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華心中極是悲苦。


    剛才她的父親來過,給了她一個警告,說有人來看她,讓她待會不可亂說話。


    對於父親的警告,她必須言聽計從,因為淩退思掌握著她愛郎丁典的生死。


    門被推開來,進來的是一個雙目璨若星辰的女孩子。


    原本因為對來人極度反感和排斥的她,心中生出一絲好感,淡淡地伸手示意對方坐下。


    來人自然是程靈素。程靈素看著淩霜華說:“姐姐,你把麵巾取下來吧。我替你看看你的臉。”


    淩霜華躊躇一陣,說:“我不,看臉。”她平素根本沒人陪她說話,經常一個月也說不到兩句。此刻開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生疏。


    她之所以毀容,就是為了不嫁人。不論程靈素能不能治好她,一旦她接受治療。等於就是宣布,她不再與父親對著幹了。


    她自然不願意接受。除了丁典,她此生不會嫁任何人。


    程靈素也沒有說什麽,在她對麵坐好,說:“那我替你診脈,好嗎?我看你這副樣子,身體怕死有些陰寒。我替你看看吧。”


    淩霜華苦笑一聲,她終日被關在屋裏,不見陽光。除了每天開窗澆花,連窗戶都隻許她開一條縫。她能不陰寒,才拐來。


    隻是這麽一來,她反抗的心思弱了些。


    程靈素牽起她的手,取出一個瓷瓶,塗抹在她手上。慢慢說:“姐姐,你的皮膚很好。”


    淩霜華並不答話,又聽程靈素說了一些養生滋補的方子。她也是苦笑。她想吃什麽,又不能自己做主。淩退思給她什麽,她就隻能吃什麽。


    忽然,她感覺到程靈素在她手臂上寫著字。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是“繼續說話,不要停”。


    她極其錯愕地迎上程靈素的目光,見那璀璨的眼眸衝她輕輕一眨,臉上露出一絲沉靜的笑容。


    她沒有去仔細想,為什麽自己猜字這麽厲害。


    這當然得歸功於程靈素的瓷瓶,裏麵極大地放大了淩霜華的觸感,又讓她頭腦極為清晰,可以專注於此。


    這樣的藥,通常是以透支接下來很長時間精神作為代價的。不過對於淩霜華,精神並沒有用。囚徒要精神做什麽?


    “你爹為什麽囚禁你?你用寫的告訴我。”


    比起說話,現在的淩霜華更擅長寫字。因為沒有人跟她說話,但她每天會練一張紙的書法。淩退思並沒有剝奪她這點“娛樂”,否則真要把她逼瘋了。


    “我爹要逼丁大哥就範。”


    程靈素問:“丁大哥是誰?”


    淩霜華:“丁典,梅念笙的弟子。”


    程靈素:“你的情郎麽?”


    淩霜華躊躇了一陣:“是。”


    程靈素又寫:“你放心,我們是來幫你的。接下來,你同爭執幾句,然後答應我的要求,我給你看看臉。”


    淩霜華沒有寫任何字,隻是點頭。


    程靈素嘴上說:“姐姐,我其實是替我家大人來求親的。你可知道我家大人是誰?”


    “不知道。”


    程靈素清清嗓子,唱起來:“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是誰能接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她唱起歌來,可就比殷離差得太多。


    但對於淩霜華,這卻是天籟一般。她有些驚訝,差點把手從程靈素手中抽出來:“你怎麽知道這首歌的?”


    程靈素笑起來:“這是我家大人給你唱的啊。兩年前的初夏,你不記得了嗎?”


    淩霜華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是他,是他,是呀。怎麽會是典哥。”


    程靈素說:“是我家大人想要替你治臉,恢複你容貌,你可願意?”


    手上卻寫的是:“你爹逼丁典幹什麽?”


    淩霜華迴答說:“我,我,我不知道。”


    手上寫的也是:“我不知道,可能是武功?”


    程靈素一麵勸誘著淩霜華摘下麵紗,一麵寫:“你爹會武功。”


    淩霜華答:“會,而且是高手。”


    程靈素又寫:“丁典在哪裏?”


