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過了幾日,竹枝亦漸漸熟悉了司雅,起居飲食無不讓她照料著,但不屬於交心的人,因而不曾想對她說些什麽知心話。卻說司雅和竹枝同居這幾日,慢慢摸清了她的脾性,才知不是素日自己想象的那般,故服侍她也是盡心盡力。偶爾純兒趁無人拉了她去詢問竹枝的近況,也是實言相告,不做半點幌子。


    時日,竹枝早早地便被熱醒了,起來時隻覺身上汗如雨下,連睡裙也濕透了,喚了聲司雅,卻無人迴應。於是自己換了衣裳,出門尋司雅去了,卻見司雅正在小院牆角澆花。竹枝手扶欄杆,向下問道:“哪裏移植過來的薔薇?這樣嬌豔。”司雅循聲望去,卻見竹枝披著件單衣站在欄杆旁,也不曾梳洗,連忙放下水壺跑上樓來,喘著氣說道:“沒想到小姐這麽早就醒了,我這就去準備盥洗的水。”說完便又轉身下樓,竹枝叫住了司雅,笑道:“我又沒責問你,慌張什麽!不過想知道你哪裏移植來的薔薇花,嬌豔欲滴的,很是好看呢!”司雅迴過臉說了句“牆角長的野生的……”便出了院門打水去了。


    竹枝仍立在欄杆邊呆望著那一小叢薔薇花,思量著,自己從未發覺牆角的風景,竟是司雅瞧見了,難免羞愧自己如今毫無賞美之心,又慶幸得了司雅這麽個有情致的丫鬟。不時,司雅已端著沐盆上來了,竹枝便不再多想,隨著進屋梳洗去了。梳洗畢,竹枝竟自坐在梳妝台前梳理發髻,司雅便去箱內取今日要穿的衣裳。打開竹枝的衣箱,各色衣物讓司雅不禁眼花繚亂,不知挑選哪件才好,又折迴到梳妝台前問竹枝今日想穿什麽樣式的衣裳,竹枝笑著說隻隨便拿一件便是。這一說可真讓司雅為了難,在衣箱裏翻了一番,瞧著一件薔薇花紋紗袍,便取了這件。竹枝換好了小衣,隻等司雅拿來外裳,不想卻是這件薔薇花紋的,又聯想到方才司雅為牆角的薔薇花澆灌,便知她十分喜歡這生命力旺盛的薔薇花。這會兒竹枝隻笑著要將司雅的外裳脫下,嚇得司雅按住自己的衣襟,正色問道:“小姐你這是何意?”竹枝便迴道:“不過看你身上這件衣裳太舊了,想幫你換件新的,就把你手上那件薔薇花紋紗袍送你吧。”


    這一說,司雅便又驚轉為喜,但心裏疑惑地很,不知竹枝為何就要送自己這樣好的衣裳,便違心推辭道:“多謝小姐美意,隻是我在府裏用不著這麽好的衣裳,給了我也是浪費。”竹枝仍脫下司雅的外裳,不做解釋地替她穿上了那件自己一次未穿的薔薇花紋紗袍,又將她帶到長鏡前,誇道:“果然是人靠衣裝,你就放心收下吧,就當穿給我欣賞的。”說罷徑自去衣箱裏找了件半新的散花百褶裙穿上了。剩得司雅在原地,終於抬了頭瞧見鏡中穿上新衣裳的自己,喜不自勝,對竹枝多了一層感激。


    之後,竹枝向陳老爺請了安,又用了早飯,父女二人閑話了一番,陳老爺自去鋪子打點生意,竹枝便迴房歇息。純兒趕上竹枝,笑問道:“這幾天熱得很,老爺吩咐小姐沒事可千萬別忘外頭跑,被日頭曬壞了可怎麽好!”竹枝忽覺自己就是隻被養在籠裏的金絲雀,不無譏諷地說道:“我就是想跑也逃不出純兒姐姐你的五指山,隻能乖乖在我的五指山下修生養性罷了。”純兒便知竹枝已明白她的意思,又問道:“司雅那丫頭伺候地怎麽樣?有沒有偷懶?她和我差不多時候進府,小我兩歲,和她一起在府裏共事這麽久,深知她是個心性純正的丫頭,這才放心讓她伺候你的。”


    竹枝有些詫異地“哦”了一聲,不曾想司雅進府有六七個年頭了卻未與她交往過,一時對司雅起了好奇,便問道:“她人很是穩重又實誠,但怎麽我之前為同她打過交道呢?”純兒掩嘴笑道:“怎麽問這樣的問題?你既是千金大小姐,怎麽會和一個雜役丫頭有交道呢?再者說,司雅她被買進來時就有人傳言她是個掃把星,克死了全家,剩得自己一人在世,所以府上的人也不愛和她交往。”聽罷,竹枝立馬佯裝正經地問道:“那你還讓她來伺候我?”純兒慌了神,辯解道:“小姐切莫聽信那些個說法,不過是閑話,我是瞧她為人端正才放心讓她伺候小姐你的,哎呀,真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純兒在一旁悔恨不迭,竹枝卻偷著樂,隻等純兒著實著急了一會兒,竹枝慢悠悠地才說道:“不過和你玩笑一下,我並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哪裏就相信那些謠言了,再說我自己也深受其害,自然懂得司雅的難處。她日後便跟定了我,你也無須多問了。”純兒這才放下心來,雖不知竹枝為何忽地欣然接受了司雅,但畢竟日後能即是對老爺匯報她的行蹤也就無須多問了。


    待走至紅樓,正要拾階而上,突然想起司雅早上澆灌的薔薇,竹枝便撤身往牆角走去,繞過秋千架,就在那合歡樹五步遠的牆角,一叢野薔薇含著水珠兒盛放了,雖無撲鼻清香,卻也嬌媚可人,竹枝不禁沉醉其中。正此時,司雅剛剛吃過早飯從廚房迴院,瞧見竹枝專心致誌地賞花,一時有些觸動,想著難不成她也喜愛野薔薇。司雅並不打擾,悄聲上樓收拾了竹枝的換洗衣裳又從地窖換了冰,忙活了許久,才發現竹枝仍蹲在牆角。


    日頭越升越高,夏日的上午過得匆匆,很快便到了日中,樹影也縮成了一團。許是因為蹲地太久,竹枝要起身時卻分外困難,兩腿萬千隻螞蟻咬噬一般麻麻木木的站不起來,腦袋也眩暈地厲害。即將倒地時被身後一股力量支撐住了,竹枝迴過頭一看,竟是司雅撐著傘站在身後扶住了自己。司雅想笑卻不敢笑,隻動了動嘴角,問道:“小姐,你沒事吧?”竹枝依然有些昏唿唿,在司雅的攙扶下站立了一會兒方迴過神,笑道:“沒什麽大礙,還好你在身後。”說著心裏自然很是感激,對司雅多了一重信任。又道:“且扶我迴房吧,外頭也熱起來了!”


    迴到房內,頓覺一陣涼爽,原來是司雅有心在屋內多安置了一個內放冰塊加水的製冷銀盆。竹枝坐定後,誇讚司雅,說她心思細膩。司雅含笑著走開了,說是去裏間拿了扇子來往銀盆裏扇風會倍加涼爽。果不其然,陣陣涼風撲麵而來,竹枝十分驚喜,便問司雅哪裏學來的方法,司雅抿嘴笑說是兒時大人們常用的避暑法子,如今依稀記得些。此時二人的相處遠比先前融洽許多,倒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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