡太小,又因為他的藥讓關羽病情惡化,並不支持他,還有說什麽‘二將軍是病了,不是死了,還輪不到這關麟做主!’”


    唔…


    聽到這兒,徐晃與曹仁依舊是不漏聲色,彼此互視,眼眸中多出了幾許猜疑。


    至於龐德,一如既往的大笑…


    笑的格外的燦爛。


    說起來,龐德是馬超手下的首席大將。


    在荊州,能讓他忌憚的唯獨關羽,除了關羽之外,什麽關雲旗,絕不會放在龐德的眼裏!


    哪怕是再有名聲也不行!


    這是因為,在“關中人”的經驗世界裏…不懂武藝,那就約等於…廢物一個、廢柴一個!


    是掀不其多大浪花的!


    當即,龐德朝曹仁拱手,“如今關羽奄奄一息,關家軍上下士氣低落,又不服這關麟,此乃天賜良機,末將請求帶本部兵馬征南郡…”


    龐德的提議立刻就被曹仁給否決了。


    “丞相發來的手諭中提及到,隻要守住襄樊,那便是大功一件,南郡…不用慌著去圖謀!”


    隨著曹仁的話…


    徐晃也道:“龐將軍要三思而後行啊,萬一…這關羽使詐呢?萬一他是詐死呢?”


    因為曹仁與徐晃剛剛才利用詐暈、詐死的方式,賺得了關羽的大意輕敵,這才“僥幸”大獲全勝,故而…他倆很難不把關羽也望這個方向想。


    ——『這會不是關羽的一計呢?誘使我軍大意的一計?』


    特別是曹仁…


    他吃這等“詐死”的虧吃的太多了。


    當初…若不是周瑜詐死,他曹仁如何能丟的了南郡?


    故而…曹仁已經很謹慎了,他很難去相信…不是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


    “子孝將軍與公明將軍還是太小心了!”龐德露出幾許不屑…


    當然,因為身份使然,他沒有再多言語。


    曹仁則是提醒道:“如今的時局,還是不能冒然出擊,我等還是要提起精神,加強守備,多派細作與探馬!防止敵軍的突然襲擊!此外…告訴那些眼睛,務必查清楚關羽的真實狀態…他到底是真暈?還是裝暈!”


    隨著曹仁的吩咐,那探馬拱手答應一聲,即刻離開…


    徐晃也領命,就打算返迴襄陽。


    倒是龐德,他嘴上說領命,可心頭多少有些覺得曹仁與徐晃是大題小做,有些太慫了!


    他與四個兒子一道走出這衙署…


    翻身上馬時,大兒子龐會詢問道:“如此良機,兩位將軍竟阻止父親南下…孩兒聽著,隻覺得好生可惜!”


    二兒子龐風補充道:“會不會是兩位將軍忌憚父親的功勞,不願意把這份功勞讓給父親呢!”


    “唿…”


    兩個兒子的話讓龐德長長的籲出一口濁氣,他忍不住感慨道:“子孝將軍與公明將軍還不至於與父搶功,隻是…中原人還是慫氣啊!前怕狼,後怕虎,這等膽識…如何跟咱們關中人的比?”


    “是啊”…大兒子龐會點了點頭,沉吟道:“父親說的是,孩兒也是服了,那關羽都病成這樣了,可兩位將軍還是畏其如虎,孩兒真不知道這關羽有這麽厲害麽?”


    不怪龐會這麽說,他們沒接觸過關羽…甚至連劉備、張飛也沒接觸過。


    他們不懂…為何一個半輩子都在逃亡,好不容易僥幸在騙到了一隅之地的劉備,坐擁荊州的關羽能讓整個大魏如此忌憚!


    這不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是真的不了解。


    無知者無畏!


    唿…


    龐德又一次唿出口氣,“這話,咱們父子間說說也就罷了…”龐德提醒道:“換作外人,休要再提…如今,先按照子孝將軍吩咐的做,丞相不也說,守好襄樊…多大的官,他都舍得封給咱們!”


    龐德最後一句話脫口。


    隨著“得得得…”的一聲戰馬的嘶鳴。


    龐德與四個兒子騎著快馬…五人五馬絕塵而去!


    在他們看來,關中人對付這些中原人,優勢太大了,他們的營盤亦是固若金湯!


    …


    …


    這已經是曹植審問司馬懿的第三日了。


    曹植似乎並沒有留情…


    他給司馬懿用了刑,如今,司馬懿身上的衣服依舊因為鞭刑而染得血紅…


    這一次,他本因為傷重睡得昏沉,卻聽得“當啷”的落鎖聲把他驚醒。


    那道熟悉的聲音再度傳出,“請軍司馬過堂…”


    聞言,司馬懿緩緩起身,他喃喃道:“我方才收到過重刑,就是大魏的國法兩次刑訊也要間隔二十天?那有隻過了一日,又要過堂的道理!”


    “到這裏了,還是老實點兒吧,免遭皮肉之苦!”獄吏的聲音很不客氣。


    司馬懿深深的歎出口氣,帶著鐐銬來到了公堂。


    曹植早就在這裏等著他。


    看到司馬懿,他問道:“軍司馬,今日我也不想問難你,我隻想問,你出使交州,見到那陸遜時,究竟是因為耳聰目明,昏聵到沒能識破他北上的計謀?還是與其同流合汙…協助其北上!”


    這是一個異常狠辣的問題,簡單點說,就是問你…是能力不行,還是不忠心。


    無論司馬懿怎麽迴答,都可以作為罪名與把柄…


    司馬懿微微一驚,不過,他的反應速度極快,他緩慢的說,“子健公子的這一番話,為何如此毫無見識?子健公子又何時變成如此這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儼然…


    司馬懿有話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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