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之所以神奇,就是因為它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能做到常人想象不到的事情。就好像元寶叔身材這麽瘦小,但使出千斤墜之後這跺一腳直接就將我們腳下的地磚給跺碎了。


    也得虧我們腳下就是一個水池,要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毫無防備的摔下來,就算不死也肯定是個重傷的結果。


    “玄清,救我!”


    我才從水裏鑽出來就看見元寶叔在我不遠的地方撲騰,那副模樣就和馬上就要溺水了一樣。我本想遊過去將元寶叔拉過來,但我腳一動居然就踩到了底。我從水裏站起來,這才發現這池子裏的水根本隻是齊腰深,這種水深恐怕也就是六七歲的小孩兒才會有危險。


    見我站在那裏看他,元寶叔撲騰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他也從水裏站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對我傻笑道,“嘿,這水居然這麽淺。”


    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元寶叔好是好,就是這膽子實在是太小了。


    就在我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元寶叔突然臉色大變,他指了指我的身後,臉上的血色都被嚇沒了。


    能把元寶叔嚇成這樣,我的心裏也是咯噔一聲沒了底。難道說我們才從上麵掉下來,就又進了另一個耗子窩?


    我慢慢地轉身往後看,這才看見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鼠就躺在岸上,那肚子一起一伏的分明是在睡覺。


    咕嚕。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現在和元寶叔的心情是一樣的,隻希望這碩鼠睡得死死永遠不要醒過來。


    這老鼠體長約四米,頭有三個我的頭那麽大。最嚇人的還是它的那一對獠牙,獠牙表麵有一層厚厚的暗黃色汙漬不說,在牙齒的縫隙裏還掉著一點肉絲。


    在這種地方我是不信這老鼠是家養的,這他媽得吃多少活人才有可能長這麽大啊,簡直壯的和一頭老虎一樣。


    元寶叔慢慢地挪到了我的身邊,這次不等元寶叔開口我就主動說道,“我們待會兒從另一邊上岸,看看有沒有出口能爬出去。”


    出乎我意料的,一向貪生怕死的元寶叔拒絕了我的這個提議。他的臉色紅潤,那鑽錢眼裏的眼神我也再熟悉不過了。順著元寶叔的目光往前看去,我這才發現就在那碩鼠的頭頂上,有一朵用石頭雕刻出來的倒懸蓮花。


    但凡是在道上混的都知道這蓮花一般來說都是佛家的象征物。就好像道家喜歡用陰陽魚做圖案一樣,佛家也喜歡用蓮花來展現佛學的出淤泥而不染。因此無論是在寺廟裏還是在壁畫中,滿天神佛除了身後的佛光以外,坐著的肯定是蓮花寶座。


    我們這一次來就是為了找青蓮佛燈的,本以為這老鼠和青蓮佛燈是八竿子打不著,現在看來說不定兩者還真有什麽隱晦的關聯。


    “都說青蓮佛燈不僅能夠滿足人的願望,隻要是一切有識生靈都會受到它的影響。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是真的信了。”


    聽元寶叔這麽說站旁邊的我一愣,“元寶叔你對佛學還有研究?”


    元寶叔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你師父是修道的,我要是再跟著學道那不被你師父活活鄙視死嗎?所以我也就另辟蹊徑學了學佛,這不學不知道,一學還真是有點意思。”


    以前我隻知道元寶叔喜歡戴觀音彌勒什麽的,倒還真沒注意他對佛也感興趣。


    見到石刻蓮花後元寶叔就堅信在這個洞穴裏肯定有青蓮佛燈,為了找到這個傳說中的東西元寶叔也不怕死了,輕手輕腳上了岸竟然還敢在碩鼠身邊轉悠。


    我張玄清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麽人,但是像元寶叔這種能為了錢不要命的絕對算一個。


    我也上岸在周圍找了起來,走進石壁這才發現這水池旁邊的石壁都有壁畫的。我定睛一看,這其中一幅坐在龍椅上垂垂老矣的老人可不就是朱元璋?