    淩霜華答:“被我爹關在牢裏。”


    程靈素看著淩霜華白璧有瑕的臉龐,認真揣摩了許久,方才說:“姐姐,我不敢保證你能恢複絕美容顏,不過這些疤痕,我都能讓它們看不見了去。在這荊州城,仍是無人比你美貌。”


    手中寫下:“你若信我,答應婚事。助你與丁典成眷侶。”


    淩霜華沒有寫,而是顫顫巍巍地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程靈素鬆開她的手,平靜地說:“自然是真的。”


    淩霜華淚目:“我相信你,妹妹。”


    說完,她才想起,她以娘親發過誓,絕不再見丁典。她又如何能與典哥終成眷侶呢?隻是,能把典哥救出來,那就是極好的。


    ……


    程靈素迴來以後隻對陳程點了點頭:“美人依舊。”


    不必多說,陳程就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更何況有淩退思在一旁呢。淩退思會武功,不需要淩霜華告訴她。李文秀就能看出,淩退思的武功很好。


    剛才全程都在淩退思的監視之下,淩退思尋了一個借口,讓師爺陪著陳程,自己則候在女兒閨房外,就是圖一個監視。


    否則程靈素也不需要用這種法子來交談。


    陳程聞言,露出一個有些猥瑣的表情,說:“嗬嗬,那就好。”


    然後他才斂容對著淩退思說:“嶽父,你對這婚事沒意見吧。”


    淩退思臉抽了抽,敢在他麵前如此不要臉的人,還真就隻有這麽一個。他欲言又止地說:“此事……”


    陳程知道對方不是很想答應,隻是迫於形勢,他也不給對方思考的機會,當即說:“此事就這麽定了。明天……來不及,我後天來下聘禮。


    “嶽父,你放心。我陳某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明天包你滿意!


    “然後下半月有個好日子。咱們就辦了。我知道,聽起來有些猴急。不過我還著急迴臨安有事。


    “再說了,這事越早定下,我才好越早替嶽丈出力。”


    淩退思隻得答應下來。


    陳程也確實如他所言,置辦了一筆極為豪奢的聘禮。看得出,淩退思對這樁婚事一點都不滿意,對於聘禮確實極為滿意的。


    隻是為了博淩退思好感,陳程也是拚了。居然與淩退思喝了不少酒。最後醉得暈暈乎乎被徐錚抬了迴去。


    ……


    轉眼就是大婚之日。


    比起他在臨安真正的婚禮,這裏的假婚禮,排場就小了許多。


    紅毯似霞,紅燭搖曳。


    紅色流蘇,紅色錦緞。


    會場的氣氛都是不遜色於任何一場婚禮。


    但沒有什麽來參加的人。沒有淩退思的親朋好友,自然也沒有陳程的至交故人。來的不過是荊州官場的人們。


    荊州最高長官與京師來的皇城司紅人之間的聯姻,這些人不管怎麽想都隻得到場應付。


    婚禮就在府衙後院辦的。陳程沒有在荊州置辦房產的想法,他說他要帶淩霜華迴臨安去。這個說法自然極其合理。


    淩退思看著聘禮的份上未作任何刁難。


    等到新娘被程靈素牽了進來。所有人充滿期待,今日的重頭戲要開始了。


    淩退思肅容說:“陳賢侄,今天,我便把小女交托於你……”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身體晃了晃。費了些神才重新站穩,又繼續說:“便把小女交托於你……”


    這次,他仍是說到這裏,目光有些呆滯,向後一仰,就倒了下去。


    “淩大人?”陳程在官麵上,還是必須這樣稱唿。沒有成禮之前,斷不能胡亂喊的。


    說完這句,他隻覺頭重腳輕,也是栽倒了在了地上。


    並不是隻有這翁婿二人。事實上,整個大廳之內的所有人,都搖搖晃晃跌落在地上。有人是一聲不吭,有人咦了一聲。


    隻有那些江湖經驗很高的人,此刻才會發現,這是極厲害的毒藥。


    不過,就算是陳程帶來的幾個宋情六處的高手,此刻毫無防範地倒在了地上。


    所以,誰也不能阻止一群大漢扛著刀,從外麵走來。


    “向左使!這些人全部被我們毒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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