    每一個朝代甚至每一個時期皇帝的穿著都是不同的。就好像這壁畫上的朱元璋,身上穿的就是十二團龍十二章袞服。


    這龍袍主要色調以黃色為主,紅色與其他顏色相輔相成。朱元璋頭戴烏紗翼善冠,折角用金緣邊。可以說明朝的龍袍是個性最為鮮明的,也是最為成熟的階段。


    順著朱元璋的目光往下看,大廳裏坐著的正是一位僧人。這僧人右手單豎掌,左手捧著一盞佛燈微微而笑,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簡直就像有魔力一樣我盯著看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目眩。


    “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


    洪鍾大呂的誦經聲在我的腦海裏迴蕩,我仿佛置身於乾清宮之中,在九龍台階上的便是行將就木的朱元璋,而在九龍台階下淡然誦念佛經的便是獻上青蓮佛燈的僧人。他的這一番佛經似是在對答朱元璋的話,又似是在和我說一樣。


    就在我迷迷糊糊不能自己的時候,我的臉突然一痛,剛才產生的幻覺全都消失不見了。


    元寶叔甩著手一臉緊張地看著我,“我說你小子在這裏盯著這些破畫看幹什麽?趁著那老鼠還沒醒趕緊找燈啊!”


    元寶叔以為我是心寬在這裏發呆,但我再看那壁畫中的僧人,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


    能夠在畫中影響人的神智,這種手段稱得上是出神入化了。別說那青蓮佛燈怎麽樣,就是這麽一副能使人身臨其境的壁畫弄出去,那也絕對是價值連城。


    元寶叔見我發呆又要給我一巴掌,我趕緊護住臉嬉皮笑臉地開口問道,“元寶叔,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是什麽意思?”


    元寶叔眼睛都瞪圓了,“你小子竟然還和我討論起佛法來了?”


    我訕訕一笑,指著壁畫對元寶叔說道,“這畫上的內容就是那僧人給朱元璋獻青蓮佛燈,我這也是剛才看見這話才突然想起這麽一句佛偈。元寶叔你就和我詳細說說,說不定這青蓮佛燈的蹤跡就在這佛偈之中呢?”


    元寶叔沒好氣地伸手彈了我一個腦瓜崩,一臉嚴肅地對我說道,“這佛偈是佛偈,佛經是佛經。你這半桶水也就在我麵前響叮當就算了,千萬別出去丟人現眼。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應該是《金剛經》裏的吧?當時須菩提問如來善男子善女人如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如來就說了諸菩薩摩訶該如是降伏其心……”


    “停停停,打住打住。”我雖然看道家經典已經有了古文的基礎,但是這佛家的一些專有名詞依舊聽的我糊裏糊塗的。


    這什麽善男子善女人,這什麽狗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元寶叔歎了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對我說道,“簡而言之,就是說一個人要怎麽做到心無雜念呢?那就是心無所住,就是自在。就比如你張玄清吧,你就是你,你就是張玄清。但你又不是你,你可以叫張玄清,我可以叫張玄清,別人也可以叫張玄清。因此名字就是虛妄的,是需要看破和看穿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元寶叔這麽通俗的一說我就明白了,這什麽菩提心不就是我們道家常說的虛無?


    道家說人生在世總會經曆酸甜苦辣生老病死,然而這些都是浮雲。包括生死也是浮雲。這根本就是老莊的學問嘛。


    我疑惑地重新審視這幅壁畫,這朱元璋想要迴到老家鳳陽,僧人就送了能夠在夢裏滿足朱元璋任何要求的青蓮寶燈。但僧人所說的佛經又是讓人放下心中的執念看破虛妄,這不和他送青蓮寶燈的這個行為相衝突了嗎?


    我正要再問元寶叔這到底該怎麽去理解,一扭頭就看見元寶叔抖得和個篩子一樣,腦門上的汗也是密密麻麻的。


    “元寶叔你怎麽了?不舒服?”


    “大……大大……”


    “大?”


    元寶叔話都說不利索了,感覺隨時都會暈過去一樣。


    啪嗒。


    一滴黏稠的液體滴在了地上,我低頭一看,這黏液怎麽看上去這麽像口水。


    我的心咯噔一聲暗道不好,這看壁畫太入迷了,竟然忘了這洞穴裏還睡著一隻碩鼠!


    我緩緩扭頭往身後一看,那碩鼠可不就半張著嘴瞪著黑的嚇人的眼睛看我們兩個?


    “大老鼠啊!”


    元寶叔尖叫起來轉身就跑。這一次他倒是把話說利索了,但他這拔腿就跑的動作也激起了那碩鼠的兇性。


    我隻看見那碩鼠眼神頓時變得兇惡無比,兩隻前爪閃電般地朝著我插了過來。


    我想也不想地雙腿一滑就是個一字馬,碩鼠的兩隻前爪就和鋼鐵一樣深深地插進石壁裏,朝四處飛濺的碎石頭刮得我臉生疼。


    這他媽的元寶叔坑爹啊,這關鍵時刻還是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跑了!


    心裏再怎麽罵娘也沒用,別看這碩鼠體型大,身手靈活的一點都不像兩三百斤的胖耗子,把爪子抽出來當頭又朝著我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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